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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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圣地-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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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水在风沙中艰难地抬起头来向远处望去,一个沙丘下面坐着一个孩子,杨大水四下望了望,戈壁滩上除了风沙天地间空无一人。杨大水抱着呜呜哭着的大鹏,在风沙中朝克八井值班房走去。进了值班房,杨大水开始他格外耐心地询问:“娃,叫啥名?”
  大鹏含混不清地说:“大,大……”
  杨大水显然是没听懂大鹏含混不清的话说:“这么点个小人,大啥大,叫啥都说不来,看你这娃是挺壮的,就叫壮子吧。”
  克八井多了个壮子的日日夜夜,显然给杨大水这个孤独守井人的生活平添了许多快乐。
  克拉玛依的钻塔在戈壁滩上已经成林了,被钻塔群开采出的石油也顺着克拉玛依到独山子的输油管道汩汩外运,随着“友谊馆”旁灯光球场的建成,准噶尔商店和夜间门市部,还有邮局、新华书店、面粉厂、长途汽车客运站和东风、红旗等饭店的开张,以至于克拉玛依西北方向“小西湖墓地”的出现,克拉玛依已从石油勘探矿区变成了中国最西北的一个新兴城市。
  依然有成批的转业军人和大学生到克拉玛依来,成为郭长河、成天海的部下,也成为杨大水和徐正成、曾浩的同事。他们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克拉玛依人,他们也有了共同的生活那就是克拉玛依日子。似乎被人们忘记的地质队的爱情故事,又从戴虹臂戴黑纱怀抱女婴回到克拉玛依那天让成吉思汗山上方多风少雨的天空关注起来了。
  一辆卡车行驶在黄昏的戈壁公路上。戴虹怀里抱着一个女婴,一脸哀伤地坐在驾驶室,目光漠然地看着前方。成吉思汗山下那片灰蒙蒙的平房建筑群,就是她离开近一年的克拉玛依。车到九公里处,一个九十度的急转弯,克拉玛依便居高临下地向哀伤的戴虹迎面扑来了。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旅行袋的戴虹走到地质队院子大门口猛然站住,因为她看到了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的曾浩。曾浩手里端着盆子,里面装着洗漱用具走到大门口,也像撞到什么一样地站住惊呆了,因为他看见了虽然憔悴却依然美丽的戴虹。二人长时间地对视,像白碱滩井距很近的两座钻塔长久对峙。
  戴虹确实变了,因为她不再是活泼可爱的美丽少女了。她已经做了母亲,而且是不想让孩子知道父亲的母亲,她心里很清楚一个人带着没有父爱的孩子会是怎样一种窘态,但是她要义无反顾承担这一切,尽管戴虹从踏进地质队院子大门那一刻起,就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是戴小虹半夜时分突然地尖声哭嚎,还是让她难堪万分。
  

西圣地 第七部分(5)
今天是张粮库家隆重的日子,张粮库给女儿起名字叫“妮妮”。
  徐正成糟糕的程度恐怕只有戴虹再清楚不过了。这个颇有心计,更懂得怎样在女人面前展示男人优势的党员知识分子,能让容貌美丽心地善良的戴虹摈弃热恋情侣曾浩转向他的怀抱,可以看出徐正成在体贴女人方面确有过人谋略。而徐正成在他的仕途道路上也常常显出他非凡的政治天才,不然来克拉玛依短短的几年时间,他也不能得到成天海的赏识和重用。虽然戴虹和他相爱并很快有肌肤之亲后,便很快感觉到他在品质上的卑劣,但由于失身于这个男人,使戴虹在昔日恋人曾浩面前无地自容,她只能把她的情感之心变得和石头一样冰冷,远远地躲避着徐正成和曾浩这两个男人。
  但是徐正成可不是那种你想躲避就能躲避了的男人,这不,地质队大队人马在天山山麓野外勘探的这个早晨,徐正成又找戴虹来了。为了逃避徐正成,戴虹在勘探过程中摔伤了腿。
  戴虹和还在山坡上做地质勘查的地质队员们都没觉察到,大片就要制造骇人暴风雨的乌云已经悄悄向天山山麓这片峡谷袭来……
  一个地质队员牵着驮戴虹的马涉河过半,眼看还有几米的距离就要上岸,突然一道强烈的电波闪过,紧接着一声炸雷,马匹惊骇,嘶声长啸,高高扬起前蹄,将戴虹甩落水中……
  众人大惊,呼喊戴虹!徐正成大惊地呼喊戴虹!
  戴虹头顶在水中浮现了几下,河水很快吞噬了她的身影。
  曾浩缓步走到小西湖戴虹的墓前,伸手抚摸着照片上的戴虹,泪水大颗大颗无声滚落,他怕惊动了戴虹似的轻轻说:“戴虹,你怎么突然就走了,我真没有想到,胡杨林那次分别,竟是我们的诀别……那天你给我说的话,我听懂了。我知道你心里还爱我,我知道你还希望我们能够走到一起……我装着没有听懂你的话,那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原谅你,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难过。这次回来我本来想跟你解释,向你道歉,可是你却不想听,永远也不想听……戴虹,因为你,因为石油,我来到大西北,我一直想跟你成个家生几个孩子,把我们的根扎在克拉玛依,成为真正的石油人,可你却离去了,从今以后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戈壁上孤独行走……戴虹,从此我的心不再完整……” 曾浩双手紧紧抱着墓碑和墓碑上的戴虹大恸失声,墓碑上的草鸢活物般在风中飘曳。
  戴虹死后,戴小虹就生活在顾大姐家里,成了顾大姐家倍受宠爱的女儿。现在成伯伯被关了“牛棚”,顾妈妈又病倒在床,戴小虹便承担起这个家所有家务活的重任。
  文化大革命的浪潮也轰轰烈烈地席卷到克拉玛依这个边远石油城时,曾浩已经是克拉玛依最年轻的地质师了。戴虹死后的两年时间里,他把全部才华和精力投入了地质事业,几乎跑遍了克拉玛依周围所有出油和还没有出油的戈壁山川,并在工作和工作以外的时间写下了大量的地质笔记,又把这些浩瀚文字整理出来,在北京西安一些很权威的石油地质刊物上发表,这个思维像石油一样粘稠和奔流的年轻人,还对克拉玛依的石油勘探开发提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建议。
  但是曾浩所有的这些成就,现在都成了当了革委会副主任的徐正成要置他于死地的把柄,徐正成认为,地质才华过人的曾浩走的是一条资产阶级的“白专道路”,现在是对他这个曾经是情敌的老同学算总账的时候了。
  田可领着青克和戴小虹搭了辆去和丰县拉煤的车,到了离克八井不远的路口,领着两个孩子下了车,在到克八井三五里的路,她们是一步一步踩着忧郁和哀伤走过去的。
  正在值班房门前淘着高粱米的杨大水看着远远的有几个人走来。田可领着两个孩子远远走来,杨大水有些疑惑和惊讶地叫出了田可的名字……
  杨大水领着田可母子去了小西湖墓地,田可母子看望了已与峡谷浑为一体的小豹子墓,同时也让青克祭拜了土豆子叔叔和戴虹阿姨的墓。
  为了让顾大姐尽快去乌鲁木齐看病,杨大水去克拉玛依市区找了徐正成。
  和徐正成在克拉玛依礼堂上演了一场“智斗”的杨大水从克拉玛依凯旋归来,库勒克也带着依尔汗和一只黄羊到了克八井,克八井像过年一样热闹起来。
  杨大水的行动计划分三路实施,一路由田可带顾大姐去乌鲁木齐看病;一路是杨大水去“牛棚”请示成天海是否去干革命委员会保卫组长的差事;还有一路就是曾浩带着几个孩子在克八井留守。
  顾大姐和田可议论着去“牛棚”的杨大水能不能见到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成天海。田可担心杨大水的牛脾气会跟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造反派打起来,顾大姐却相信足智多谋,还当过侦察兵的杨大水能见到成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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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圣地 第七部分(6)
后来,成天海在杨大水的倡议下去了1232钻井队劳动改造。
  辽阔的天空和同样辽阔的戈壁使成天海的心情愉快起来,听到钻机的轰鸣,他仿佛又回到当年战火硝烟的战场。
  杨大水去做了革委会的组长,田可领顾大姐去乌鲁木齐看病,在克八井留守的曾浩领着青克和戴小虹巡井,壮子跟着库勒克去了草原。
  曾浩在采油树旁取了油样,在阳光下仔细观察。青克和戴小虹也仰起头跟着看。
  青克问:“曾叔叔,这就是石油吗?”曾浩说:“对,这就是你爸爸用生命换来的石油。”戴小虹问:“曾叔叔,这里为什么只有一口井?”
  曾浩放下装油样的小桶说:“你问得太好了!这是个地质上的谜,假如有一天解开了这个谜,我们可能会在准噶尔盆地找到更大的油田。”戴小虹问:“这个谜谁能解开呢?”曾浩笑着说:“说不定就是你呀。”青克不解地问:“她还是小孩子,她怎么能解开这个谜呢?”曾浩拍拍青克的头说:“那你们还不长大吗?等你们长大了,就来解这个谜吧!小虹,青克,记住我这句话了吗?”戴小虹和青克郑重地点头。
  在后来的岁月里,两个孩子还真上了北京石油学院,毕业后又双双回到了克拉玛依,一个成了青年钻井队队长,一个成了地质研究院的地质员。
  徐正成派崔队长等人到克八井去抓曾浩,当时井口恰好发生了毒气泄漏,烈焰冲天。此时赶到克八井的成天海救出了曾浩和崔队长,并为了关住总阀门而牺牲了。而后来曾浩以故意破坏生产和里通外国罪被判了刑,很快就被到押到监狱去服刑了。
  成天海牺牲了,曾浩被关进监狱了,在徐正成要封掉克八井的指令下,克八井的岁月进入了空前未有的苦难时期。
  虽然死心塌地跟张粮库过日子的兰妮再也不想找他男人杨大水的事了,但兰妮在内心深处还是忘不了杨大水。
  这一天,跟张粮库去克拉玛依卖完土豆子的兰妮,看着路上走过的三三两两的石油工人,她又想起了杨大水。于是,从那些工人的口中打听到杨大水在克八井,张粮库赶着驴车走在戈壁滩上,兰妮坐在车上向远处眺望,远远的克八井遥遥在现。但是,兰妮却误以为田可和三个孩子和杨大水是一家人,神情有些异样。
  杨大水在集市上买的土豆碰巧是张粮库家的,攀谈中张粮库知道这位油田大哥在克八井工作,最后还惊愕地知道了这位与他颇有缘分的油田大哥就是兰妮寻死寻活要找的杨大水。饥肠辘辘的杨大水扛着一袋土豆在刮着大风的戈壁滩上艰难地走着,不小心掉进一个沙坑里,精疲力竭地睡着了,后来田可和孩子们把他救回了家。在孤守克八井的日子里,张粮库帮助杨大水解决了吃菜问题和克八井的保温问题。
  为了让田可留在克八井,杨大水几乎是在瞬间做出的与田可结婚的决定,但这个婚姻是有名无实的,因为杨大水一直都恪守着对小豹子的承诺。
  杨大水是一个重感情重传统道德的人。小豹子牺牲这么些年了,他心里很明白田可一直在爱着他,当然他也很喜欢田可,但小豹子是为了救他杨大水才牺牲的,现在小豹子就躺在离克八井井场不远的山坡上,这些年每每看到田可对他投来女人多情的目光,他总是想起小豹子临死前那双不肯瞑目的眼睛。当年他可以守住几百个美国鬼子进攻不下的山头,但今天他却不能翻越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那座大山,那山上所有沉沉欲坠的岩石常常使他望而却步,那山上还有一种生着绿苔的藤,死死地缠着杨大水身上每一根属于男人的神经。
  这些年田可来克八井的日子里,田可的笑声和洗漱时裸露的胸乳也常常使他在心底涌起男人的冲动,这种冲动甚至不亚于当年他在家乡那座砖窑见到兰妮全裸身体时的冲动,当然,至今还没有找到兰妮,也是他关闭心头情感的另一把铁锁。
  这种与“克巴”相伴的孤独岁月一过就是八年。这八年中克八井这口边远的自喷井在杨大水的精心照看下,居然还淌着汩汩不绝的原油。尤其可贵的是这八年中,杨大水每天一丝不苟记录着克八井的各项生产数据,这些数据为以后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为克拉玛依发现石西陆梁五彩湾等更大油田提供了重要依据。
  这八年中,青克和戴小虹上完了小学中学并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北京石油学院,学业一直好不起来的壮子到郭玉良当队长的钻井队当了一名钻工,官复原职的郭长河又做了局长,廖总还是油田总地质师,升了官的大刘做了局机关后勤科长,丁宗宇做了地质队长,田可还是她以前做过的第三职工小学的校长,杨大水和田可还是做着他们举行过隆重婚礼的假夫妻,每年清明的时候,他们都要双双去山坡上的墓地,为土豆子、小豹子、成天海和美丽的姑娘戴虹扫墓。平反出狱后的曾浩去了国外,克拉玛依人都说他不会再回到这个让他伤心无比的地方了,但杨大水坚信曾浩会回来的,那个徐正成在文革后成了“三种人”,办了几年学习班后又回到了地质队,做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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