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非常善良。我的电脑维护,全是他干的。有一次搬家,重装电脑,木头帮我忙乎了一天,催他一起出去吃饭,他头也不抬:先弄完先弄完。
木头以前常穿吊带裤,外出约会前,要磨蹭很长时间,还很妖媚地说:我要打扮打扮。成为易趣网副总裁后,木头神姿从容很多,沉静很多。
某次他带着手提,最新款的,到我家里,先是打开手提,炫耀了一番功能,然后抬头,第一句话就是:“你不会让我帮你修电脑吧,现在我的时间,每分钟要以美元计。”
看看,纳斯达克真害人。当然,他此后再没穿过吊带裤。纳斯达克只接受撂在办公桌上的双脚,接受T恤和牛仔裤,拒绝吊带裤。
木头是科幻迷,他曾经弄过一个主页,叫“幻”,做完让我去看。花里胡哨的,页面上填满了奇怪的东西。我很礼貌地对他说:很烂。木头不服气,说你不懂,又叫这个去看,叫那个去看。一圈问下来,他没信心了。我说何必呢,我一个人说烂可以了,何必让大家一起说烂呢,搞得我们都很没有个###。
不弄主页,就收集片子,木头收集了几乎所有的科幻片。其实,在科幻方面,我和木头是同道,当然不如他专业,他可以看N遍“黑客帝国”。和木头聊科幻,非常有意思,他更多关注技术,我则是关注别的,我活不多久,科幻可以让我预知一些我生命周期之后的事情。
离开易趣之后的木头,很是闲适,泡泡吧,和美女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就有朋友在网上冲浪,冲上一个美女博客时,发现里面仰慕着的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像木头。后来随便聊天,无意间谈到这个美女博客,大家发现木头脸色变了。
若干年前,木头总喜欢往我家跑,说是要打牌,其实我知道,他肯定又添置了新设备。果然,他手上拿了一个功能强劲的MP3,先要给你讲解上半天。
另有一次,借口过来聊天,其实是展示一个不知名的小东西,细细的,一道光出来,可以打几百米远。
我喜欢木头木头的叫他。当然,也有人习惯叫他蔡总。
老李
认识小李时,他不过二十多岁。
是他第一个,把我从朋友口中的小韩,硬生生地改称为老韩。
为此,我毫不客气地改称他为老李。
老李有个很人###的习惯:己所不欲,施与人。他严肃下来,沉下脸:请你不要叫我老李。
老李脸长,这一沉,场面颇可观。
现在,人们已经习惯老李老李地叫他,而他,也露出理所当然的慈祥。
至于我的第一声老李,可能也早已忘记。
渐渐地,他开始夸我年轻。
而我,则提醒他不要贪吃小点心,看电视不要打瞌睡,枕边要放上一把不求人。特别是:如果想起钱包放哪儿了也不要急着雀跃,因为一落地可能又忘了。如此等等。
其实老李高大魁伟,长发飘飘。
并且拥有一颗拒绝衰老的灵魂。
每次喝高之前,他必会仰天长啸:哦哦,自由!
其实正确的表述是:不自由,毋宁死!因为对那个“毋”字的读音存疑,老李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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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生
十年前登黄山,鲫鱼背前,本人写下四字偈语:悲喜交集。
每年都有人在过鲫鱼背时坠死。
记得当时惨告左右:倘是没有意外,这辈子再也不爬山了。
周末在深圳,柯生把车开到梧桐山,说:随便走走。
居然是爬山。
柯生如履平地,后面跟着的,是愤怒的我和老李:“这叫随便走走吗?”
柯生在家休息了三年。
每天的功课就是爬爬山、看看海。
中午或者傍晚,也会蹩进农舍栅栏,扑杀一、两只活鸡吃吃。
他的生活很原始,也很健康。
遥想柯生当年,也曾豪情万丈,也曾酒色无度。
经过了这“存天理,灭人欲”的三年、扑杀活鸡的三年,现在已是心如槁木,心如死灰。
“我想出来做事了。”柯生说。
“你想做什么呢?”我很惊讶。
柯生,非常的安详:
“我擅长决策。你们执行,我负责说是,或者说不。”
老杨
老杨古铜的肤色,络腮胡,铁打的身胚。
关于老杨是哪儿人,有猜内蒙的,有猜新疆的,也有猜云南的,总之都是些蛮荒之地。如此蛮荒的上海人确实少见。老杨抽烟时,那就是大漠孤烟。
年过半百的老杨其实是大学老师,随遇而安的生活,触类旁通的朋友,让他对自己的一切都很满意。
声音不大,但语速很快。老杨是什么都敢说,是不是什么都敢做,就不清楚了。
总之别人眼里天大的事,在他这里都成了小事和屁事。
老杨常说:“无所谓”,他是真的这么想的:无所谓。
很明显,老杨也有大男倾向,这一生的际遇对他来说都是幻觉。
他也说起自己的过去,更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至于现在,他对女###的品评已相当直露:我这个岁数了,看女人很简单,该大的地方一定要大。
老杨从13岁开始拿全国冠军,据说现在还保持着若干个全国纪录。
事实上只要涉及运动,就没他不会的。还时常放豪言说:我用网球拍和你玩羽毛球,用羽毛球拍和你玩乒乓球。即便这么打,居然还很少会输。
老杨的口头禅是“好玩”,或者“这个好玩”,再或者是:“好玩嘛”。总之他没什么当真的,都是玩,有些甚至还玩得不错。
让人惊讶的是老杨涉猎之广,阅读和音乐。
我提到的几个还不错的作家都是他朋友,唱片也收了几千张。
“好玩嘛。”老杨说。
一个月薪五、六千的穷教师,却从来不拿钱当事。
炒股发了笔小财,老杨随手买了块好玉,花了四万,不仅自己手中伺弄,还扔给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朋友玩,说是可以避邪。
“好玩嘛。”老杨说。
就有朋友的朋友过生日,听说老杨有趣,非要把他叫来。结果老杨正在扬州参加城际杯网球赛:“等等啊,我包辆出租,马上过来。”
七点到的,十一点还得赶回去。老杨拿朋友的朋友都当事,就不拿钱当事。大家问他是不是发财了。
“好玩嘛。”老杨说。
大家都喜欢老杨,对任何事情都是一笔掠过,都充当一员而不是充当领袖。没有因为小女生追捧就开始在我们面前扮大师开始玩境界开始装逼。
事实上,在我认识的人里头,要在我面前扮大师玩境界的,每过六、七年跳出来一个;至于腹中空空的装逼犯,更是俯拾皆是。
老杨的学生就是他的粉丝群。
一度我对老杨说:你就是我的理想。
所以我也是他的粉丝之一。
。。
老万
老万从不上网,却买了一部超豪华的手提。
每次聊起网上趣闻,他总会递给我一个Email邮箱,然后说:“请你发我这个网址。”
朋友中,老万的幸福指数遥遥领先于所有人。
带着一身的喜气,他总是活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为了降低其幸福指数,我一见他就长吁短叹:“老万哪,人生无聊啊,生不如死啊。”
老万一开始还安慰:“兄弟,别说这些行不行?”
后来开始不耐烦:“咦,怎么又来了?”
最后终于麻木:“理都不理你。”
和提高一个人的幸福指数一样,要降低一个人的幸福指数,也是如此的困难。
每到节假日,老万喜欢开着奔驰漫游江浙一带。
有时也会拖上我。
而我坐在副驾上,先上网,然后睡觉。
碰上老李早就咆哮了,
只有老万,善良的老万,不过嘀咕几句:“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老万的朋友遍天下。
05年的万圣节,老万拖着我去北京的Banana,刚进门,满大厅的面具后面,就有人伸手拍了拍老万的后背。
老万给我介绍:“这是我广西柳州认识的朋友。”
这是什么概率。
老万做的是家族生意,华厦影视。
我记住的有两部:《中国式离婚》,《新结婚时代》。
听说还不错,虽然我一部也没看过。
不及物
老朋友田氏,曾坐在外滩大楼的国有机关之中,有着“坐关”式的泯然万有。
他远眺窗外的东方明珠,凝注良久,突然说自己“分不清大球和小球”。
“西山朝来,致有爽气”。这绝对是:不及物的大境界。
我称田氏为:升至半空的,第一阵晕眩。
他们和我谈到最浩渺的旅行。
他们和我谈到最众议的明星。
而我王顾左右,白马非马,离题万里。
基本上我与世界关系不大。
基本上我是强作欢颜,故作兴味,活在你们中间。
极度深湛,极度厌倦。这似乎也是:不及物的大境界。
田氏称我为:升至半空的,那第二阵晕眩。
南烂北贱
老六人称“贱老六”,大名鼎鼎。
我到北京前,杨葵就说,你一定要见见,见见其实是“见贱”,见老六之贱。我比较地不服,特地推荐上海“烂人飞”之烂,并反问:上海烂人与北京老六,孰烂孰贱?
比较一下,两个相似点太多。
首先是:哪个圈子都进,实在点说是蹭,蹭饭。每次入坐,老六都要先贱兮兮地打个圆场:“大家吃剩的,不还得喂猪嘛。”烂人更绝,边吃边主动招呼:“你们敞开吃,反正有人买单。”
老六最喜欢的见面方式是拥抱——特别是拥抱朋友的老婆。印象中,烂人也是如此,朋友的老婆,似乎都被他抱过。
其他值得一拼的地方还有:老六喜欢把杂志做成书(《读库》),烂人喜欢把书弄成杂志(《小店物语》)。前者列博客售书榜第一,后者列季风售书榜第一。当然,同样都是自掏腰包。
两个人最惨痛的童年记忆,都是遭遇一位手法精准的中学老师,以粉笔作暗器,然后成为其首要袭击目标。
两个人同样的,都是梅格瑞恩的疯狂粉丝。
此二子,年龄差了一岁,一样都属于无所不知的杂家:烂人飞大名吴志超,老六大名张立宪。烂人的书早已售完,老六的《读库》还在热销中,顺道的朋友可以转去他的博客取书结帐。
好事者应该把他们组织起来,现场对决。
南烂北贱,孰烂孰贱,高下难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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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化
上海滩两大讲段子的老师傅,小宝和小七,现在都收手了。
最后听小宝说段子,只觉得他面红耳赤,心悸内急。虽能讲,顷之三遗矢矣。
至于小七,早就变得自闭,整天研读大部头。并反省早年说段子的岁月为:“显得很轻浮”。
当然首先是:我们都懒得听了。
想当年,正是靠着酒和段子,我们度过了漫长的九十年代。
这是不是证明,我们的幽默感在全线退化。
现在,即便遭遇再无聊的人士,也不妨碍一起吃饭。
最可怕的,是席间还要谈谈思想、谈谈人生。
曾和小七赴某饭局。席间,小七的脑袋居然可以一直斜歪在一边。
或者和我说话,或者东张西望,就是不正眼瞧桌面一眼。
我提醒他:礼貌,注意礼貌。
后来没办法了,提醒语改为:健康,注意健康。
——总之,大家若是看到小七歪着脖子上街,千万不要以为这是落枕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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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
时间是锐利的,刀削斧刻,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留下痕迹。
阿耿明显感觉到了它的存在。对于时间的不可挽回,他整天的,坐在那里忧心忡忡。
“怕死,担心穷困。”阿耿说,“我很不正常,不仅喜欢###,还喜欢幼齿。”
他的精神状况很令人担心。
我不得不拼命安慰他:“你很正常,你很正常——我周围有一些男孩子,比如烂人飞是这样的,老李也是这样的。”
相同情趣的,还有小陆子。大学毕业没几年,他就急急站在那儿宣布:“对于女###,大于38岁的,小于18岁的,本人所向披靡。”至于中间那一段,就没见他怎么再提。
周末,我和烂人飞坐在马里昂巴咖啡馆,开口闭口的:你这个男孩子。
实在是,看着他这么阳光灿烂,我忌妒。
是啊,
人说喜欢幻想的孩子不会老;
人说喜欢摇滚的孩子不会老;
人又说了,同时喜欢###和幼齿的孩子也不会老。
因为他们全都死得早。
。。
一个少年的背影
我看见一个少年远去的背影。
午后的街头,在蒸腾的日光下,或在凝冷的斜雨中,他的背影越来越细小,被旧上海的铅灰色一笔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