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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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活来-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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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间的乍寒乍暖,使得常泰安好半天方才适应过来。忍着饥肠辘辘,常泰安复陪了笑脸站起身,第三次把恭喜道贺的一番话,说给焦世勋听。令常泰安感到奇怪的是,这焦世勋自从进入到议事厅,自从坐入到那张做工精良的太师椅上后,便就是铁青着脸,两眼发直地呆呵呵在那儿,竟如木偶一般无二。
  常泰安道:“焦东家,筑桥之事你是怎地想的,能和我说说吗?”
  是在十多年前。那时候,焦世勋的夫人焦张氏得了咯血的虚症,已经是一年有余。一日,焦世勋烦躁地独个儿来到老河边上,正巧得遇到几个水性好的船工,刚刚从老河里捞出一个自寻短见的女子。细问之下,焦世勋方得知这沈姓女子,系对岸的陕西人氏,她百里逃婚至此,原是来寻找她的情郎周通的。而早在月余前,有几个不知深浅的艄公船夫,自恃船好、行船经验足,竟是不知死活载了一船货,去闯“大同碛”。到了儿的结果,除了船毁人亡,还能是什么?至于五个艄公船夫的尸身,后来仅在下游处找得三具,另外二具,竟不知道随了老河漂游到何地。失踪的两具尸首,内中,恰有一个名唤周通的陕西人。这沈姓女子一路艰辛风尘仆仆寻到此处,已经是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乍得知此等噩耗,让她如何活命?
  便是焦世勋,着人搀了这沈姓女子到得镇街上,先吃了口温饱饭,旋又亲自寻得一处安静的客栈,安顿她住将下来。
  终究是怕这女子思想不开,再次寻了短见,自此,焦世勋隔三差五便去到客栈,解劝于她。一来二去,原本心灰意冷、万般无奈的这沈姓女子,竟是百般地依赖起焦世勋,终至于,焦世勋购得二道街的一处单门独院,整日里与这沈姓女子好得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心里兀自忐忑着,常泰安看了看痴呆在那儿的焦世勋,迟疑说:“焦东家,这石桥缘何就修不起来呢?我就不明白了!听说,当时是挖到一个古怪的活物儿?你是见过的,当真是‘太岁’吗?”
  如此,焦世勋与这沈姓女子百般恩爱了一年余。及到焦世勋动了纳她为妾的念头。其时,那沈姓女子焉有不从的道理?遂是,焦世勋开始准备娶妾的一应事体。到了那会儿,其母焦孙氏和其夫人焦张氏,自也是不好拦阻的。
  这一日,沈姓女子独个儿上街去添置嫁衣、饰物等等物事,不一时,她竟发疯也似上气不接下气跑回来,旋即是,不顾头脸插好门栓,趴伏在土炕上一顿悲绝地哭嚎。焦世勋一问之下,方知晓,却是这沈姓女子刚才在镇街上,得遇到她的昔日的情郎周通。这件事情,简直让焦世勋大伤脑筋!
  没有料到,某一天,那沈姓女子不告而别。
  更有让焦世勋想不到的事情是,其时,这沈姓女子已身怀有孕。
  在离开那处单门独院后,沈姓女子使着焦世勋的银子,于就近的村落觅得一户人家住下来,将养半年多,直到把一女婴诞下,送予了村中的一户人家后,方才假托这一年余,她是居在一个亲戚家的,自跑去与她的情郎相见!
  这当儿,饥肠辘辘的常泰安,竟至听得痴坐在一侧的焦世勋,突如其来地一阵响亮的腹鸣如鼓。自忖:看起来,焦世勋倒也是没有用过饭的。
  想到方才焦宝成的古怪,常泰安顾自寻思:过去,他偶尔来焦家,焦家何曾不是盛情相待,既请吃又请住,热情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今日如此这般对待他,定然是前几天,他带了二子常子贵来吃喜宴,那犬子干下了什么讨人嫌的勾当,才惹得焦家上下人等的厌烦。想到此处,常泰安涎下脸面,道:“焦东家,犬子常子贵上次随了我来,是不是做下什么不妥之事,惹你不高兴了?”
  至此,这沈姓女子便是每年都悄悄来一趟,暗中看罢小九儿后,再自悄悄地离去。及到后来,挨那户人家把小九儿卖到“桂香阁”妓院后,倒是着实让这沈姓女子费了心力,到了儿,终究还是找到了小九儿!
  起初,那沈姓女子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小九儿被她亲生父亲焦世勋认做干女,她岂有不放心的道理?谁能晓得呢,这件事情的结果,居然会这样不堪?
  便是在刚才,沈姓女子给小九儿留下“沈玉兰”的名字,并且发誓,今生永不再见他和小九儿。而后,这沈姓女子即刻抚面大哭而去。
  “我是牲口吗?”
  焦世勋忽然把直愣愣的眼目转向常泰安,如此发问。
  “我是牲口,我就是一个活牲口——”
  旋即,焦世勋呆呵呵地这样自问自答。
  

11。 活节子(1)
算来,在这个世间存活了一十四个年头,一十四个年头哟!期间,仿若就是行走在黑暗中,懵懵懂懂、磕磕碰碰、摸摸索索、糊哩糊涂不停歇地行走,如何能够想到别的?无意间,小九儿得遇到故人赵恩举,只觉得眼前猛可一亮,似是在这墨黑无崖的天地之间,一扇亮堂的门,悠忽被人“哗啦啦”一声推开了。
  时至傍晚,焦世勋还没有回来,却是差了人,把小姐焦芝妍的侍女香儿领进来。小九儿眼见得这香儿蜡黄着脸,怯生生低垂了脑袋,不声不响站在门口,显然是认生的。送这香儿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妈子,谦恭唤一声“姨奶奶”,道:“焦东家让我告诉你,往后,他就搬到二进院的夫人房间住了。夫人的身子骨不好,焦东家说他得多照顾夫人才是。焦东家怕你一个人憋闷呢,因就把先前服侍小姐的香儿交由你。这香儿比你大两岁,倒也是个伶俐人儿,焦东家说了,让香儿陪你,服侍你,他放心。”
  这老妈子迟疑一下,再说道:“香儿过去是喜说喜笑喜玩儿的,前二日,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好端端的忽然就在炕上躺了一上午,醒来后,便自不会说话了。”
  小九儿歪扭身子坐在太师椅上。做工精细,看上去气派十足的这把太师椅,小九儿只是约略占了三分之一大的位置。便是那样,小九儿把身子靠在一侧的扶手上,两条腿虚虚地吊在空中,木痴痴一语不发。
  小九儿心里自是不悦的,想想,新婚仅只是几日的光景,焦世勋就借口不再来了,她如何能够高兴得起来?遂是绷紧面孔,再次把站在门口的比她大了两岁的香儿扫一眼。恰在此时,香儿也正虚虚怯怯半扬起来脸子,偷窥她。即在俩人目光相触及的刹间,小九儿厌恶地发现,那香儿顿时张皇得厉害,极快地复将了脑袋低垂下去。
  “老爷呢,老爷这会儿做什么?”小九儿冷着脸子发问。
  边是往铜质火盆里加木炭,那老妈子边是扬起头,说:“焦东家正陪一个游方道人闲坐。那个游方道人也是怪的,焦东家差人四处寻访不到他,想不到,他居然自己来了。来就来了吧,倒是哭丧着脸,好象是谁欠了他银子不还一样。起初,焦东家以为他主动上门来,是来拜访他的,却不是。这游方道人来后,一头就扎进狗儿的房间,任是焦东家备了酒宴,再三再四都请他不动。这且不说,焦东家在二进院的上房安排了他住,这游方道人倒不识好歹,偏是要与那狗儿挤住在一起。”
  一挨老妈子提及到那狗儿,小九儿的脸上,即刻充满疑惑之色。
  昨日,当小九儿、马彩云以及赵恩举一干人等,乍闻听狗儿的消息,着慌从那家酒肆的雅间跑到大堂时,他们看到,这狗儿却兀自醒转过来。是时,狗儿的脸色煞白煞白,竟是如同白纸一般无二。便就是那样,狗儿目瞪口呆痴坐在当地间,大口大口拼命地喘息,良久,方自颤抖声音胡言乱语道:“怕!怕死了怕死了,当真是怕啊!”众人着了慌,自是七嘴八舌再三再四追问他怕什么?光天化日、朗朗晴空之下,大堂间又有这么许多人,何怕之有,竟至将狗儿吓成这副模样!狗儿却是不再言声了,仅只是通身上下哆嗦得一塌糊涂,看上去,倒当真是怕得紧。
  这且不去说它了。好端端的,仅是从坐着的矮板凳上跌扑下来,便就昏厥过去?昏厥过去也就是一时三刻的工夫,醒转过来后,狗儿的一条腿,便就莫名其妙地瘸了?

11。 活节子(2)
如此又痴呵了半天。忽然间,小九儿由自心底里涌冒出一种看看书,写写字的欲望,这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欲望,一时竟无法按捺得住。小九儿遂左顾右盼一番。在这新房之内,过去原本就是书房,哪里少得了笔、墨、纸、砚以及各类的书?
  有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后,小九儿自己先自吃了一惊,遂是满腹疑虑,直愣愣看定那香儿,发问道:“你便就是香儿?”
  现在,小九儿看到这个自从进得房间后,就一动不动,规规矩矩站在房门口的香儿着急得厉害,她别别扭扭地张口结舌,试图想要言声的模样,旋又加上两只手的胡乱比划,终究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你识得字吗?”小九儿疑惑蹙一下眉头。
  看到香儿面红耳赤,更是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于是,小九儿痴呵盯着这香儿,自言自语道:“是了,你和我一样,都是不识字的。那么我问你,你识不得字,是不是有时候也会有想写字的念头?”
  眼见得这香儿闻听此话,吃惊地瞪大眼珠子,象看怪物也似地看她。
  小九儿益发地蹙紧眉头,再是疑惑地埋下头,自言自语道:“我不识得字,缘何会有想写字的怪念头?”
  恍恍惚惚地,一时之间,小九儿如同是进入到孤寂的睡梦当中。
  是在八岁那年。
  八岁之前,小九儿是记得好多事情的。某一日,她把她所记得的诸多事情,统统说予爹娘听,也说予左邻右居们听。至此,隔三差五,小九儿就不由自主地说上那么一说。小九儿依稀记得,并且令她至今都感到奇怪的是,当年,她每说一次过往之事,便会毫无例外地不吃不喝大睡几日,如同是大病过一场一般无二!那时候,爹娘只当她是小孩子家的异想天开、胡言乱语,自然当不得真。是时,却是有人当得真了!
  是时,关于小九儿的胡言乱语,直如在镇街上暗暗生出来的一双看不见的羽翅,竟至鸟一样飞入县城,飞入进国民政府白姓县长的耳朵之中。那白县长生得白白净净,倒是个熟读圣贤书的饱学之士,闻听此等奇事后,他居然就差了人,专程把小九儿接了去。如此,小九儿便在八岁那年,在与白姓县长的交谈之前,平生第一次亲眼得见到县衙公开审理的一桩案情。
  至于后来,白县长使了如此那般的不堪手段,去审理奸夫*共谋害命一案,确也不是他的本意。白县长本性善良,实是一个有些个迂腐之气的书生,那般歹毒,那般不顾体面的手段,他如何会想得出来?但白姓县长执拗不过旁人!便是在事隔不久,居然是,白姓县长因了审理这桩案子的铁腕手段,径直被迁调到别处高升,从此以后,官运一路亨通!
  白姓县长差了人,却是径自把八岁的小九儿带到县衙的大堂之上。
  这便就是白县长的意思了。小九儿既是记得前世的诸多事情,且,她的前世又是如何地见过世面,如何地了得,他便是要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那一刻,白姓县长看到,进得县衙大堂后,这小九儿不慌不忙先是环顾大堂,环顾大堂间的一干人等,遂是直统统嘱那接她而来的差人,将她抱至大堂一侧的一把空闲的木椅之上,仿佛是,她已经知晓,那把空闲在那儿的木椅,即是专门为她设定的!事实上,即如是!如此,那小九儿凝然面孔,稳重而不惊不慌的神态,哪里象一个八岁的不谙世事的幼童?

11。 活节子(3)
如是,白姓县长心里便是信了几分。他发现,这八岁幼童小九儿在潦草看过他一眼后,即把眼睛,端端儿定向立于他身旁的师爷。
  这师爷,当算是县衙的老人儿了,打从清廷那会儿,他便在这县衙里应差做着师爷,几十年下来,竟是把清廷的三任县令熬得倒了台,再是把两任国民政府的县长熬得去了。因就,这师爷在县境内根深蒂茂的势力及影响力,自是旁人不敢小觑的,加之该人满腹的自傲,花样百出的歹毒伎俩,整日阴隼面孔深锁眉头琢磨人琢磨事,多年以来,居然就没有人见他笑过一次!无论是过去的县令,还是现今的国民政府官员,谁不得惧让这师爷三分?至于对待这对奸夫*的歹毒阴损之计,便是这师爷出的主意。
  一声令下,即刻开堂。
  及到依从那师爷的主意,把一对图财害命的奸夫*带到大堂上,果然是,大堂之上一片哗然。
  这一对奸夫*,并不是象往常那样被人押着上堂的。那时候,他们俩个哪里还有做人的颜面,哪里还能够自己走路?如果是让他们俩个自己走路,倒好了!如此,这对奸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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