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语
眺望天堂以北
据说,天堂以北是一片名为熙泽的阴郁森林。林中有一面上帝用来窥视人类的银镜。有个少年守护着这片森林,他拥有与这片森林相同的名字。久而久之,甚至于连他自己也无法晓喻到底他是少年还是森林。直到有一天,少年和森林一起消失了。
上帝说,少年和森林还会回来的。
——《眺望天堂以北》
第一章
1
台北的夏天。空气中翻腾着潮湿的粒子,有些沉闷。
这个暑假,熙泽和森林都结束了在国中的学习,并分别以第二名和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全台北最好的贵族高中——国立崇贤高级中学。
夏天在轮回中画了个省略号,携着残喘的余热踏入了秋天的总总记忆。
开学的第一个礼拜日便是“新生家长分会”的聚餐PARTY。按照台湾贵族高中的不成文规定,类似于这样的PARTY自然要选择在圆山饭店举办,而且作为新生家长的社会名流也都会带着引以为傲的孩子一同参加,满足着某种别扭的虚荣。
寂寞的夜,光跳动着欢快的舞姿,华灯下,纸醉金迷。
一辆加长的劳斯莱斯缓缓停在饭店门口。WAITER热情地打开黑亮的车门。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少年,相继下车来。
少年微微扬起脸庞,柔和的侧面线条十分流畅,双鬓的发丝靠向脸颊,仿佛不经意被打乱了的流海紧紧贴住额头。流海下是那双忧郁但敏感的眼睛,少年散发着特有的不可言说的气质。
少年漠视地瞟了一眼那个同车的女人。
女人一直挂着让人读不懂的微笑。相对于旁边那个身材有些臃肿的男人显得年轻、娇媚许多。
男人和女人相拥走进大厅,少年随后。
“熙泽!”背后传来清晰的音调。置若每一次声带的振动的频率都是那么熟悉,几乎早已幻化成少年灵魂的一部分。
少年有些欢喜,忧郁的眼睛里某股愉悦的神情让他将嘴角轻轻上扬。
迫不及待地转身,还是那个灿烂的微笑,“森林哥,你终于到了!”两个少年短暂地拥抱,“阿姨您好。”
“林雯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叫森林的少年看了一下饭店的周围。
一丝不悦的神情在熙泽的的眼睛里浮掠而过,俄尔却消溺得无影无踪。
“哦,她今天晚上和国中的同学一起有个聚会,所以就不来了。”
林雯,就是刚才那位娇媚的女人所生的女儿,可是她还有那个女人却跟熙泽毫无交集。就连称呼上,熙泽顶多只是叫那个女人为“那个”而已。
停顿。
森林和熙泽都是在夏天的第二个星期出生的,森林只比熙泽早了一天。十六年来,熙泽早已习惯以“哥”或“森林哥”来称呼眼前这位让他有些依恋的少年。
熙泽的阿爸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自他有记忆起,阿爸一直都是在外工作,如果硬要回忆起,只有阿爸简略的背影。
森林的阿爸与熙泽的阿爸是世交,可是由于他在“外交部”工作,因此常常要在国外而好几个月不能回台湾。
于是——
两个曾经的天真孩童便在一起度过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童年。
因为家世和背景等原因,他们从小便要被严格的家教所拘束。
无法和普通的小朋友一起玩过家家;
无法和普通的小朋友在公园荡秋千;
无法和普通的小朋友弄得满身泥土和伤痕。
一切的原因,让这两个孩子像两块正负相对的磁铁打小紧紧地吸附在一起。
对于他们来说,从小的记忆便是时不时地跟父母出席各种各样的宴会,见让他们厌烦的所谓社会名流。唯一让他们两个感觉快乐的时光便只是那属于他们两个的世界。他们一起看书,一起拼图,一起玩积木、动感超人,一起打闹。提及似乎很平凡,可是就是这似乎平凡的一切却足已让他们觉得幸福无比。
因为自己的世界拥有彼此。
单就对熙泽来说,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森林家度过,他喜欢和森林一道,依偎在森林妈妈的大腿上,细细地倾听阿姨讲述的一个又一个的关于日本的童话故事。因为他觉得这有妈妈的味道,而妈妈,这个名词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阿姨是日本株氏财阀总裁的女儿,温柔而又干练,她阿爸去世后,阿姨便一手接管株氏企业,也总是要在台湾和日本之间奔波。
第二章
2
让人稍感烦闷的酒会。
弗朗西斯﹒莱伊感伤情调的音乐在酒会的空气中毫不经意地漫过,不留一丝痕迹。乐调稍微懒散。森林说过,他喜欢弗朗西斯的乐调。
熙泽拿着装有香槟的酒杯,凝神地欣赏着这音乐的每一个乐符。
关于森林的爱好,熙泽不仅知道他喜欢弗朗西斯的感伤,他还知道类似于森林最喜欢的导演是日本的黑泽明,最喜欢的作家是村上春树等等。
这些可以称之为常识的东西的获取不需要背记,而是早已镌刻在他大脑的每一个细胞。
半个月前,森林向熙泽开玩笑地索要黑泽明在日本所有原版电影海报作为生日礼物。把这件事当真的熙泽果然飞到日本,透过重重关系和渠道居然收集到了黑泽明从最早的《姿三四郎》以及最后一部《一代鲜师》的所有电影海报。
一直到昨天森林生日宴会上,风尘仆仆的熙泽才从日本赶来把这份让他筋疲力尽的生日礼物交到森林的手中。
——森林一脸不可思议。
“你怎么那么傻,我跟你闹着玩的。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森林紧紧地抱着熙泽,声音有些哽咽。
那一刻,熙泽觉得温暖而幸福。
随即,弗朗西斯的乐曲戛然而止,紧接着的旋律似乎有些谙然。
——埃林顿公爵的《世故女人》。
同样的慵懒,却让熙泽的原本固定在另一个世界的思维像火花般点燃,看不到炫烂。
——24小时前。森林的生日PARTY上。
柔和的灯光倾泻在森林和那个叫作林雯的女孩身上。
森林的嘴唇和林雯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嘴角是他们轻度上扬的微笑,在旁人看来显得温润而美好。
熙泽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无数的目光向此注视而来,眼里却满是欣喜和认可。
于是,这目光却好似被凸透镜折射,变成无数条锋利的射线,让熙泽仿若置于一个真空的世界,近乎窒息。
红得令人作呕的嘴唇,疯狂地侵占着孩子的身体,而那紧紧压在孩子身体上另一个虽凹凸有致却散发着反胃的香气的身体,让年幼的孩子是那么地无力和绝望。疯狂的女人做作地呻吟着,即使她自己也知道,现在她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安慰和*。可是她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拥有身下这个迷人的孩子的冲动。
幼小的孩子的眼睛里,在一次又一次的恶心和绝望之后,他的眼里只有冷漠和清醒。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3
烦燥的PARTY。
悄然地结束。
“熙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一家人出去吃个饭吧。”男人冷静地说。
“不用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一个人。”
“你!”男人有些激动。
“哎哟,亲爱的不要生气,熙泽都这么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女人牵着男人的肩。
“好好,随便你。”
“熙泽,记得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过夜哦!现在这种社会坏人多着呢。记住哦!”女人有些暧昧的眼神,熙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习惯了这种说话的方式,满脸淡然和厌烦。
车子驶去。
“哥,我们一起出去一下可以吗?”熙泽看着站在他身旁那个依然保持僵硬微笑的森林。
“嗯。”
两个少年,默契地越过已经破损的栅栏,跳进暂时属于他们的乐园。
游乐场。
夜幕下的彼此只有模糊的轮廓。
两个少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在游乐场里疯狂地玩闹,寻找孩时在游乐场里唯一的印象。
累了。
就像孩时一样,稍稍刺痛的草尖探触着敏感的背部,可是把自己投向最纯真的自然却是那样令人陶醉。
闭上眼,同样的夜,同样的黑。
睁开眼,密密麻麻的天星。夜里的天,也不是纯粹的黑,而是夹着一片莫名的深蓝,向远处延伸,直至到达未知的宇宙尽头。
两个少年把双手向后枕在头上。
“哥,我们现在正在看着几百万年前生前的光哦!”
“记得我们小时候,夏天的夜晚总是喜欢躺在阳台的木椅上看着星星。你问我天空真的有天使吗?我天真地回答你,上帝说,当我们悲伤的时候总会有天使在一旁陪我们一起留完最后一滴眼泪才离去。”
“你会是那个天使吗?”熙泽嗫嚅着。
“什么?”
“哦。没,没。”
“哥。”
“嗯?”
“你真的很喜欢林雯吗?”
空气暂时停滞。
“呵呵。”森林只有爽朗的笑,夜幕下,黑白嘴唇的划开有微笑有些僵硬。
“林雯,她……”
“怎么了?”
“林雯,她,她,她是个好女孩。”熙泽似有话语,可是声音到了咽喉就戛然而止。
“哦。”
新月单薄,人憔悴。
游乐场里,空气中依然是被冷清所充溢。
沉寂。
之前。
还没有跟林雯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放学森林总会去熙泽的班级等他下课,然后推着脚踏车一起回家。
直到今年初夏的那个黯淡的黄昏。
熙泽等不到森林的到来,到他们班里去问值日说他早走了,跟林雯一块的。
蛋黄色的太阳缓缓地挂在凸现的山头,留恋着什么。那一片天,被它染得一片血红,依次顺沿到行人的脚下,拉出短短的影子,显然孤单寂寞。
远远地,远远地,一男一女的身影在黄昏中是那么单薄。
男生牵着那辆再熟悉不过的乳白色的单车。
女生紧紧地搂着男生的手臂,头以某种角度依偎在男的肩上。
男生叫森林。
女生叫林雯。
“森林!”这是熙泽第一次叫森林的名字,之前似若都会加上个“哥”字。
男生女生停下了脚步,女生也迅速地松开了她搂在男生胳膊上的手。右手上的铃铛声“丁丁”乱想。
“你们?”
“熙泽,林雯她是我女朋友。从今天开始。”
“哦?哦,知道了。祝你们幸福。”
熙泽转身干脆地离开。他没有勇气回过头看他们两个是怎样表情。
从那之后,有一段时间熙泽与森林保持了相当的距离。甚至于他想过按照阿爸的安排去剑桥,在英国念书。可是他还是选择在留在台湾,他总有一种情感无法丢弃。
他知道那种情感不是爱,因为他觉得在十六岁说爱简直就是幼稚。
熙泽,和森林,依然保持着既有的联系。
这个世界很莫名其妙,有时候受了伤,却还要苦苦地维持着痛苦的关系,直到有一天累了,把积累在心里的所有愤怒和压抑全部喷发出来,让身边的人毫无防备地被重重地反击。
可是——
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4
还是这个夜。
台北市郊的一个废弃的旧工厂车间。
一弯黯淡的新月高高地悬挂在布满繁星的夜空之中,没有依托,孤单而凄楚。
薄弱的月光软软地撒在高耸的杂草,草丛里若干灰色散落,大部分都被黑暗所占据。偶尔从草丛里飞出几声虫鸣,声音悲凉。
车间的门口,破损的铝制大门倾倒在一旁。门上的乳白色的油漆早已脱落,留下斑迹。
“陈哥,怎么办?”
“连我们兄弟几个都侍候不了,真她妈的不爽。”
“陈哥,还是想想接下去要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先跑呗,那小子不是每人给我们五十万?先躲一阵子再看。”
丢落在地上的烟头被鞋尖碾扁,香烟最后一口雾气在昏暗的夜里苟延残喘,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硕大却又破旧的落地窗户,月光透过窗框无力地撒到靠近窗户的那片地面上,悲伤。
苍黑的夜幕里,少女*的尸体宛若一朵绽放的白莲,回到了人类最初始的状态,只是渐渐失去了圣洁的光泽,仅是一具上帝精心塑造的完美艺术品而已。少女的眼眸死死地盯住窗外的月亮,透露出的是一种无奈、一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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