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翻译家王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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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翻译家王汶-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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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说说红茶,因为我觉得,红茶,简直是俄国人一天也离不开的饮料。当然和我们现在这里的红茶不一样。记得,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天,到俄国同学家里去玩儿,看见她的姨妈和外婆正坐在餐桌前,守着水火壶喝红茶,就甜果酱。喝了一杯又一杯,喝了一杯又一杯,而且每一杯红茶里都放两大勺砂糖。同学告诉我,她的姨妈和外婆总不吃饭,一天到晚喝甜红茶。当时,我觉得太奇怪了,我想:成天不正经吃饭,怎么维持生命呢?奇怪的是,她们两个人还都非常胖。

第九章 从俄国人家厨房飘出的香味儿
我无论到哪个外国朋友家里去,大门一开,立刻香气扑鼻,从厨房里飘出一股黄油味儿。不过,也许应该说,这是我的感觉,觉得是香喷喷的。不见得所有的中国同胞都会认为是这样。昨天还有一位中国朋友告诉我,他最怕出国,因为他吃不了西餐。不久前,他不得不陪一位美国客人吃西餐,使他受了一次大罪!让他吃一盘我们大多数人都爱喝的红菜汤,那就得捏着鼻子灌下去,跟吃汤药一样。

  我还有个朋友,随代表团到美国去访问时,几天后,全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患上胃肠病,恶心,吃不下饭,可是肚子还饿。我姐姐住在旧金山。当代表团抵达旧金山时,因我姐姐与那位朋友也是老相识,所以特地到旅馆去看她,看到她们那狼狈的样子,赶紧回家熬了一大锅稠稠的纯中国大米粥,还带了一罐儿在唐人街买的中国酱菜,给他们送去。全代表团的人都喜出望外,立刻一人一碗,狼吞虎咽,一扫而光。说也奇怪,他们吃完大米粥,“胃肠病”竟不医而愈。

  唉,说走题了。现在还是言归正传吧!咱们说到哪儿啦?

  啊,谈到外国朋友家的做菜香味儿。在我的印象中,俄国主妇们个个非常能干,又爱干净又勤快。家家收拾得整洁而美观,没有一点儿破烂儿。不像有些中国朋友那样信奉“破家值万贯”,什么破烂儿也舍不得扔掉,不断地往阳台、墙角里摆,往犄角旮旯里塞,甚至把公共楼道也占上。其实十年二十年,也许这辈子也用不上。仅仅是积存尘土和叫人讨厌而已。俄国人家厨房里更是锅盆炉灶锃亮,整齐美观,没有一件多余的杂物,站在这种厨房里干活儿,自然会心情舒畅,越干越高兴。

  好像同学们的母亲,谁都会做几样拿手菜,如罐儿焖牛肉、罐儿焖鸡、奶汁汤、红菜汤什么的。她们包的小饺子,将两端捏到一起,做成像一个个小元宝似的,一般是肉馅儿,放到鸡汤或牛肉汤里煮,然后与汤一起吃。有点像我国的大馅儿馄饨。

  家家烤蛋糕、点心都离不开黄油、牛奶、奶油。烧菜往往也要放点黄油。

  记得,我母亲请过一位俄国胖太太到家里来教做奶油大蛋糕。蛋糕烤好之后,由我负责,将糨糨的奶油装进上宽下窄的小腊纸卷里,向蛋糕上面挤奶油花。那“任务”可真有意思!能说不是一种艺术吗?可惜当时我的水平不高,做出的奶油花一点也不好看。如果现在让我做,肯定能做得好一些。

  我并非迁到哈尔滨后便有了俄国同学,从北京迁到哈市后,我七岁时,插班进入哈尔滨第十七小学三年级。

  1931年,我九岁那年,发生九一八事变。

  我永远不能忘记的一天。1931年秋天的一个早晨,似乎听到耳边隐隐传来隆隆的炮声。到学校后,觉得空气异常的紧张,一点也不像要上课的样子。体育老师陈老师召集全体学生在地下室开会。陈老师神情严肃而激愤地对我们说:“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我国东三省,快打进哈尔滨了!我们的爱国战士们在前线艰苦奋战……同学们!大家赶快到处去募捐,捐钱来给前线的战士们买馒头咸菜……”当时国民党军队的兵非常可怜,我一直在心里心疼他们。

  我便和与我差不多大的几位同学一起,到街头、商店,到处去向陌生的人们捐钱。九月的哈尔滨,天气已不算太热,但是中午的太阳仍然很毒。我们几个小孩子被晒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还要坚持着,一心希望多捐点钱,支援前线的爱国战士们,为抗日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但是天真的头脑再也想不到的是,哈尔滨很快就沦陷了;在日本兵进入哈尔滨之前,当时的贪官污吏们早早地“打点行装”,席卷而逃。可恶的教育厅长张国诚,将全市爱国小学生募捐来的钱,全部占为己有,匆忙抢乘飞机逃往关内。同时,也使我那幼小天真的心灵,初次尝到对坏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滋味。

  第十七小学停课了。

  1932年春,日本在我国东三省建立傀儡政权——伪满洲国。1934 年“满洲国”又变成“满洲帝国”。溥仪当上傀儡皇帝。我们中国老百姓,忽然全变成“满洲国人”,换句话说,就是不幸的“亡国奴”。

  学校虽然又开门了,但是一切情况全改变。学生们心目中较好的老师都看不见了,听说,他们不是及时逃进了关,就是被日本宪兵逮去了。

  日本控制下的满洲国学校的课程,当然也不同于中国学校的课程。原来那些重要的科目全不上了,日语成了主课,语文变成不中不日的协和语。 父母亲只得把我送入学费昂贵的哈尔滨俄侨青年会十年制学校读书。这是美国基督教青年会为俄国学生开办的学校、有三年预备班和七年本科;读完,算是高中毕业,可以直接进入美国的大学。学生绝大多数是俄国人,也有少数中国人、法国人、波兰人及其他欧洲人。课程,以俄文的为主,英文的为辅。我插班进入预备班三年级。

  在第十七小学读书时,每天中午,因为离家太远,无法回家吃饭,所以我总是到学校附近的小杂货店去买一个“萨依卡”(中间粗、两头尖的小白面包),夹一根俄式腊肠当午饭。咱们这里现在叫它热狗。

  转到俄国学校去上学后,中午可以在学校里包饭,那就吃得好多了。除了必不可少的肉饼子、炸土豆、土豆泥、“索西斯基”(小泥肠)之外,我记得最清楚的,有一种我在哪儿也没吃过的甜饭——米饭加“基协里”。这种甜饭,我不但在家里没吃过,而且在西餐馆里也从来没见过。用带酸味儿的水果或浆果,加糖和淀粉,煮成果冻,然后把热果冻浇在热大米饭上。我估计,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一定能爱吃。含有的维生素很多,营养还挺丰富哩!

  每顿饭当然都离不开面包。有时是白面包,有时是黑面包。俄国人的面包,种类可太多了!当时,哈尔滨有一些专门做面包、卖面包的面包房。我常去的一家很小的小面包房,卖的面包,各种味道、各种形状的都有。我最爱吃的,是一种柠檬小面包。还有两种比成年人手巴掌小一点的“列巴圈儿”。一种列巴圈儿是粗的,软软胖胖;一种列巴圈儿是细的,又脆又香。买的时候,可以用根细绳子将列巴圈儿穿起来,一串一串提溜走。

  当时,哈尔滨有两个最有名的点心糖果店,一个叫马尔斯,另一个叫维克多利亚。在我的记忆中,每当我走进马尔斯那个特别干净、明亮、漂亮、香味儿四溢的糖果世界,就感觉自己到了一处仙境,身穿带花边白围裙的年轻售货员,笑容可掬地飘飘然走过来,活像个仙女。那时,我曾经有过一个一闪而过的“理想”——等我长大了,一定得开个跟马尔斯一样的点心糖果店,为的是我自己可以一天到晚随便吃。特别是那种带纯奶油馅儿的黄油酥皮卷儿,还有跟冰糖葫芦有点像的糖皮儿核桃。唉!我小时候咋那么没出息啊?!

第十章 幸福的都市田园生活
迁到哈尔滨后,我们搬过几次家。最初,是暂住在市立第一医院后院里;后来,搬到南岗铁岭街一座楼房的楼上;最后,住进中东铁路家属宿舍——南岗邮政街上一所苏联人用大块儿石头盖的平房里。过去,苏联人的差不多一切产品,都以苯重、结实、实用闻名。那所房子也不例外。墙,足有两尺厚;严严实实的双层窗户;牢牢靠靠的地板上,钉有一层非常结实、锃亮锃亮的厚漆布。冬季,不但要用纸条将双层窗封起来,而且还用一劈两半儿的大木头(当时被称作板子)烧热火墙。外面即使冷到零下二十多度,屋里仍旧温暖如春。

  房子的宽敞,漂亮与干净,正好附和特爱整洁的父亲的要求。房子前面,有个被绿茵茵的灌木丛和爬山虎包围的小前院儿;而使曾经在日本奈良女高师学生物的我母亲,和我们孩子们最高兴的是,房子后面,有个大花园,还连着一片相当大的菜园。这下子,我们可有了用武之地了!

  那所房子以前的住户,据说是家苏联人,也非常喜欢大自然,喜欢种花、种菜、种树。花园里,光是各种果树,就有十来种:走出通后园的厨房门,首先投入眼帘的,是两棵高大的海棠果树;稍远一些,左边有两棵梨树和一棵杏树,右边有一棵胡桃树,一棵春天总是挂满一串串肥嘟嘟的榆钱儿的大榆树。院子中间,生长着一棵树龄至少已长达二十年的稠(chou)李树。

  再往前走,左侧有个高高的土堆,土堆前有扇严严实实的小木门,原来那是个俄国乡村式的冰窖兼菜窖。这种俄国乡村式土窖,严寒的冬季当松花江里的冰冻到几尺厚时,我家便买来一大车冰块儿,放到窖中靠边的土坑中,到了夏天,这地窖就成了个天然冷藏室,其效果丝毫不逊于现代冰箱。

  那时,我学校里的功课虽然很多,放学回家后,还有一些父母安排的学习与体育锻炼,但只总能匀出少许时间来,在我家的花园和菜园里活动。

  除了爬树上房之外,我们必须帮助母亲浇花、浇菜,饲弄小动物园中的小动物——鸡、鸭、鹅、兔、羊等等。有趣的是羊有两只,一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

  餐桌上经常摆放着刚采摘的新鲜西红柿、黄瓜、扁豆和各种绿叶菜。炒鸡蛋用的是不久前家中母鸡新下的蛋,果冻是用从后院墙边的野生马林果(覆盆子)丛中采来的红浆果熬制的,夏天还能喝到用菜园中多年生的薄荷叶子煮的薄荷茶,甜丝丝、凉森森,胜过一切清凉饮料。

  至今我认为我的童年是非常快乐的,因为我是在大自然中长大的,这似乎与现代一般少年儿童的快乐童年完全不同。价值观不一样,要求不一样,爱好也不一样。

  父母亲虽尽一切可能让我受到最完美的教育,还给我创造条件,让我一年四季能从事各种体育活动,锻练身体;但我从来没像现代儿童那样过过生日;没有人给我买过生日礼物和生日蛋糕;我们家所有的钱都放在教育上了。春节时,我也没穿过新衣服,(我总是穿姐姐的旧衣服,还高兴得要命,)也没得到过压岁钱。平时,父母亲虽然每月要为我付出昂贵的各种学费,但从不给我零花钱。对这,我完全能够理解,而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论我心里偶而希望拥有什么东西,我也没向父母开过口。因为我知道父母供我们这一大帮孩子读书,已经够困难的了。

  我从小最喜欢的东西是文具。我每天上学,都要走过当时哈尔滨最有名的秋林洋行。秋林洋行的文具部,是我一生难忘的好地方。每次,只要放学早一点,在回家的路上,我便走进秋林的大门,直奔文具部,站在柜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下的漂亮双层铅笔盒。那时,在我眼里,那是文具的一所极其讲究的两层小楼房,都是木头做的,上层装着印有有趣图案的铅笔、好看的橡皮等,下层里是精致的自来水笔和小尺、圆规。在我的脑海里 那座“小楼房”给我留下的印象竟是如此深刻,我至今闭眼回想时,还丝毫不差地历历在目。但是,当时我没有钱买,永远只能看看。 。 想看书来

第十一章  “九一八事变”等于恶运的开端
我们的城市田园生活,持续了几年后,住在东北的爱国中国人(当然也包括我们家)的一切都改变了。

  突然,有一天,两个日本宪兵砸开我们家门,手里拿着我大哥的相片,指名道姓地找他,要逮捕他。我们知道,那是因为当时大哥在哈尔滨工大读书,担任学生会委员。他会开火车头,曾经开火车拉着一批大学生到南京去请愿,要求反满抗日。

  幸亏宪兵来时,碰巧大哥不在家,父母赶快及时通知了他,他匆忙连夜逃离哈尔滨,逃往南方上海,以后又辗转去成都、昆明等地,40 年后的1981年,我们才有机会在美国再次见面。

  当时,有条件的中国人,大多早已离开沦陷区,我从父母的谈话中了解到,我家既无存款,又无处可投奔,只能留下。

  父母亲都是日本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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