“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她猛地跪坐起来,气呼呼地伸手夺过哥哥手里的趴趴熊,藏在自己怀里。
“啊……你小心点。不知道你的胳膊还打着石膏,不可以动作太大吗?你是不是忘了前几天麻药过去,疼得眼泪汪汪的事了。”没提防她来这一手的幸村,急忙伸出手,扶住她用力过猛,向后倒的身体,避开她受伤的胳膊,格外小心地将她拥入怀中。
“我们哪里有欺负你了。不让去学校,是为了你好。你的胳膊需要休养。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顺便把日语巩固下,等下学期听课,就不会这么吃力了。”
他习惯地抬手,替妹妹捋捋散落的发丝,看了眼,手中短了不止一截的截的头发,心中暗叹可惜。要过好些时候,才能长到跟原来一样长了。还好,干净的短发,倒是将她的性格衬得愈加活泼了。非常像小时候的她。
“可我会觉得好无聊的。哥哥,你不觉得美智子妈妈,这些天,都把我当小猪在养了吗?一天三顿不算,还要外加水果点心,各种煲汤粥品。天,不出一个月,我肥得都可以宰了。”桃夭偎依在哥哥怀里,无聊地掰着手指,细数这段时间的优厚待遇。
她很怀疑,美智子妈妈是不是拿她练习厨艺来着。毕竟玲子姐姐六月的时候,就要离开幸村家,嫁人了。到时,找不到接替的帮佣,美智子妈妈就得先自己动手做。虽然费力的清洁工作,可以打电话,请专业人员每天固定时间来打扫。
但是,饭菜,怎么也得美智子妈妈自己动手做吧!桃夭心安理得地将身体靠在哥哥的胸膛上,考虑接下来两个月的安排。难道她真的不去学校。留在家里,配合美智子妈妈的小猪养成计划!
得找点事情做呀。现在五月,接下来六月。七月就放暑假了。第一学期,她就上了几天的课。世上,还真找不出,比她更威风的旷课人士了。她暗自吐吐舌头。
忽然,她想起车祸前,答应去真田家拜访的事。于是,仰起头,哥哥线条柔和的下巴映入眼帘,她呆了呆,心头产生一种是曾相识的怪异。仿佛,在很久以前,她就遇到过他似的。
摇摇头,不会的。她和哥哥是今年三月才初次见面。她敢肯定,俩人之前,从未见过。既然没见过,更谈不上什么相识之类的话题了。再说,哥哥从来没有去过中国。这可是他亲口说的。桃夭努力清理心中突发的异样。
“哥哥,没去真田哥哥家,拜访。会不会很失礼呀?”为了驱除心头萦绕的莫名。桃夭岔开话题,谈论其他的事。
可能是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爽约行为,她问话的语气,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失礼在先的人是她。若是真田哥哥往后,板着脸孔给她看。大概,她也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怎么会呢?真田家已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到家里。就等你出院回家,自己去看了。其中,还有弦一郎祖父,亲自送的祈福礼物。那位长辈,好像很喜欢你。”幸村低下头,微笑安慰。
“还有。爷爷听说你车祸住院的事。差点当晚就要跑到医院里来守着你。后来,被奶奶,爸爸好说歹说,才定下心,等着你出院回家。”他提起从父亲口里得到的内幕消息,故意透露给怀中妹妹听,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从母亲口里听了当年的事情。幸村就想着,要好好改善祖孙俩人之间的矛盾。当年的事,祖父是有些固执。都这么多年了。连当事人都化作尘土,融入了自然。作为后辈他们,也该放下这段曾经让彼此都痛苦纠结了十多的往事了。
“嗯。我回家后。会第一个跑去看望爷爷奶奶。”再次经历了一番生死,桃夭对什么都看得比较淡了些。不再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那桃夭,你住到祖父家去吧。姑姑的房间一直都保留着原貌。你住进去了。爷爷奶奶会很开心的。”幸村忽然开口建议。家里到六月,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她既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桃夭的话,会比较吃力。不如,让妹妹去祖父母家。这样对双方都好。也能增进祖父祖母和桃夭的感情。
“一定要去吗?”桃夭垂下眼睑,说心里话,她有点不愿意和两位没见面的老人家,住在一起。总感觉怪怪的。转念一想,哥哥的建议,也是为了她好。她咬唇想了好久,开口答应,“好吧。哥哥。我出院后,住到祖父母家去。”
“太好了。桃夭,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没预料到事情如此顺利的幸村,拥紧怀中妹妹单薄的身体,下巴轻轻靠在她的头顶,抑制住心底喷涌而出的激烈情感。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不得不承认,这次的车祸,成了所有事情的转折点。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上的事情,便是这么奇妙,不可思议。
诊疗室的偶遇午休过后,趁一个人都没在,桃夭吊着胳膊,留下一张去中岛医生那里,不用找的便签,偷偷摸摸地溜出住院部,前往门诊大楼。依仗着“乖巧”的容貌,甜甜的问候,她顺风顺水地摸到为她主治的中岛医生的诊室。
桃夭站在门口,仰头望看门牌,确定自己没走错门,抬起手,敲门,听到里面说了声“请进!”她深呼吸,抬头挺胸,吊着胳膊,推门进去。
中岛医生见到推门进来面容熟悉的黑发小女孩,目光扫过她身上绿色的病员服,停留在吊在胸前,打着石膏的手臂上。
脑子里忽然想起,住院部的医生小早川昨晚对他的吐槽,说是,半个月前由迹部家继承人亲自送进来的那个小女孩,这两天整天缠着他要出院。缠得他都快举双手投降了。
“幸村小姐?”
中岛医生严肃的脸孔上露出自以为很和蔼的笑容,他放柔声音问。这孩子不会是在小早川那里得不到出院的许可,所以,跑来找自己这个开刀的主治医生了吧。
“嗄?中岛医生……我是幸村。很抱歉,打扰您了。”
听到中岛医生口中脱口而出的姓氏,桃夭不禁黑线满额,她是不是很出名?怎么这家医院里,几乎每个人见到她都会冲她笑着问好。
光是医护人员也就罢了。时而,走在走廊里,坐在院子的休息椅上,都会有跟她穿着同样病员服的人,跟她挥手打招呼,让她不要松懈,要加油!
难道——她这几天缠着小早川医生要出院的事,已传遍全院,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吗?不会,有人拿她打赌,猜她要多久才能磨破嘴皮子,让小早川医生开出院证明的吧。桃夭暗自揣测。待会去躲到角落边去偷听会。
“没有关系。幸村,是想来问出院的事吗?”中岛医生和蔼的猜测。见女孩的脸庞瞬间飞上红霞,他更加肯定。不等桃夭开口,他继续,“幸村,你父母希望你拆除石膏后,再出院。这样他们比较放心。相信作为子女的你。不会想看到长辈们忧心的面容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中岛医生缓缓说服低垂着头,一脸窘迫地盯着脚尖看的女孩。
“幸村。你这次的车祸,只伤到左胳膊,已属于万幸。你知道,你送来的急救时,一度呼吸停止。在我们都以为急救失败的时候。幸村突然爆发出来的强烈的求生意识,才使得手术成功。你要好好珍惜生的机会。报答身旁关心爱护你的人。”
中岛医生毕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三言两语便打消了桃夭心中想要出院回家的念头。稍稍观察下女孩眼中的倔强,他立即推测出这孩子心中的挂虑。是在担心医药费用?真是个细心的孩子。
从住院的资料上看,她应该是属于今年暂居日本的中日混血儿。国籍属于中国。在医院就诊,只能享受一小部分日本医疗方面的优惠。住院一个月治疗,又加上住的是较好的单人病房,的确是一笔不小的经济负担。
中岛医生,不太明白幸村家人与桃夭之间的关系。亲人的话,又似乎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不是,他们的关系超出了一般的亲友。养子女,也不太像。才领养两个多月的女儿,彼此之间的感情,不会如此深厚!
作为一名医者不太好去探听患者的私事。他的首要责任是,消除病人心中对某些事情的担忧。他踏步上前,抬手,拍拍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桃夭,为她解开缠绕的心结。
“幸村,安心的在医院休养吧。你的医药费用,都是由那天送你进来的迹部君,全部负担。因为撞到你的车子,是他家的。我觉得,幸村应该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迹部家家境很不错哦!”
一也没觉得自己最后的话语有引导小女孩做坏事的嫌疑,中岛医生笑呵呵地建议。这孩子的心思太过敏感。要彻底将后顾之忧,全部解除才好。
“迹部?他家的车撞到我了。但是,好像是我首先违反了交通规则。那辆车应该是躲闪不及,才撞到我……”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抬起头按照自己的理解讲述事情经过的桃夭一听,双眼一怔,心想着,不好,哥哥,来抓人了。她得赶快躲起来。左瞅右看,瞧见一旁帘子收拢的病床。语气急切地朝中岛医生请求:“中岛医生,拜托。如果是我哥哥。就说我不在。拜托了。”说完,她以惊人的速度,跳到病床上,顺手拉上遮挡用的帘子。大气也不喘一声地待在病床,等待门打开的刹那。
看到桃夭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一般,躲藏到帘子后的病床,中岛医生严肃的面容不禁浮现一缕淡淡的笑容,很可爱的孩子!他朝帘子后偷窥的女孩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转身说了声“请进。”
门打开了,一名穿着黑色中学制服,面目清冷,戴一副眼镜的少年,迈步走进来。他见到坐在办公桌旁的中岛医生,欠身问候:“中岛医生,下午好。”
“哦……是手冢君。你过来坐吧。”中岛医生见是熟悉的病人,便招呼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准备替他检查下胳膊。
“把左边的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检查下。”他貌似忘记了,帘子后面还坐着一个小女孩,按照职业惯列要求进门的少年,脱去衣物,好让他彻底检查胳膊。
躲在帘子后面,跪坐在病床上的桃夭,一听这话,脸上红云更胜,胸口的心跳好似要跳到嗓子眼了。怎么办,怎么办,人家会不会认为我偷窥他脱衣服呢?眼看着少年进门后,放下书包,网球袋,开始解开外套扣子,她表情纠结万分,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脱下外套,接着解衬衣的扣子。桃夭,赶紧抬起右手,捂住紧紧闭住的双眼。在心底里,默默告诫自己,偷窥是不好的行为,偷窥是不好的行为……而她的耳朵却是竖尖了听中岛医生和那名叫手冢的少年之间的对话。
敢情,她认为偷听是可以的。偷窥是不可以的。尤其,偷窥一个男生脱衣服的行为。
桃夭自觉不是花痴。虽然,他长得眉目俊朗,非常好看,但也不能打破她不偷窥的惯列。
“手冢君,你是不是又过度用你的左手了。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了。你的左手必须要休养。不能再从事网球这样剧烈的运动。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左手了?”
中岛医生严厉的斥责一声不落的落到桃夭的耳朵里。接着,手冢低头,歉然地说:“很抱歉。中岛医生,让您失望了。我有我需要担负的责任。”
责任?又是责任。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个个把网球看得比自己的身体还要重要,哥哥是这样,这位叫手冢的少年也是。桃夭偷偷睁开眼,透过指缝观察侧身对着她,露出一半身体的少年。
他看似瘦削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去让人感觉很有力度。伴着中岛医生的手沿着他坚实有力的臂膀,往下按摸,检查。他清冷的眉宇微微簇紧,薄唇抿得更紧,脸部轮廓的线条也由柔和转为硬朗。
看上去是个很信仰执着坚定的人。且是那种一旦承诺了,即便要做出牺牲,也会完成诺言的君子。桃夭偏着脑袋默默评价。跟哥哥一样,傻瓜一个。
“手冢君,我还是那句话。你必须得放弃用你的左手来打网球。进行系统的治疗。不然,你的左臂再让你这么折腾。就算是彻底毁了。”
中岛医生的面容非常严肃。说这话的口气已不能用严厉来形容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病人明知故犯。将明明能治愈的,拖成无法医治的病症。眼前的少年,他一再警告不许再用左臂。可,他就是不听。
真是搞不清现在的年轻人。为了一时的梦想,居然不惜搞坏自己的身体,这值得吗?只有拥有好的身体,才能实现美好的未来。才十来岁的孩子。人生刚刚起步。接下来重要的梦想多的是。何必急于一时。
“对不起。中岛医生。我会按时来复诊的。真的很抱歉。没有按照您的嘱咐,来进行休养。”手冢除了这句话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