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远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个活的不在乎别人目光的自在人,此刻也是,叫完一声觉得还不够爽,紧接着再来,“哦哦哦嗷嗷——”
一旁的贺牧终于笑着低下头看向人,“你是叫我出来看天的还是听你狼嚎的?”
“一次有两,不爽啊?”周重远扬起下巴。
“好,”贺牧笑得快活,视线重回渐渐深沉的天迹,也不知道是在夸奖谁,“好得很。”
是这他闯入你生命的机缘好得很?还是你于芸芸众生,这般尽早的挑了他好得很?还是更为深厚的其他?
总归不管如何,在这个高考日日逼近,空气气氛日日凝重的傍晚,周重远脸上弯弯的月亮,还是让贺牧生出那份沉厚的感激心情。
他从没有过这么一刻,在他过往青涩得还不够有能耐的岁月里,从未有过这么充实心脏的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夜,晚自习,教室外蝉声渐渐,忽强忽弱,教室里白炽灯下伏首的同学们坐姿整齐划一,头顶吱吱歪歪的风扇声音盖过了周重远的说话声。
刚刚才写完一张英语试卷,对完答案也觉得十分不错的周流氓在试卷以打记这番匆忙间抽出调笑的空隙,眼睛点燃了激情,“牛奶好喝吗?”
贺牧挑眉,视线扫着周重远的卷子没松懈也就没空搭话。
贺牧和周重远是同时开始做卷子,而周重远对答案的速度就像飞奔。不管对的错的,他只看分,错的地方却不大理会到底错在哪里。贺牧自己对完,在周重远放下笔的同时从对方怀里拿过卷子,把错的地方重新注解。
“说呗,好不好喝?”周重远笑得毫无杂质却偏偏让贺牧拍了拍肩膀,“整天想些什么。”
“我就问你好不好喝,晚上都不带吃饭的喝牛奶。”
“好喝。”贺牧总算知道周重远其实想的确实就如同牛奶字面意思般简单,回答的也果断,“休息会儿接着看看语文,你劣势就在这里。”
“哦,”周重远应道:“文言文要我命,那个字明明清楚得很,翻译过来却偏偏不是那个意思,我一大男人欲哭无泪!”
“好,大男人,”贺牧温声说道:“先看看你英语错在哪里,我帮你解释了原因,这其实自己做收获更大,至于你刚刚说的,要多记。”
周重远把试卷拉到面前,耷拉着眉眼,“哦。”
声音里的委屈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晾在了点着灯的教室里。贺牧心尖颤了颤,却没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周重远明显已经进入了学习的状态,贺牧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重回书本。
——明明他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确在对着周重远这人的时候,就有了照顾人的心思,也懂得什么是对对方最为合适的包容和照顾。如果他现在就能掌握更多不是未曾经历就没法获得的那些,日子自然是再好不过。至少是从现在看来,往后的日子里贺牧也至少能把年轻如火的这份激情,慢慢变成夕阳里的守护,直到周重远孤身在外,觉出几分疲累,回来时能有归家的温馨。
若是日后回想起这段生活。繁忙之中的日子,相比步入社会开始为了生存之计奋斗那时候,什么都是带着几分匆匆忙忙,就算实在是忙不过来要抽空歇息会儿,高考的繁忙更有几分意义。
一日里日日重复,周重远之前也有静心下来好好拼一把的决定,只是常常都是做起决定来义震云天,等真到要在每日被化成分秒中来执行,又觉得这也太艰难。
“这也太坑我了啊?!”周重远愤愤的叫,话说到现在还能像他这样在班上叫嚷的如此有青春活力的已经不多,“我本来就累成狗,他们还定资料,是要钱要疯了啊?”
贺牧淡淡劝慰,“显然。”
“你这时候应该劝我!叫我别为这些小事生气!”
贺牧眼都不抬,“我也很生气,你生气还能顺便帮我气了。”
周重远咬牙切齿,他脾气一上来很容易犯浑,“我靠,贺牧不带你这样的啊,我们现在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高考,学校里总是给我们发这些有的没的,无不无聊啊?”
“说得好。”贺牧和周重远两人走在学校两侧布满香樟树的大道上,说话间二人的脚步倒是协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气死人啊这不是。”
“发脾气有什么用?”贺牧对此也算是不大满意,灭绝让他带人去背书的时候就已经大概知道又是不少资料,一下叫上五六个人来搬东西,怎么着都不会少。
“要不然我还做它啊?”周重远的声音里都有了几分犹豫。也是,越是临近高考,在愈发杂乱且多的资料里,就连老师们都不得不压上‘买吧,万一就中了’这样一份侥幸,即使这些侥幸通常情况下意义并不大。
周重远先前的脾气只是小打小闹,当贺牧带着同学把资料发到每个人手里时才真正完全爆发,“贺牧,叫灭绝来,这么一垒书,给我一年我都不一定写得完啊!”
说着还愤愤的翻着手里的书边看,比较着是否真要做的这一权衡,也算是个即使到了愤怒的边缘也维持一丝理性的周重远。
“你本来一年就写不完。”贺牧坐回座位,也顺手拾起书上的一摞书,打开其中一本认真的看了看,评价道:“可抽题做,全是小题目。”
周重远哀嚎。
在这天后一天的晚自习里,周重远做了一大晚上都没做完其中一本资料的多少内容,人反而越做越烦躁,写到后来索性一摔笔,怒道:“哥我不干了。”
“静心下来就行。”贺牧说着轻轻摸了摸周重远的发尾。
“就不,做的人心烦。”周重远看样子也是急了,一般这些事情要是搁在高三上学期都不会让他这么躁动。
贺牧拿起他面前的书,认真的看着周重远,“看着我,现在我要扔了他,你还要不要写?”
“啊?”周重远以为贺牧拿过去是教他题,没想到直接问‘扔了这玩意他怎么看’这一回事。
贺牧把被周重远弄皱的书张摊平放到他面前,语气带了笑意,“行了啊,挑着顺眼的写写就成,不要让你没法掌控的事情掌握你。”
这次换周重远拍贺牧的肩膀,“兄弟,这话说得有哲理。”
看周重远这番情绪如此大转弯,贺牧扶额,“你有这空发脾气,还不如好好收拾你的知识点。”
周重远挺直背干,双眼直视前方,坐姿端正,喝到:“收到!”
这次真真是平地一惊雷,就连吱呀得再大声的电风扇都没法阻拦全班回头这么整齐划一的动作。
灭绝站在门口,身姿如天降神兵,将周重远妄想逃出这块天地的念头全然封死,“周重远,和我出来聊一聊。”
过了十几年后,老同学聚齐起来搞个什么娱乐活动时,大家都还记得这天晚上周同学的英勇回答,并拍桌子的拍桌子,钻桌子的也早早就找好了出路。
周重远说:“老师,我是有伴的人了,不能和您谈情说爱。”
话音一落,连一旁的贺牧都忍不住笑着看向周重远,目光里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你自找的。
被灭绝带过的人都应该还记得或者是能明白,灭绝这老太太,教书那是没得话说,对学生的态度也是极其值得令人捉摸,忽而威严忽而更为威严,忽而就是地狱罗刹灭绝那也不是没扮演过,不然就周流氓这样的人,也能被灭绝稳稳的管住三年,成为一个外出吃顿加餐都要提心吊胆的进行这一功业的人,也算是一项成果。旁外话倒是,早几个月周重远傻傻的为了贺牧保送名额那件事和灭绝置气,由此交了张语文白卷这么场举动,也算是人才之一的体现。
“有伴的人?”灭绝转过身的背影让这次月考进了年纪前一百的周重远都无力承担,“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你的!伴!”
能够从牙齿缝里发出如此准确音调的字词,任是周重远自诩如何如何,也没法胜任口技这一活。
还好高考像是疯魔般渐渐逼近的节奏不仅仅是影响了这一届的学生们,老师们的压力也或多或少增添了几分。灭绝训了几句周重远就放人回教室,这让班上对周重远此次在灭绝面前公然宣爱结果的同学堪堪的多了几分失望的情绪。
嗳,好不容易看场戏,就这么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我竟然和灭绝说我两在一起了!”周重远来不及感叹物是人非事事休这码子事,他在去年运动会上被灭绝撞见和贺牧两人一块腻歪时还忐忑了小会儿来着。
贺牧对此表现了一丝丝情绪,“真?”
周重远垂首,模样认真,“你不是都听到了么,就在教室。”
贺牧看着周重远,好笑道:“你是被老班骂傻了?当时你说话语气多搞笑谁当真了?”
“你当真没?”周重远凑近人,气息全部喷在贺牧脸上,他不动声色的推开人,听到周重远的声音里有几分固执,“我好不容易想告诉别人。”
贺牧眼神微凝,“在这时候?灭绝?”人一急就容易暴露,贺大班长一般都秉承着对师道的尊敬,能叫老师的地方那是坚决的不叫人外号,这时也都没收稳。
“全班人好不好?”周重远叹道:“嗳,这么好机会,你就没察觉到我的良苦用心。”
贺牧手里握笔,淡淡道:“其实你只是一时不晓得要说什么,随口就把你平时的胡话说出来而已。”
“嘿嘿,”周重远笑,坐得端正,“我扰乱课堂纪律被灭绝训了一顿,她说……”
贺牧一把刀眼扫到周重远脸上,淡淡道:“别换话题。”
“哦,”周流氓投降,“宾果,就是你猜什么都是一猜一个准。”
随后脸上变成了苦瓜,“我确实有点懵了。”说话间又凑近人,忍的辛苦的贺牧在周重远脸上轻轻吻了吻,这次倒是没有推的太开。
“我哪知道我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这些话,”周重远眯着眼睛回味贺牧唇上的温度,“要说也不是现在不是,看样子我是这段时间压根就没睡饱,智商不够用。”
贺牧弯了嘴角,“有你这样自己骂自己蠢的?”
“客观认识自我,你教的。”周重远等得辛苦,和贺牧靠得这么近也是许久前的事了,这段时间连上厕所、吃东西都没时间,更别说他的小贼心应该摆在哪处。
“写作业去。”贺牧侧过脸,视线低下去。
耳边是周重远的不情不愿,“真没味道。”
但是由于十几岁年纪的时候,懂得东西不多,周重远这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是拥有的要珍惜,更不明白像他和贺牧两个男人如果日后要继续下去的不容易。
他是觉得在贺牧身边够自在了,心脏里也有几分欢喜,就把他当莋爱情。或者说,流氓周重远这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他爱情的真正内容。到底是激情似火还是沉默如川,这些东西对于周重远来说,还是太过于虚无缥缈。
摸不到看不见的,他周流氓通通都认为是不可能存在事件。所以对于现在坐在他身边,能够摸得着听得清的贺牧,他自然是欢喜着的,只是这份欢喜里,又带了多少说不清道不明、对于来日里未知的无措以及迷茫,现在还未到时候。
但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绪里,在这种极其渴望解脱却又不得不咬着牙忍耐下来的时间里,在这即将到来的判决、从此命运岔开路途的时间里,周重远把每次倒在贺牧身上时,那份安妥得让人不忍离去的安心,当成了理所当然,也同时将贺牧染墨的双眸,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刻进了心脏却不自知。
说实话,他周重远到现在还并不认为,他和贺牧会能拥有地久天长这四个字。
也并不是说没有掌握的勇气,而是压根就不大信。地久天长四个字太过于奢侈,而他和贺牧两人,也太过于年轻。
就像谁能想到,他周重远曾经有过另多少人艳羡的家庭,到早几年间,他换上新的父亲。由此从世界的中心到他变成世界中心之外的人。
这么些日子里,不愿意回去和不回去通通都没有人管,在贺牧面前他装的什么都一样的日子里,终于觉出有些话其实是不需要说出口的,对方也能明白。但有时候,如果不沟通,没法解决的事情,同样也不少。
一点一滴,慢慢的凝结,流氓周重远就这么的渐渐和过去的自己区分开来,在看得见的地方又或是看不见的地方,生成够格配得上日后贺牧等待的周重远。
常人说,和自己喜欢的人多呆在一块,渐渐就会和他变得相似。周重远和贺牧,倒不是说有多相似,只是在这些相处里,生出些许无需言语道破的理解和比肩而立。
只是就算如此,也还是不够支撑往后贺牧骨子里,那早早就埋下万物寂静无声的孤寂。那些一个人度过的日子里的痕迹,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