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风间雪
作者:大兔君说铃
文案
如果没有遇见司马炽,刘云静一直会是宫里的小贵人。她那样性格的人,时间久了,大概也会宫斗得不亦乐乎。就在她放弃策马云游四方,打算好好宫斗时,她忽然又成了被俘废帝的国公夫人。她曾笑言,这辈子,当过宫里的贵人,国公府的夫人,改天,是不是该捞个王妃当当?可是,这个收集身份的伟大梦想就在她爱上司马炽的那一刻幻灭。
她不信什么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遇上对的他的时候,就是对的时间。过去她的确爱过玄明。可是从他决绝地当众弃她那日起,放在他身上的心,她决定一点一点收回来。原本坚信时间可以带走一切,还原一切,该收则收该放则放,忍一时之痛,什么都会过去。她没想到,在司马炽身边,时间却好像不管用了。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姝司马炽 ┃ 配角:刘载刘曜羊献容梁兰璧 ┃ 其它:悲欢离合
☆、第 1 章
我与废帝司马炽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两年。亡国时他二十八岁,做了四年皇帝。适逢乱世,兵荒马乱。人命皆如草芥,朝生而暮死者常有。所以他的皇权、我的爱情都这样仓促命短,在那个时代里并不算稀奇。
乱世的史卷,一向金戈铁马,飞沙走石。描画的多是英雄草莽,仰天长啸;成王败寇,一将成万骨枯。而那些风花雪月的儿女私情,大都散佚在漫天的黄沙之间无迹可寻。我与司马炽的那一桩事,因为武帝刘载刘玄明的一句话,被写入史册。
富丽堂皇的光极殿上,青年皇帝斜坐龙椅,一手托颔,脸上笑意暧昧不明,幽幽道:“刘小贵人乃名士刘殷之孙,今赐予卿,望卿善待。”话是说给堂下恭敬而立的司马炽听的,可他看着的却是我。一句圣旨,我从武帝的小贵人变成了司马炽的会稽国夫人。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场景都像胧上了一层烟色的轻纱,经年累月,看不分明。前年我身染沉疴以后,司马炽的温文笑意就时常浮现在眼前,我想,大概病痛会让人念旧。好在深宫寂夜无处打发,惟油灯如豆、芦笔一支寥记当日情境,祭一段早已湮没于世的乱世情殇。
晋永嘉五年,洛阳城破。西晋皇统终结,汉人从此开始了几近灭族的颠沛流离。
是夜,祖父在庭院中整好衣冠,朝南恭敬拜了三拜。
作为晋朝遗臣,时任新兴太守的祖父在城破后携家眷仓皇逃离,最终还是落到了攻城的昭武帝刘玄明手上。武帝仰慕祖父才能,称其“博通经史、综核群言”,破格提拔他为太保。从此,汉赵朝廷中多了一位治国贤臣。
没有拼死守城,没有自刎殉国,祖父对晋朝称不上是忠臣。自幼颇有孝名的祖父做出这样的举动,其时我有些不解。但不解归不解,全家人得以保命且日子过得不错,我应该觉得庆幸。
洛阳城破时,正值五月,祖父降赵已近半年。半年间,发生了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比如说,皇上接连娶了刘家五位女儿:我的二位姑姑,和三位姐姐。据说,他在一次与臣工的宴席间提起“刘氏六女,端庄淑雅,得之者幸”。当时祖父还笑言陛下抬举,没曾想,皇帝陛下言出必行,迎娶的圣旨在四个月间一道接一道发至刘家。
又据说,他在娶我丽芳姑姑前,还专程请了太宰和太傅一同商议,问同为刘姓,是否有伤体统。太宰太傅大人为保官运,皆言二刘并不同源,并无妨碍。听完这则消息,我失笑,心觉这皇帝也未免太做作了些。世人皆知,他们汉赵朝属匈奴刘氏,身上流的是匈奴胡人的血,与我东陵刘家何干?以文士之言掩盖其荒淫之实,这皇帝实在不磊落。
祖父在庭院中遥拜旧国之时,我正背着包袱蹑手蹑脚地穿过行廊,片刻后,我慢慢踱在漆黑的街道上,思索今后的人生何去何从。没错,我离家出走了。
前一天,刘玄明的圣旨下。“刘氏小女姝,钟灵毓秀,德仪兼备……着即日进宫,封东兰殿贵人。”
家人恭敬接旨,对于此事仿佛已经驾轻就熟。大概早已经知道,这事迟早要轮到我。我接过圣旨,细细研读,读完后暗骂一声淫贼!
我其实并不是讨厌皇宫,甚至曾经差一点入了晋王宫。彼时我十三岁,大晋朝堂上在位的还是先帝司马衷。皇家林苑中,跟着祖父射猎的我一手抬起近百斤的银弓,在场众人哗然,先帝拍掌朗笑道:“此女含秀垂颖,却天生怪力,朕替皇储求为妃甚好。”皇太弟司马炽端坐一旁,含笑看着身边一身华服的清丽女子道:“皇兄美意,臣弟惶恐。弟此生有兰璧一人足矣。”说着牵起王妃的手,相视一笑。众臣皆叹皇太弟与王妃二位殿下伉俪情深,世所罕见。先帝但笑不语,娶我为妃之事就此作罢。
堂下年幼的我虽尚懵懂,但是隐约觉得,若是以后也有一个人,与我这样旁若无人地两两相望,一眼看尽一生,那就好了。所以当受惊过度的祖父以“这样才能找个好夫君”为理由,逼我端坐桌前读书写字、修生养德,从此不能再参加如角力、围猎、投壶等各种体育活动时,我并没有激烈反抗。日子久了,我就忘了其实自己力气很大这件事,再没有吓到家人。
从小为“寻个好夫君”准备这么多年,最后却只能嫁给姑父兼姐夫,这事想想都让人消化不良。所以第二天,我收拾几件换洗衣裳,留书一封写明抗旨一事系我一人所为与家人无关,就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事后回头再看,那晚我在街上踟蹰思索今后路要怎么走时,实在是多虑了。事实证明我们家的风水实在不利出逃,就如祖父弃城逃难最后还是落到武帝手中一样,我这次逃婚统共持续了五天,以第六天就回了家告终。第八日,我妥妥地被送进东兰殿,成了刘玄明的小贵人。只是与祖父不同的是,我是被刘玄明亲自逮回的。
为什么身为天子的刘玄明会亲自微服出宫抓我,在以后很长时间里都是一个谜。在那段时间里,我只能说是他性情乖张不好捉摸,加之抗旨不遵确属大罪一条,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损害。再或者就是,他自诩天人之姿、才情卓越,想到居然有姑娘不愿意嫁给他,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二次损害。
是时白目的我满心满眼觉得自己很重要,丝毫没有怀疑过我与刘玄明兄弟二人其实只是偶遇而已。
说起刘玄明的姿容,确实称得起一句“天人之姿”。他与他弟弟中山王刘曜刘永明一样,身长体硕,骁勇矫健,眼瞳是不同于汉人的灰碧色,光彩剔透。匈奴族刘氏,其实是几百年前,汉家皇室为与匈奴和平共处采用和亲国策的结果。当时匈奴族为表示对汉朝的尊重,将这些和亲公主所生子女从母姓刘。到后来,匈奴刘氏在北方逐渐壮大,建立了汉赵王朝,并与其他四族胡夷一起,逐鹿中原,史称五胡乱华。所以我常听家里的哥哥们私下议论刘玄明是混血杂种,不同于咱们汉族血统纯正。
那时十七岁的我,着实是年轻不懂事。初见时因为他长得好看,又会使几手花招,就乖乖跟他回了宫。而后的种种劫难,实在是咎由自取,无从他怪了。
初离家时钱囊满盈,我在平阳最好的悦丰酒楼寻了个厢房,展开昨夜从祖父书房偷来的手绘帛图仔细研究起来。洛阳将将城破,必定烽烟漫天满城大乱,去不得。汉室古都长安飞檐玉璧、古意盎然,是怀古的好去处。往北可以出朔州,领略大漠苍莽、平沙落雁之景。
正当我按图索骥逐一考量时,隔壁厢房传来一低沉一清越的男声。我刘云静做人坦荡荡,自然不会做檐下偷听这种事。怪只怪,酒楼厢房隔音不好。
“洛阳形势如何?”低沉的男声问道。
“比起洛阳,也许更应该关心长安的局势。”清越的男声答。
这一问一答引起了我的兴趣。他们在分析各地局势,听着是有见识的人,兴许我可以参考一番。我略犹豫片刻,觉得壁边插瓶中那株花枝甚可爱,便挪到小几旁,赏玩起来。
“长安是晋家兵防重地,听围宫的兵士言,宫破之时并不见司马丰度一家。想必,是逃往长安了。”
“要得晋天下,必取晋主和传国玉玺,丰度一家绝不能到长安。”
“皇……哥哥放心,永明自会亲去搜捕。”
低沉的声音闷闷笑了两声,道:“如此上心,还为了晋先帝那位羊皇后吧?”
“哥哥果然英明!小弟不如哥哥风流多情,容儿一人便有得我牵挂,姑娘太多可应付不来。”
听着这清朗调笑的声音,我猜想他此刻正摆着一张轻松戏谑的笑脸。
他俩话至此处,已经离了题。话中内容对那时不明就里的我来说更是云里雾里。想着偷听实系无礼,便将花枝插回瓶中,打算回座继续研究地图。转身之际,耳边却传来叮叮当当的刀兵相接之声,心中还纳闷莫非那对兄弟聊完天就开始练上腿脚了?果然好雅兴!
正在感叹处,却听“轰”一声巨响,接着眼前闪过一个黑影。待反应过来,只见方才我倚着的那面墙壁已经七零八落,隔壁雅间一白一碧两个身影并两个黑衣人此刻正与我面面相觑,两方小小雅间霎时一片静穆。瞬息巨变,我却看着那残垣断壁有些出离地想:难怪隔音不好还如此不堪一击,原来里头只用稻草填埋,果然世风日下无奸不商。
直到落在我面前两步处的第三个黑衣人重新立起,隔壁他两名同伙手起刀落,现场才又活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关于后来案件的经过,我与刘玄明两兄弟产生过分歧。因为我记得的和他们描述的,仿佛不是同一件事。在我的印象里,那应该是少女盖世无敌,徒手制服凶恶歹徒救出末路两兄弟的故事,实属可歌可泣。可是中山王刘永明给我描述的现场是这样的:
第三个黑衣人误把我当了同党,见隔壁两兄弟分身乏术一时无暇他顾,便举刀向我砍来。而我应激的反应,竟是双手捂起双耳,一边厉声尖叫,一边在现场狂奔起来。奔过之处,凡是有物什能称手的,全被我操起不辨方向地乱砸一气。永明说,当时他自己被一个酒盏砸中,而他哥哥武帝刘载,恍惚间被一个茶壶狠狠砸了脑门,看向我的眼神一时间竟起了杀气。
关于尖叫与狂奔如此掉身价的两个动作是否真系我所为,我一直深表怀疑。但印象里似乎确实,曾经砸过几个花瓶子。但那也是一种防卫手段,非常时候,自然要不拘小节些。不拘小节时不甚有些敌友不分,想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接下去的部分,我们俩的记忆倒是有些相似。
当那黑衣人将我逼得退无可退时,我眼一闭心一横,朝他飞奔过去。下一刻,相通的两间厢房又是一片静穆,隔壁一白一碧两黑之间的打斗暂罢,四双眼睛直愣愣地朝我射来惊异的目光。
我高高举着那黑衣人,而他因为过于惊慌将手中的刀抖掉了。
我忽然想起晋先帝说我天生怪力时,祖父惊慌的表情,以及他说过的,“这样绝寻不到好夫君,你看皇太弟都不要你了”。
于是“嘭”的一声,我赶忙将黑衣人扔下,抚了抚胸口,娇嗔一声道:“吓杀奴家啦!”
现场四人表情均有些异样。我向地上的黑衣人看去,一时有些过意不去。方才,好像扔得重了些啊!
后来我才知道,那三人是汉族志士,因有感于晋朝国灭,为了名族大义奋起刺杀匈奴皇帝。我在莫名中,担了个“同族相残”的罪名,实在令人汗颜,也不知,当日被我摔倒在地的那名壮士,如今可好?
另两名志士刺客看着我有些惊惧,动作迟疑间被武帝他们寻了空子,不一会儿便都被制服在地。我正在犹疑间,忽的被一股力量牵起,身形不自觉一踉跄,便又飞奔起来。
至一处无人之地,我们三人相对,那算是我第一次见到武帝刘载刘玄明,和他的弟弟,时任中山郡王的刘曜刘永明。
二人不同于汉人的高大俊朗自不必说,是时武帝一身白袍利落,头戴栗玉银冠,簪白玉,看着我的眼神深沉并有些玩味;中山王一身浅碧色衣袍如春竹时雨,未佩冠,长发以一支乌玉簪束起,天生稚气的脸带着“我与你很熟”的笑容盯着我看。
半晌,我注意到祖父的帛图不知为何正在刘永明的手上,忙要去抢。他仗着人高马大将手一举,帛图已在半空中飘摇,任我如何垫高脚尖还是相差甚远。
“这字迹看着眼熟,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手笔?”他举着帛图边左右摇晃边含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