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是真的了。”柳漠西迟疑了一会,冷漠的神色增添了抹激动,薄毅的双唇紧抿,黑幽灼灼,“把以前说给我听。”
“为什么我要说?”芯月逐渐平静下来,抹抹唇试图抹去口边属于他的烈酒醇香,目光冷冷,“你若忘记了,又何必再忆?忘记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你不希望我记得?”柳漠西双眸暗处隐藏着细密的锋锐,如针如芒,为她这句话感觉心口紧窒,有几分不满。
“不关我的事。”她冷淡的话语如利针,扎进人心口细不见痕,又无比疼痛。他不自觉抚了抚胸口,奇异地发现自己冷漠不动的心竟也会为眼前女子产生别样的感觉。她为什么不愿意说?又为什么可以将“不关我的事”几个字说得那样冷静轻松?是因为她觉得他们以前的认识毫无意义吗?
芯月看他僵硬的面容,若有所感。过去对她而言并非没有意义,而是太多纠葛,她说不出口,就像一个人拿着刀割自己的旧伤疤,而曾经伤她的那个人却还要问为什么?无论他是否记得过去,都跟她无关,因为是继续爱还是继续恨,都只由她自己决定。
“没有意义的事,柳族长何必浪费时间。”她要看的是未来,不能再活在从前的阴影里。
柳漠西又蹙眉盯了她好一会,才冷着声音道:“我会查出以前的真相。”
“随便你。”
他静默半晌,踏着大步离开。芯月望着空余清风的门扉,缓缓坐在椅子上,陷入失神之中。
明月当空,银光皎洁。
蓝雾祁与紫笑一起被招到族长房间。
柳漠西正半眯着眼在擦拭随身的乌剑,剑光内敛,隐隐生寒,让人望而生畏。见他俩进门,他小心地将乌剑入鞘,径自起身,片刻都不耽搁,抬头直接说了两个字:“芯月。”
蓝雾祁与紫笑对看一眼,两人的神色突然变得比柳漠西复杂。
“说吧,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吧。”柳漠西走到桌旁坐下,目光炯炯直等着他们开口。可以预料,这两个人所知道的绝对够多,他只有一个强烈的****,迫切想知道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
蓝雾祁瞧他神色严肃,一副不问到想要的答案就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得扬起笑脸道:“你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么?怎么不过两日,就动了心思?这芯月姑**魅力可真……”
“废话少说!”一只茶杯盖化作白色旋风疾飞过来,蓝雾祁俊脸一侧,两指飞快地夹住杯盖,摇头叹息:“啧啧,这么缺乏耐心?别把我跟笑笑吓跑了。”
冷面男人立刻丢给他一个“你敢”的眼神,紫笑暗地里做了个深呼吸,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族长若是面对芯月无所感觉,那才令人忧郁,毕竟她是觉得族长与芯月那么辛苦的爱该有个美丽结果。
“雾祁哥哥别开玩笑了,族长是认真的。”紫笑劝道,唇边的浅浅梨窝因若隐若现,“族长,你放心,笑笑会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蓝雾祁却在紫笑正要娓娓道来前出了声,扬着斯文淡笑:“还是我来说吧,相信我,我所知道的绝对不比笑笑少。”顷刻间他已有了主意,柳漠西被雾银封了天脉线,此事儿戏不得,芯月之事该透露多少必须把握好分寸,否则一不小心便会触动柳漠西的毒咒,毒咒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紫笑见他打断了自己,悄然松了口气,她正犹豫着不知该透露多少芯月的事,惟恐造成不良后果……
蓝雾祁的确知道很多,所叙述的每件事情都详细地有理有据。
柳漠西静静听着,冷峻的容颜越来越沉,对此半信半疑,心思随之千转百回。
原来……芯月是瑞亲王府的格格,他刚潜隐于王府时,曾做过她的侍卫,后因格格太手皇帝疼爱而去宫中居住,无怪乎十年光阴,自己却对她印象不深。
原来……失踪的龙云图就是因她被毁,而后又是她亲笔重画了一副。龙云图是族之圣物,至关重要,他隐性埋名十年又是为何?无怪乎他见她,会产生怪异而纠葛的情绪……
原来……自己也曾抓她到大漠,贬低她的身份,惩罚她成为族里洗衣的女奴。无怪乎她见到自己眸子里有着莫名解释不清的复杂……
柳漠西俊眉微拧,忽然转身:“说完了?”
“说完了。”蓝雾祁扬扬唇,原本尖锐痛楚的爱恨如炽焰般狂焚,淡然的言语自他口中说出,一切仿若也变得如水般清淡了。紫笑不住点头,她是最佳的证人,柳漠西即使不相信蓝雾祁所说,也定会怀疑紫笑的肯定。
“族长,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芯月随我离开王府已非格格身份,请族长也不要执着于往昔恩怨,还她一个安宁吧。”
柳漠西静默片刻,漠然点头,心间百味陈杂都化做了清晰的脉路,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置 顶 返回目录 '
106心弦为谁动(七)
(本章字数:2244 更新时间:2010…4…22 0:21:00)
灯下,阴郁如乌云,完全遮盖了芯月明湛的眼眸。
夜深,云重,月已不见。
昏暗的烛光晃荡着冷焰,纤柔光影映在阁窗上轻摇,她想着那个男人,想着他冲动而霸气的一吻,疼痛似隔着万水千山,无声无言地涌来。
在他面前,她总不由自主地乱了理智,失去冷静。打八岁第一眼见到他,就被那双冷漠的黑眸怔住,不服他对自己的冷淡忽视,她用尽各种办法,一次次或挑衅或欺压,就连颜面丢尽的挑逗也有用上,只为了看到那张冷漠面具产生丝丝松动。十年过去,酸楚多于甜蜜回忆,如今的他面对自己,千年如冰坚硬的表情终于松动不已,她又有种落荒而逃的惊惧……
她可以淡雅、冷静、高傲、超然,在他面前却什么都不是,只是她自己最直接的本能反应。都说世上每样事物都会相生相克,难道……他是她命里注定的克星?
玉白手指无意识地挑动灯芯,烛火忽明忽暗,就如绝色容颜上的表情忽喜忽忧。
芯月是矛盾的,她并未如展现在他人面前那样镇定淡然,世俗红尘,她本多情,多情自被多情苦,她想超脱亦超脱不了,极力避免也是枉然。
“柳漠西……如果没有情咒,你还会这样冷情吗?”低声呢喃犹似叹息,徘徊于灯前。
门外,一抹白影晃荡,芯月猛然警觉,轻喝一声:“谁?”那白影已闪过,她突然想起白日抚琴之时经过厅堂的身影,心口微微激动,立刻起身朝外面追去。
“萦娘,是你吗?”
园子里,清风一片,黑暗中只有一盏孤灯独挂在屋檐下。芯月见那白影停住,大胆地向前走近几步。若非这身影太过熟悉,否则她会以为这是一具幽幽没有生气的灵魂。
僻静处,萦娘转过身,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那双美丽而写满沧桑的眼眸不容错认。芯月惊喜道:“萦娘,真是你。我就知道没看错人,不过,你怎会在这?”
注视芯月被风吹得苍白的容颜,萦娘声音平静如昔:“说来话长。你跟我来。”
片刻后,两人置身于一间舒适雅致的阁楼,阁楼四周不见人影,似乎与世隔绝,又似乎独居闹市。因为若将阁楼靠西紧闭的门扉打开,便可以看到一副令人极度意外的地方……醉梦楼,那里娇软嘤啼,丝竹喧闹。若将门关上,却是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芯月疑惑地以眼神询问她。
萦娘掀唇冷笑;“看到了么?醉梦楼是我让梦娘开的。”
“啊?”芯月有些吃惊,她只道醉梦楼是柳漠西所开,表面让梦娘打理这样一家声色俱茂的花楼,实则作为漠西族在京城的据点,平日有什么事可以在此落脚。既是萦娘所开,又是为何?
萦娘眸光闪烁,冷然道:“醉梦楼是我花了毕生积蓄,不过那都是从过往大漠的商队中抢来的,呵……漠西族需要这么一家花楼作台阶,而梦娘是最合适的老板。”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芯月隐隐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萦娘盯着她:“因为我的计划必须需要你参与。”
芯月满心疑惑,有些不安。这个曾在烈魂堡中苟且偷生数年的女人,完全可以早日脱离那不见天日的生活,却到这一年才愿意走出来,这其中必定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情。她不是漠西族人,甚至深受其害,现在又怎会帮助柳漠西?芯月将疑问暗暗压下,静听萦**下文。
萦娘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愿意帮助漠西族。不怕你知道,我并非帮助柳漠西,而是为了龙云图。”
听到龙云图,芯月神情变得严肃,这副图带来了太多的杀戮与血战,太多了太多的仇恨与矛盾,的确是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但是,萦娘需要龙云图做什么?
“我跟你说过,当年柳成权让我访绣龙云图,与我一同寻找图中的玄密……可惜图被清兵夺走,几十年后又落到你的手中。你我都非漠西族人,但却都是与龙云图有缘之人。”
芯月难解地注视着萦娘,白色面纱蒙住了她的表情,不过可以听出她带着复仇快意的嘲讽与冰寒。龙云图先后两次失踪,最后见到图的只是她和她。若说有缘,萦娘和自己两个外族女子都能得以研究龙云图,确实是极为难得。但她仍是不解,萦娘究竟要做什么。
“上个月,被你毁去一角的龙云图再现京城,柳漠西立刻派人去查,没想到东西就在萨拉族人的手中。”萦娘缓缓道。
“跟乌克他们有关系?”芯月立刻联想起来,柳漠西碧云寺受伤与围捕乌克原来都是为了龙云图。
萦娘点头,目中幽光闪现:“没错,真图与你手绘的完整图案结合起来,再配上我的刺绣,便可以让龙云图重生,也可以解开漠西族流传上百年而无人探得的秘密。”
“你想解开那个秘密?”芯月好奇心起,当初她灯下研究龙云图,也是为其中所暗藏的玄密所吸引,后来细致绘图时,她又数度回想揣测了一番。现在闭眼都能清晰瞧见图中九龙腾云、见首不见尾的模样,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萦娘陡然眼眸怒沉,双手握紧成拳,一缕缕乌黑长发因突如其来的内力飞扬于半空中。白色的身子,乌黑的长发,她像个暗夜里的妖怪。芯月蹙起眉,料想她定是想起了什么让人气愤的事。果然,她豁然站身伸出手:“我要破解龙云图,因为我恨柳成权与安秋水,我要带着这个让他们死不瞑目的秘密下地狱去找他们!我永远不会放过他们!”森冷的声音幽幽如风,芯月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恨。
只为解开秘密再去报复两个死人?芯月有些疑惑,却不敢多言,她敏锐地察觉此时的萦娘与烈魂堡中时相比,更加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了。
萦娘低低笑了起来:“呵呵,你还爱着那个臭小子?”
芯月眼瞳一缩,当她提到柳漠西,让人心底莫名寒了一下,瞬间闪过不好的预感。
' 置 顶 返回目录 '
107心弦为谁动(八)
(本章字数:2263 更新时间:2010…4…22 0:21:00)
萦娘却意外地平静下来,不再像烈魂堡中那样怒极地反对,对上芯月的双眸说:“你的痴心就如我当年,纵然一次次受伤依然不愿放弃最后一线希望。雪漠之中,你对他刺下夺命一剑,却也是你最深情的一剑。呵呵,世界上有这种情么?……你既然那样爱他,我就成全你再赌一次。为他破解龙云图的秘密,让他重新爱上你。我想……或许他不像柳成权那样无情,是个值得你爱的男人。”
她鼓励自己再爱一次?芯月黛眉轻锁,知道那夺命一剑,萦娘是懂自己的,惟有真正爱过又恨过的女人才会懂得深刻。紫笑、蓝雾祁、萦娘……他们竟然都看懂了她的情,而那个男人呢?
见芯月沉默不语,萦娘轻抬素手拉起她的,冰凉的指尖互相一握,四眸对视。
“芯月,你的性子跟我太像。我是恨柳成权薄情寡义,懦弱虚伪,但是上天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愿意与他再恋……我恨着他,却也爱着他,终其一生,无法抛却……因为回想起来,那便是人生中最难忘的时光,无论悲喜爱恨,只当是体验到别样的人生滋味,而他……便是那教会我成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