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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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活来-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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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批下了地基。
  批地基,如今哪里是那么好批的?就算他是村委会主任,又能怎么样?况且是,这次所批的地基,是村边上的一处较为平坦的所在,还靠近入村的路边,多好的机会?
  娘不说话。娘为什么不说话?
  土炕,这条窄窄憋憋的土炕啊!常子宏烦躁得实在是不行了,他回头看一眼隐约盘腿坐在炕心,好象还是眯了眼睛,目不转睛盯向窗外的他娘沈玉兰,猛然抬手,结实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窑洞的外面,雨势一点儿都没有减弱,除了大雨滂沱的巨大声响,除了老河以及湫水河的呜咽咆哮,后来,又强行挤进来风声。风的声音来势就极其凶猛,极其地大,也如老河发狂发癫般一路呜咽,一路嚣叫,泼命也似将了雨水夹裹起来,再三再四发力击打玻璃窗户,不绝于耳弥发出“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的大动静,似乎是,玻璃窗户变成了风们雨们发泄愤怒的一面鼓!
  娘不说话。
  娘端坐在那儿,她还是无话可说!
  第二天,以至第二天之后的若干个时日,全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村委会主任常子宏,当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思去做了,他陪他的娘沈玉兰看河。
  头一天。常子宏绷着脸,他整整一天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心里就那样泛着烦,帮着他娘沈玉兰,把泛滥起来的湫水河看得塌下去。第二天第三天,常子宏显得耐性了一些,但他还是不愿意说话,他用了两天的时间,默不做声帮娘把呜呜咽咽哭泣的老河看得瘦下去。接下来呢,常子宏盘算,娘还要看什么?总之是,娘要到什么地方,他就陪着她到什么地方,娘想看什么,他就陪着她看什么吧,随她!关键是,他还是不能说话,他得用这种不说话,去对抗娘的不说话,等到让娘把一切看足了看够了看烦了,看到娘她自个儿没有了主意,总是得,给他一个态度吧?
  就是这么一副样子!
  常子宏每天不言不语跟着他娘沈玉兰。他跟在他娘沈玉兰的身后,足足有六天的时间!在这六天当中,常子宏果真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天,沈玉兰到底是沉不住气了,妥协下来。她给了常子宏一个态度。
  沈玉兰的态度是:两瓦罐白花花的银元。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已经把银元变换成现金的常子宏,许是高兴得过了头,既没有请荀不二择日、祭土,期间也没有悬挂红旗,没有燃放鞭炮,就匆匆忙忙开始动工了。
  常子宏是村委会主任,人手自然是不缺的。谁知道呢,头天大家红红火火地挖地基,就挖出来一桩怪事:一具活灵活现的生有鼻子、眼睛、*以及清晰生殖器的女人形状的大青石!此后,怪事竟然是接连不断地出现,结果却只有一个:好端端的几孔新窑洞刚一盖起,很快倒塌!好不容易再盖起来,接着又是倒塌掉!大伙儿在盖这几孔窑洞时,并没有丝毫的含糊,当真是尽心竭力、全力以赴的啊,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倒塌?没奈何,常子宏只得去请教荀不二。
  天色渐至暗下来,却照旧是闷热难当。
  光着背脊,春生坐在窑洞外面的一只小木凳上,他耷拉脑袋,把一支烟抽吸得无精打采、少气无力。
  事实上,从昨晚的后半夜到这一个白天快要结束,春生一直都是在打着瞌睡的。他站在那儿打瞌睡;坐在那儿打瞌睡;躺在土炕上打瞌睡;特别是在土炕上,他把身体翻过来折过去打着瞌睡,可就是没有办法睡过去。有时候,明明感觉就快要睡着了,突兀地,象是有一个人手持棒槌,恶狠狠猛敲一记他的某处神经,一下子又会把他彻底地敲醒。再不然就是,他明明白白还清醒着呢,还在土炕上烦躁着呢,眼睁睁就看到一只手,是一只白生生恍如娃儿一样的小手。这只由自土炕底下伸出来的嫩白小手啊,就那样悄悄刺穿他的肚皮,然后在他的胸腔子四周围轻揉轻抚轻按,那种感觉,竟如当初他的儿子*抚弄他一般无二。

5。灵光(7)
到了天快要亮的那会儿,春生被这种瞌睡折磨得实在是怕了,爽性坐将起来。黑暗中,他挥舞手掌,“咣叽咣叽” 把他自己连甩十多个巴掌。春生原以为,这样先把无名的烦躁打跑,同时,也先把他自己打清醒,再把自己打累了。累了不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睡觉了?却还是不行!
  这且不去说它了。奇怪的是,大白天的,桂菊还在那儿做着饭,儿子*还在那儿做着作业呢,春生竟然几次看到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人。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事情,的确是只有巴掌大!这个赤条条的煞是可人爱的小人人,不晓得是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不光会走会跑会翻跟头,还懂得朝他笑!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小人人忽然就从他是视野中消失掉,消失得无影无踪,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接着呢,小人人很快活泼出现在另外一个位置。
  有几次哟,春生突然地出手,他觉得,他就是真切切把这个小人人捉住了。旋即是,春生咬牙切齿地发力狠握狠捏一番,准备将这小东西弄死了事。可是当他小心翼翼展开来再看,手掌心里,除了他自己的手汗,哪里还有别的什么?
  春生随即把这件怪事情告诉了常桂菊。他说:“桂菊桂菊,常桂菊,你快来看啊,我捉住了一个小人人,这个小人人又跑了啊!桂菊桂菊常桂菊,你快看,小人人他爬到墙壁上了,他爬到墙壁上想干什么?”
  结果是,春生神秘紊乱的这些话,换回来常桂菊的一句话三个字:“神经病!”
  明天,就是收蝎人上门收蝎子的日子。
  在常家垣村这个地方,最初捉蝎子的只有春生一个人。后来,村人们看到春生捉蝎子能捉出来一笔不小的收入,就有许多人也掺予进来。他们所用的,往往是一只手电筒。手电筒哪里行?春生有一盏专门用来捉蝎子的灯,也就是一盏可以照射出蓝莹莹光芒的紫外线手提灯。这盏灯,是春生花了大价钱,托人好不容易才从省城买回来的。到了天黑,拿这光线打到墙壁或者是石缝间,只要那么随便一扫,你就看吧,被扫到的蝎子,身体立刻就变成刺眼的雪白,让大大小小的蝎子们去可遁形。有了这盏捉蝎灯,每个晚上,春生都会比别的捉蝎子人,多捉出百多来个。
  也就是因为春生有这样一盏捉蝎灯,平时牛皮哄哄、忙得顾头顾不了腚的捉蝎人,才会每隔五天时间,就屁颠儿屁颠儿大老远来一次。
  如今,这盏捉蝎灯已经被常桂菊拿出来,交到春生的手里。
  如今;用来装蝎子的那个大瓷缸,已然被春生搬到院子里。并没有旁的意思,春生经常是这样,在他高兴或者是不高兴的时候,都会默不做声沉了脸,把这口装蝎子的大瓷缸搬出来,看!看成群成堆的蝎子戏耍,看它们的张狂,看它们的慌乱,也听它们嘈杂爬行所发出来的坚硬的“嘎嘎嘎、嘎嘎嘎嘎”声音。如此这般看上一阵子,会让春生的不开心变得开心,让春生的高兴,变得更加地高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窑洞的石墙壁上方,是安装有一盏灯泡的,这盏昏昏噩噩的灯光,把这口大瓷缸里面的蝎子,影照得没有半点儿看头。春生怏怏站起来身,把这盏不成器的灯灭掉了。旋即是,打开操在手里的紫外线捉蝎灯。他准备用这样的灯,认真看一看他一只一只亲手捉回来的蝎子们。
  一时间,所有的蝎子都显扎扎跳了出来,简直啊,就是半缸子白生生的玉器,半缸子雪白刺亮,晶莹剔透的活着的白玉! 。 想看书来

5。灵光(8)
“轰——”
  这样密密麻麻的、活着的白玉顿悟似地炸了窝,好象是,平地兀然而起的一股白色旋风,无序地乱糟糟弥发出“嘎嘎嗒、嘎嘎嗒嗒、嘎嘎嘎——”的声音,兜圈儿,兜圈儿,不停地拼命兜着圈儿,奔跑、游移、飞窜!也有看起来比较聪明的大小蝎,试图沿着缸壁往外逃的,却哪里能够?缸壁象是打了一层光滑的蜡,蝎子们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事情上,春生现在想要看的,并不是这些寻常的蝎们,而是那只足有巴掌般大小的大蝎!
  春生看到,在捉蝎灯蓝莹莹紫外线的光芒照射下,这只死去的大蝎子寂然趴在缸底,它的硕地无朋的身体,兀然就是一盏灯啊,一盏闪射出雪亮光线的大灯!
  当初能够捉到这只大蝎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个晚上,春生折腾了大半夜,拢共捉了将近有二百只蝎子吧。
  往常,春生只要捉到将近二百只蝎子的数量,他就觉得不错了。二百只蝎子是什么样的概念?如果把它们卖掉变换成钱,足足可以抵壮劳力做活一个月的工钱!偏偏是,那个晚上春生捉蝎子捉得上了劲,他还想再多捉一会儿。结果,春生就举着那盏捉蝎灯,一路寻寻觅觅到了“五道庙” 。
  “五道庙”设在村南方向的小溪边,紧挨着一座小石桥,这座小石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村人们却惯常说成是“水口庙” 。桥就是桥,“庙”就是庙,两厢怎么可能搭界?不明白!都是老辈儿人传下来的说法。据称,这座所谓的“水口庙”,用做镇村,保护村里的好风水不外流之意。而“五道庙”,则是另外一种说法。
  春生虽然是不信邪的,但他知道有关“五道庙”的究竟。“五道庙”,也就是民间传说的“五道将军”的栖居地。这“五道将军”,据说是东岳大帝的部属,专司掌管世间所有人的生死阴骘。当地的风俗是,人在过世以后,必得先到此庙前焚纸放魂,注销其阳籍。这是一位庙神不大,但是很厉害的神灵。因此上,村人们如果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到这儿来的。偏是,这日的后半夜时分,春生循着小溪发出来的“哗哗啦啦”的欢快声音,不知不觉来到了“五道庙”。
  当下,就把个春生惊得呆了。
  在“五道庙”空旷衰败的一个墙角下,蝎们,全都是蝎子们啊!
  好象是,蝎子们正在那个地方开会。那时候,除了开会,春生再找不出蝎子们聚集起来的理由了。一群密密匝匝的大小蝎们围聚着一只大蝎,吵杂熙攘得不行!看上去啊,那匹硕大无朋的蝎王实在是张狂得可以,它不断高举尾刺,挥舞一对大得有些夸张的巨钳,张翕有序的似乎是嘴巴的方位,“吱吱叽叽”出来类乎于金属相互撞击的大声音。“五道将军”呦,我的个“五道将军”爷爷呦!春生心里狂喜得都有些发颤!
  最初的那会儿,春生无措地瞪圆着眼珠子站在门口,他不晓得,该如何下手去对付这些蝎子,尤其是那匹蝎王!寻常时候,春生除持有找蝎子的这盏紫外线灯外,捉蝎,他则是用一根从中间刨开到大半的竹筷,制成一个既富弹性,又伤及不到蝎子性命的特殊工具。可是呢,使用这样一个竹筷夹子,怎么能够擒住巨蝎?不必说这匹蝎王会跑会逃会蛰人了,即便它是一动不动,他又如何奈何得了它?
  最后,直到最后,春生万般无奈之下操起了一根木棒,冲着巨蝎奋力一击!
  怪啊,果真是怪!
  挨到春生几棒子将那匹蝎王打死,好象,他在把蝎王打死的同时,是连那一大片密密匝匝的大小蝎们,也全部都打死了。一时,群蝎们寂然不动,寂然无言!那会儿,春生哪里顾得了那么许多?先是费劲巴力把蝎王用了两根细木棍,小心夹进存放蝎子的大黑饭罐。接下来呢,春生就嫌一只一只去夹这些蝎群麻烦了,他东张西望一番,爽性,操起地上一个破损不堪的铁簸箕,也不管众多大小蝎子们是死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只是五、七、八簸箕的事,就把这一大群蝎子们全部料理了。
  但是,第二天的晚上呢,怎么会连一只小蝎子也见不到?
  “吧嗒”一声轻响,墙壁上的那盏灯,亮了。
  常桂菊绷着脸,很是不高兴地站在那儿。
  然后,很不高兴的常桂菊并没有说话,只是手一扬,把用来捉蝎子的竹筷夹子,“啪——”丢到春生的面前。
  

6。 消灭(1)
连续几天时间,莫名其妙的无来由的紊乱,搅扰得沈玉兰心神不宁、坐卧不安。那是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紊乱,简直呢,就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以至于,把沈玉兰搞得整天神思恍惚,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安稳,就连老河,她都没有心思去看了。
  这日午后,沈玉兰顶着毒花花的太阳,来到荀不二家。
  同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相比,似乎是,荀不二没有一点儿变化。
  站在窑洞的门口,沈玉兰看到,在这孔被烟熏、火烤、汽蒸搞得黑乎乎的窑洞里面,在黑漆漆的灶台跟前,荀不二正如一匹老虾那样弓曲着腰身,并且是,他的身体在两只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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