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鹏不甘示弱：“但愿你能活到这一天。”
林小冉边听边笑，男生间的打闹真是有趣啊。
一踏入家门，林小冉兄妹两个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老爸老妈坐在客厅商量着什么。老妈眼圈红红的，象是刚哭过。舒蕾怯怯地坐在旁边，手足无措。看到小冉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跑了过来。
“姐姐，爷爷恐怕不行了。”她低声说道。
“什么？！”林小冉还没有从刚才的激动中缓过来，便听到了这个消息，不可置信地看着舒蕾，舒蕾肯定的点点头。
林小冉又把目光对准老哥，林晓鹏脸上也布满了诧异。
郑淑娟这才发现孩子们都回来了，站起来：“我去做饭。”
林小冉连忙拦住：“妈妈我去吧，你和爸爸说话好了。”
郑淑娟原本也不放心林安杰，怕他过于难过。听到林小冉如此说，便顺势又坐了回去。林安杰坐在那里一直沉默，直到小冉把饭做好端上来，也没有吭声。一家人气氛沉闷地吃完了晚餐，林安杰终于开口了：“明天小冉和晓鹏跟我回老家吧。”
小冉两人乖乖点头，应当的。
第二天小冉等人到了老家的时候，林安民等人都已经到了。围在林爷爷身边窃窃私语，林爷爷闭着眼睛，林安杰觉得鼻子发酸。
自己小时候什么活都干，怕兄弟姐妹们饿着冻着，可是母亲却从来没有夸奖过他一句，反倒是父亲，时不时地给他点水果让他解馋。直到长大之后，兄弟姐妹都成家立业了，母亲对自己渐渐变好，父亲也可以稍微休息下，不用忙着赚钱。
结果好日子还没有几年，就出现了这种状况，这让自己情何以堪！林安杰比了闭眼睛，问林奶奶：“妈，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子了？”
林奶奶正坐在炕上抹眼泪：“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什么毛病没有，突然就这样子了。”
看到问母亲问不出什么来，林安杰又转向了大姐：“医生怎么说？”
林安芬眼里含泪：“脑溢血。”
林安杰摇晃了下身子，感觉脑子一阵阵发晕。一直默不吭声地林小冉急忙伸出手扶了一把，林安杰又缓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
“还有……几天？”他艰难的吐出了这句话。
众人摇头，林安民说：“医生说如果能清醒过来，兴许还有些日子。否则……”
林安杰转向了自己的父亲，从他记事起，父亲从来都是陌生的，就像是母亲的影子。偶尔发发脾气，母亲就难得的不吭声。
这次，要沉默着离开了吗？他这么想着，呆愣地盯着父亲的脸，恍惚中好像看到父亲的睫毛抖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正愣神的时候，却看见父亲缓缓张开了眼。好似心有灵犀般的，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他激动的大喊：“爸醒了！”一家人转眼间都围在了林爷爷身边。
林明和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一个女生轻柔地喊：“明和，我们走吧，走吧。”声音回旋不止。虽然是在梦里，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很想就此睡去，可是却有一种力量支撑着他，要他醒来，醒来再看一看这个世界，于是，他醒了。
看到林安杰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于是他吃力却清楚的吐出两个字：“安杰。”
众人看见林爷爷好像是有话要和安杰说的样子，都知趣的退了出去。林小冉看看爷爷，又不放心的看看爸爸。
林安杰安慰地拍拍小冉的手，小冉这才不情愿的走了出去。林奶奶坐在炕上扶着林明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林明和却定定地看着她，看的林奶奶心虚般地低下头。喃喃说道：“那我先出去了，老头子，你可别逞强。安杰啊，看着你爸爸，别让他太激动。”
林安杰连连点头，林奶奶这才恋恋不舍地擦着眼泪走了出去。
门外等着的几个子女看到林奶奶出来大吃一惊：“妈，你怎么也出来了？爸那边没人看着能行吗？”
林奶奶擦眼泪：“你爸让我出来，他有话和安杰说。”
林安民嘟囔：“什么话非要和大哥自己说，弄得神神秘秘的。”一句话说的几个子女脸色都变了。林安芳干笑：“安民啊，你自己心里想法多，别把别人也想成那样。”
“就是！”林安芬点头表示同意。
林安民原本就是随口一说，现在被两个姐姐集体反驳也有些下不来台，不由地说道：“那什么事情还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林奶奶大喝一声：“行了！安民，你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我还没死呢！”神色间凛然不可侵犯。
林安芳附和：“就是，你着急争什么家产？”
林安民反唇相讥：“我提过家产这两个字吗？也不知道是谁非要往这两个字上面领会。”
林奶奶用颤抖地手指着林安民：“行啊，你大了。连我都骂进去了是吗？”
看到自己的母亲动了真怒，林安民终于讪讪地住了嘴。林小冉把这一幕从头看到尾，心里又是幸灾乐祸又是悲哀，乱成一片。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她坐在院子里，手足冰冷。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林安杰才从屋里出来。眼睛红红，明显是哭过了。几个兄弟姐妹连忙迎了上去：“安杰，爸爸怎么样？”
林安杰摇头，声音嘶哑地开口：“现在又昏迷过去了。”
林奶奶一听这话，“老头子啊”哭喊着进了屋，那几个兄弟姐妹对视了一眼，也进了里屋。留下林安杰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林安杰看着这一幕，闭上了眼睛靠在墙上。
“爸爸，你还好吧？”林小冉担忧地问道。
林安杰没有睁眼，缓缓地摇了摇头。一直旁观地林晓鹏走了过来：“爸，我们今晚回家吗？”林安杰终于睁开了眼，看了看已经大黑的天色，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在这里呆一夜，明天回去。”
等到林安杰一说，几个人都心心念念地替他考虑。
“安杰啊，你那边还有几个铺子，忙得过来吗？不行你就先走吧，要是爸真的快不行了，我们再叫你过来。”林安芳边说边擦泪。
林安芬也点头：“是啊，安杰。这些人够了，你们回去吧，不行我们就轮流来。”
林安民说的最简洁：“哥哥帮了我这么多，我替哥哥照看下爸还是能做到的。”
面对姐弟们的好意，林安杰勉强笑了笑，说道：“那我就不多说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们打我家电话。”
于是当天晚上几个人便回到了家。惹得郑淑娟和舒蕾还一顿询问，等到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林小冉觉得自己腰酸背痛的。上床之后，几乎是粘到枕头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铃声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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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伤势
林安杰等人赶到的时候，别说见林明和的最后一面，连灵堂都已经搭设好了。林安民阴沉着脸和村里的长辈们聊着天，偶尔看看外面。
一见林安杰进来，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喜色，快步走了过来。“大哥你总算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急切地抓着林安杰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沉痛地对林安杰说：“大哥，你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老爷子也不想看见你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晓鹏小冉也开始劝着林安杰，他怔忪地看了灵堂一会儿，抬步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一个颤巍巍地老人走了进来。林安杰一把扶住他：“二伯，您怎么来了？”
二伯摇摇头：“我来看看明和，没想到哇没想到，弟兄几个，竟然现在就剩下我自己了。”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林安杰被二伯说的也鼻子发酸，眼圈发红：“二伯，人死不能复生。刚才安民还安慰我，现在我也拿这句话来安慰您。别想太多了，尤其您年岁也大了，更禁不得折腾，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说歹说才把老人家劝了回去，这时候天色已经快亮了，帮忙的村里人都打着哈欠回去了，稍微休息下，白天还要过来忙。
林明和的灵棺就摆在堂屋里，一个水晶棺摆在那里，前面的火盆里时不时地要添些纸，祭奠死者且安慰灵魂。林安杰坐在灵棺旁边的凳子上，那都是直系亲属守灵的位置，晓鹏也坐在那里。作为家里的长子长孙，这几天的事情多得很。小冉当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直接被发配到里屋去陪着林奶奶去了，林奶奶那边面无表情，看的林小冉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天亮的时候，两个女儿也回来了，照例一通大哭，这边各房妯娌纷纷安慰，慢慢终于劝住了，守在灵棺前抹眼泪。按照这边的习俗，是要在正堂里摆放三天才可以出殡。
林安民从家里过来：“大哥，我来这边坐一会儿，你去休息下吧。”
林安杰摇头：“爸临走前我都没见最后一面，让我在这多呆一会儿吧，要不我心里不安。”
林安民听了这话才这才作罢，自顾自的去了姐姐那边。过了一会儿，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林安芳开口：“安杰啊，你看现在都快夏天了，咱爸这个灵棺不行就停两天算了。”
林安杰愣住了，是有这种说法。夏天天气热，所以一般人家都停两天就出殡了。可是现在？林安杰看了看外面还算温暖的阳光，又看了看长袖的衣服，面色犹豫不定。
林安民一看这样子，趁铁打热：“我刚刚问了村里的老人，他们说停两天就可以了，也没多大关系的。”他自动把后面那句“最好停三天，要不怕什么忌讳，毕竟天也不热”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显然林安芳等人是不知情的，边抹泪边说：“要是就我们姐弟几个，倒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你看咱妈不吃不喝，真要停三天，我怕她也要倒了。”
林安杰这才想起来，看了眼那边摇摇欲坠地林奶奶，神色复杂地开口：“我出去问问。”说着便出了堂屋。
村里的老人原本是不情愿就停两天的，从老辈子流传下来的规矩总有它的道理。但是刚刚林安民过来问，现在林安杰又来问，也不好说的太多，于是只能含糊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停两天就停两天，看你们自家。”
于是姐弟几个便定了下来，停两天就出殡。那这个消息告诉林奶奶的时候，林奶奶依旧不吭声，愣愣地坐着。要不是偶尔转动一下佛珠，真要怀疑是不是晕过去了。
这两天的时间里，林小冉是不可以过于粘着郑淑娟的，毕竟妯娌那边还有事情要做。裁减白衣白裤、做黑纱，忙的团团转。林小冉在这种情形下也懒的去插手，冷谈旁观了两天。这几天的东西都不能见荤腥的，不止是林小冉，连一向不挑食地林晓鹏都脸色发白。
“小冉，我坚持不住了。”林晓鹏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坚持不住也要坚持，你可是长孙，别没事晃晃悠悠的，免得让人看笑话！”林小冉偷偷教训。
于是这两天，林晓鹏只要一坐到守灵的位置上，便一脸的肃穆哀伤，时不时地配合着宾客的烧纸也哭几声，惹来一片赞叹。
“这家的孙子可真有出息！你看看哭得多伤心，和他爷爷多亲！”
“是啊，原本还以为搬到市区这边就淡了，却没想到反倒是最孝顺的。”
这一场大戏，到底是做给谁看呢？林小冉暗自想着，看着；灵棺前面爷爷的遗照，叹气。爷爷，想必您也不喜欢吧？您一向沉默寡言，也是不想受这纷繁杂扰是吗？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您了，安息吧。
之后的出殡办的风光热闹，街上早就站满了人。林家老屋里，一个老人站在那里，大喊：“林家长孙，摔火盆！”
林晓鹏依言把灵棺前面的火盆端起来摔下去，随着砰的一声火盆摔碎的声音。
屋里屋外一片哭声。林小冉眼眶也湿润了，以后，真的就见不到爷爷了？那个倔倔的、沉默的、背影佝偻的老头了？
“起棺！”随着那个老人的一声大喊。三个年轻力壮地小伙子抬起了棺材的三角，最前面一个位置，是林安杰的。
棺材缓缓被抬到街口，殡仪馆地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在这一片杂乱地哭声中，林小冉紧紧地搀着自家老妈。郑淑娟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灵棺走。
灵棺这时已经慢慢地被抬上了车，老人一声喊：“孝子贤孙磕头！”
黑压压跪下一片，林小冉也在人群中望向灵棺，边叩首边默念：走好，爷爷。再抬起头的时候，车已经缓缓朝着火葬场驶去。
等到妯娌回到家的时候，坐在炕上的林奶奶沉默着，问出这几天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