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 66 章
【尾声】
在常春殿的那场啼哭里,我的故事结束了。但别人的故事还在继续,或喜或悲,或得意或阴惨,很少与我有关。
玄明死后,太子刘粲继位,立太子妃靳氏为皇后。他遵照先皇遗嘱,命前上皇后张徽光殉葬。顺道打压了光禄大夫张实一脉。他为政秉承了玄明后期的昏庸无道,不仅迷恋自己的“母后”靳月华,还轻信重用靳准。之后的短短几年内,在几位靳氏的联合挑唆下,接连铲除了宗室里多位手握重权的刘姓王爷。到最后,靳准弑君篡权,在皇城乃至整个平阳城中搜拿残杀刘氏宗亲。三个月间,平阳城火光冲天血流成河,鬼哭声闻百里,惨绝人寰。可奇诡的是,他在秉政期间从不曾称帝,反而对司马睿在建康新兴的后晋政权称臣,并派人将传国玉玺送回了晋室。
屠宫的时候,靳准来过一次诂训宫。当时阖宫都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意他谨礼相待,还口称我为“娘娘”。他向我道歉,说云林馆在混乱中被烧毁。我有一刻愣怔,然后摇了摇头,说,也许,本来也不该留着。他提起将二帝的遗体归还晋室之事,我谢过他,说二帝在天之灵定会觉得欣慰。临走时,我叫住他,道:“皇陵中的那位梁贵人,原是晋先帝的皇后。帝后生前鹣鲽情深,而后烽烟两隔又横遭劫难,实是一对苦命鸳鸯。此次能否一并送往建康,归宗同葬?”靳准不假思索道:“那娘娘……”他突然停住,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疑惑,最后只点了点头。“还有……我姑姑汉赵先左皇后的儿子,将军能否饶他一命,将其送至东陵刘氏抚养?”我有些担心自己的要求太多会惹怒他,不想他一一答应,然后转身欲走。他走开两步,我忽然喊了一声“靳将军……”他回头,听我轻轻问了一声“为什么?”他答:“这世间总要有人知道,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皇位。”他低头,一绺灰白的头发颓唐地散落,随后他笑了笑,道:“如果月光还活着,我的外孙,该与娘娘的侄儿一般大了吧?”
那天我看着他离开诂训宫,没想到这带着一丝柔情的嗜血修罗会在短短半年之后,死于自己族弟之手。毕竟,这世上还是觊觎皇位的人多。
再后来,大乱的靳氏一族竟然举家前往长安降于永明,终被义愤填膺的刘氏部族屠灭。永明在部族的拥戴下登基称帝,改元光初,定都长安。此时,中原战事四起,多国混战如火如荼。十年后,永明战死。
祖父归乡之前,曾托人捎来我留在家中的书箱,里面装着我幼时读过的全部书册。犹记当年祖父耐心地教我这些书整理归类,一册一册在里头叠放好,意满志得地说:“这个,就是云静的急备肘后方。”我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以后我病了,也别找郎中开药了,把这些笨重东西熬汤喝下就成。”祖父大笑道:“草木金石医人肌体,而这些,专医一种‘心疼病’。现在你且记在心里,等以后用上了,你就懂了。”
我揣想祖父临走前留下这箱书的深意,他大概是想说,从来命途多舛,人事艰难不易,但书中处世的金玉良言,却早已铭记在你心中。往后无论何种境况,但求问心无愧便可。
然后我转念想了想,觉得祖父也有可能在说,世间情爱兜兜转转,转瞬皆成梦幻,不如就此绝情弃爱,埋首苦读,终成一代逍遥狂且的女学者吧。
在以后的很多很多年里,当嘉平年间的这些往事褪尽颜色,独留我一人无聊地活在深宫停滞的时间里,渐渐被世间遗忘。祖父的这些莫名深意,都成了我不期然而然的践行。就这样,我一直活下去,活了很久。
十二月朔,我已记不清,这是一生中的第几场雪。我站在旧云林馆的残垣断壁之间,梁木倾颓的曲廊,依稀是多年前的那个檐下。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恍惚间我一如十七岁时的明眸皓齿,乌发及腰,呵一口白气氤氲成霜,伸出手,让雪花融化在手心里。我裹了裹厚重的外氅,沿着积雪的石铺小道,往莲池的沧浪亭走去。
亭间,司马炽一袭白袍胜雪,玉面清朗,执一枝红梅似火,于水玉广瓶中细细斜插。待我走近,他抬首轻笑,柔声询道:
“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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