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一个绝好的去处!
恍惚间,懵懵懂懂地孤零零来到一方鸟语花香、阳光普照的好去处。一路上引领他的,是一白一黑两个飞蛾。看上去,只有拇指般大小的两只飞蛾,白的如霜,黑的如墨,它们活脱脱就是两个欢乐无边、快活无限的精灵啊,飘飘忽忽、自由自在扑棱棱扇动羽翅,不紧不慢引领在他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敢情,它们是怕他走丢了不成?起初的时候,他好象是步行遛哒着的,遛哒着遛哒着呢,他自己的身体竟也就轻飘飘飞将起来。如此这般轻飘飘飞将有时,遥遥地,似有还无传过来一阵美妙绝伦的天籁之音。伴随着这曲听上去让人觉得身子酥麻的天籁之音,他真切看到,一乘八抬大轿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抬将进焦家大院!那会儿,他意外地看到了他自己!果真就是年轻时候的他自己啊!那时刻,那个年轻的他啊,实在也是羞臊得不行,没出息得不行,涨红着一张脸子,他的那个脸子啊,简直是,涨红得就如同披挂在他胸前的大红花的颜色一般无二!是时,却有一个喜眉喜脸的伴娘分开人群,手持一杆喜杖,口里念念有词撩开轿帘,猛可间,一个头顶红盖头的窈窕的小女子,袅袅绰绰跌将进他的眼帘 。。。。。。可是很快呢,这个美貌如花的少女就变成一个少妇,再接着,丰丰盈盈的这少妇,一个不小心,即是变幻成不断咳嗽,不断咯血的病病怏怏的老妇人!正自伤感的当口,一群花枝招展的俏丽美佳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扭扭捏捏、妖妖娆娆,风情万种把他围聚在正中央。而他呢?他可不想搭理她们,顾自站在云雾缭绕的半空当间,呆呵呵俯视土炕上的一具看起来丑陋不堪的躯壳。便在此时,香儿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音,直如一记重锤,一下子,竟是将他打落进那具丑陋不堪的躯壳当中。
正自胡思乱想的当儿,倒见那狗儿匆匆一路张皇,把一个白须鹤发的郎中请了回来。是时,沈玉兰却是和好如初,无事人一般坐将在那儿,是有说有笑的那种,仿佛是,她的身体,刚才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不适之意。
这郎中手搭沈玉兰的脉搏,闭目凝神有时。稍顷,即刻眉开眼笑地向焦世勋抱拳施礼,朗声道贺:“焦东家,大喜,大喜啊,姨太太是有喜脉了啊!”
一时,竟将焦世勋听得目瞪口呆。
早饭过后,同往常一样,焦世勋照例是去到二进院,问了母亲焦孙氏一声安。因了凌晨时分的那个奇怪的梦境,焦世勋从母亲焦孙氏的正屋走出来后,呆愣有时,破例折身到夫人的屋子里坐了会儿。看上去,夫人焦张氏也是有些个反常的,自从那游方道人临走前,莫名其妙丢下一句“贵夫人的病体,贫道搭救她便是”这样的话,这几天时间,她积沉十多年的咯血虚症,竟似不治而愈,过往惨白如纸的面孔上,竟隐隐泛出健康的红晕之色,确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焦世勋来到沈玉兰的房间。
往日,焦世勋和这沈玉兰一见面,是有好多好多的话,说都说不完的,这天,他倒是没有话了。一句话都是没有!便是那般,焦世勋哀哀惋惋地把同样一语不发,忧忧怨怨、痴痴呵呵的沈玉兰看了半天,自是转身去了。
究竟也是不放心。挨等焦世勋埋头蔫蔫出得屋门后,沈玉兰遂不由自主跟将出来。站在三进院的院墙边上,沈玉兰是眼睁睁看着忧心忡忡的焦世勋耷拉脑袋,无精打采一步一步走出这焦宅大院的。
沈玉兰孤独站在那儿,她这一站,就是大半天的工夫。
已近年关了,年味无处不在!空气当中,除了成群结队到处游走的各色食物的香味外,早有“噼哩叭啦”的鞭炮声此伏彼起、持久不绝。太阳高悬在那儿。天色端得是好!如此这般充满年味的好天气,却让沈玉兰暗生惴惴之念,似是,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是虚虚奓奓垂吊在半空当中,是怎样放,都放不下来的。
便是在沈玉兰莫名烦紊的当口,从云端的深处,突如其来闪出一点刺目的亮光。
那亮光,端得是出现的蹊跷,如同是从天空中那颗燃烧的老太阳身上,一个不留神,竟自掉下来那么一星半点儿。沈玉兰目瞪口呆仰着头,她吃吓地看到,只是在这一时三刻之间,那一星半点儿的亮光竟是变得越来越大了,直至变成一团火!这团火快速旋转着,旋转着旋转着,很快旋转成一团灼人眼目的足有西瓜般大小的火球,而后,一头扎向奔涌不休、呜咽不止的老河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