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袁傲策笑得别有深意。
“阿策,”纪无敌突然小声道,“你是不是看上端木回春了?”
“何以见得?”袁傲策的笑容不见了。
“因为你刚才的表情,分明是担心他和他爹有奸情!”纪无敌抿着双唇,眼中充满幽怨。
袁傲策面色僵住,半晌才揉了揉眉心,“算是吧。”
纪无敌拍桌而起,“你真的看上了端木回春?!”
……
四周静极。
尚鹊镇定道:“袁先生,我知道你对端木公子的医书极有信心,但是我想张少侠的医术绝对不会下于端木公子。”
袁傲策终于尝试了一回辉煌门独有的力挽狂澜绝技,淡然地配合道:“如此,我拭目以待。”
张奉贤就算再迟钝也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数岁的青年其实是在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魔教暗尊。他不禁后怕地呼出一口气。幸好刚才他与他的对答还算得体,不然恐怕他就算不掉脑袋,也脱一层皮。想到这里,他恭敬道:“定不负袁先生所望。”
联手无敌(五)
房间温度回暖。
程澄城不得不站出来主持会议。因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不是看戏,就是演戏,都很忙。“想必在座各位都已经得到了风声,凌云道长和慈恩方丈被关在静香庵。横刀堂是兰州的主人,他们对静香庵的地形极为熟悉。”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幅卷轴,缓缓摊开。
在座虽然大多是江湖中人,但也不乏如花淮秀这般出身名门、琴棋书画皆精的世家公子,看到画时不由眼睛一亮,在心中暗赞一句“好”。
此画虽然白描,但是一笔一划,一瓦一柱,块块分明,根根清晰,无比精细。观者站在山坡上,将整个静香庵尽收眼底,即便在座大多数人都没有去过静香庵,但此刻对静香庵却都有了大致的印象。
程澄城笑道:“听说这幅图是横刀堂堂主的心头之宝,若非这次援救凌云道长和慈恩方丈,那堂主还不肯交出来呢。”
在座中一人冷笑道:“只怕他们是想多卖点人情罢了。”
这是很多人脑中在转的念头,自然得到大多数人赞同的眼神。
纪无敌却摇头道:“这的确是那个堂主的心头之宝没错。”
那人不服气,“纪门主如何得知?”
“看这里。”纪无敌朝画中一指。一抹极淡极灰的身影掩藏在重重屋舍之间,显得格外的凄凉与孤独。“那堂主心头之宝的重点在这里。”
众人都眯着眼睛看。
程澄城叹笑道:“不愧是纪门主,果然心细如发。”
樊霁景也称赞道:“的确。我看着这些屋舍便眼花缭乱,难得纪门主还能从中找出人影。”
纪无敌很自豪,“我拥有的不是普通的眼睛,而是一双随时能发现奸情的眼睛。”
……
众人又被震慑了一回,原本因为包厢狭小而坐得稍近的各派掌门都忙不迭地分开一点,并努力让自己的腰挺直、挺直、再挺直。
尚鹊和程澄城无奈地对视一眼。
尚鹊只好出来收拾残局道:“虽然有了地形图,却还不知道蓝焰盟的人手分布。”
程澄城道:“这点倒是不易得知。不过我们至少可以肯定他们请了四位隐居的魔头,黑白双怪、翠玉客和红十一娘。我师父以前对我提过,黑山白水双怪为人心狠手辣,欺师灭祖,无恶不作。官府曾经出一千两悬赏捉拿他们,可惜那悬赏至今日仍在官府。”
袁傲策道:“哦?他们武功有何特征?”
程澄城微愕道:“难道袁先生没有听过他们?”
袁傲策道:“他们骂过魔教吗?”
“应该没有。”黑白双怪虽然嚣张,但还不至于和黑道霸主魔教为敌。
“那就没听过。”纪辉煌出道的时候黑白双怪就隐退了,更何况他出道的时候。
程澄城道:“黑白双怪的武功路数十分怪异。黑山老怪擅长爪,白水老怪擅长钩。他们一近一远,配合默契。无论对方是一人还是十人,从来都是并肩子上的。”
纪无敌总结道:“老夫老妻啊。”
程澄城眼珠一转道:“他们两个人,袁先生和纪门主刚好也是两个人。以二战二,联手御敌,说不定还能传为一段佳话。”
……
对于袁傲策和纪无敌的种种猜测,在座大多数人都已经听过,没听过的人看着其他人这么镇定的表情也不好意思流露出惊讶来。
纪无敌摸着下巴道:“听起来果然很美好。”
尚鹊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不过……”纪无敌拖长音道,“你觉得黑白双怪值得我出手吗?”
程澄城似早有所料他会有此一言,不慌不忙道:“除却黑白双怪之外,还有翠羽客和红十一娘可供选择。”
“还是纪门主喜欢单挑黑白双怪?”花淮秀道。
两人一搭一唱,一黑一白,配合得天衣无缝。
“阿策。”纪无敌轻唤了一声。
袁傲策道:“嗯?”
“你觉得他们俩对付黑白双怪如何?”纪无敌道。
袁傲策道:“能拖延时间。”也就是说,指望他们退敌就免了。
花淮秀面皮薄,被他这么一说,双颊就不自主地漾起红晕,他容色绝秀,此时看来竟是明艳照人,不可正视。
袁傲策原本还对纪无敌、花淮秀针锋相对心感愉悦,但是转头见纪无敌看花淮秀看直了眼,无名火又噌噌地冒了起来,冷哼道:“没想到白道武林连救个人都必须要依靠我这个魔教中人。”
投一石,激起千层浪。
白道精英们立刻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凳子上磨啊磨啊磨,义愤填膺之情溢于言表。
花淮秀首先发难道:“既然如此,袁先生凭何坐在这里?”
袁傲策嘴角一冷,杀气迸发。
突听纪无敌道:“凭他是白道家属。”
……
包厢里再次静得像潭死水。
程澄城的嘴巴张了三次,每次又合了起来。
尚鹊清了清嗓子,顶着百倍压力,硬着头皮道:“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袁先生早已与我们亲如一家。”
袁傲策侧头看着他,心中莫名的烦躁。第一次尚鹊的解围他觉得还不错,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觉得有些碍眼。
程澄城也打圆场道:“蓝焰盟所作所为,人人得而诛之。若非如此,横刀堂也不会主动将消息告知于我们。”因为横刀堂也是黑道,所以这次解救凌云道长和慈恩方丈不仅仅是白道的事,而是整个武林的事。这样一来,他们将袁傲策计算在救援行动之内,也就无可厚非。
在座大多数聪明人,脑袋稍稍一转,便理解他的意思。剩下的那些虽然不聪明,但是不多嘴。
尚鹊知道,尽管表面上兜回来了,但是梁子还是结下了。他看了看一脸漠然的袁傲策和满不在乎的纪无敌,头疼得快要炸开。以前苦归苦,累归累,也只需担心纪无敌一个。现在倒好,还要加上个袁傲策。两人碰在一起,完全是火上加油,越发不可收拾。他们的暧昧关系反倒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和他一样头疼的还有程澄城。看眼前这个形势,若再将主导权交给纪无敌,怕会引起在座大部分人的反弹,但是另选一个领头人却是很难。又要德高望重,又要处事稳妥……
他的眼睛在包厢里扫了一圈,终于挑中泰山派掌门陆青衣,堆笑道:“不知陆掌门有何高见?”
陆青衣觉得千里迢迢跑去铲除蓝焰盟纯粹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所以凌云道长飞鸽传书的信他烧了,鸽子吃了,求见他的武当弟子一律挡了。原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于是他高高兴兴地出门访友。偏偏这个朋友住在兰州附近,害他在半途遇到蜀川大侠,二话不说被拉来充人头。充人头就充人头吧,反正打瞌睡在哪里不是打,于是他特地挑了个不显眼的角落位置,其他人的说话声权当催眠,谁知正当他和周公下第二盘棋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睁开眼,却见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
“……”
他就这样张着稀松的睡眼和程澄城对视着。
……
程澄城脸笑得发酸,只好重复道:“不知陆掌门对于营救的计划有何高见?”
陆青衣抹了把脸,点头道:“你们的计划很好,我没意见。”
……
程澄城笑得僵了,“陆掌门,我们还没有计划。”
陆青衣道:“那你们刚刚在做什么?我明明听到你们的声音一直在嗡嗡嗡。”
“……”程澄城嘴角终于垮下来,“我们在讨论。”
“结论呢?”
“还没有。”
陆青衣迷茫道:“那你叫我干什么?”
在四周同情的目光下,程澄城麻木地重复着第一句话,“我想请问,陆掌门有何高见。”
陆青衣扭了扭睡得有些僵硬的头,视线刚好对准纪无敌的方向,于是想也不想道:“听纪门主的。他说什么就什么。”
……
焦点再度回归。
尚鹊郁闷地差点哭出来。
纪无敌突然直起身子,缓缓道:“其实救人不就是……”
其他人都等着他的惊世之言。
“冲进去,救出来吗?”纪无敌神情很无辜。
程澄城小心翼翼道:“纪门主的言下之意是……”
“就是大家一起冲进去,然后把凌云道长救出来就是了。”
……
他当然知道救人就是大家一起冲进去,然后把人救出来。但问题就出在冲要怎么冲,救要怎么救。程澄城深呼吸。
花淮秀道:“纪门主的意思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纪无敌道:“其实我真正的意思是……我的肚子饿了,能不能到此为止,大家开饭?”
程澄城皱眉道:“但是计划还没有……”
“我觉得纪门主刚才的计划相当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纪无敌一说肚子饿,陆青衣就听到自己腹鸣如鼓,忙不迭地应和道。
“……”程澄城懊恼地想,他刚才不应该叫醒他的。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总算知道了。
会议被纪无敌和陆青衣这么一打岔,其他人也没什么心思了,个个意兴阑珊的样子。
程澄城看着犹如一盘散沙的白道群英,心顿时凉了一大截。罢了,他不过是青城晚辈,何必做难人强出头?即便真的救不出凌云道长,首当其冲受责难的也是纪无敌和辉煌门,世人不会将账算在他头上。如此一想,程澄城便破罐破摔道:“那么纪门主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等我吃饱喝足。”纪无敌一副迫不及待要走的样子。
程澄城道:“不如先定个时辰,也好让我们准备。”
钟宇打破沉静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
纪无敌摇头道:“不好不好,今晚月色明媚,适合赏月。”
张奉贤开口道:“不如明晚?”
“我怎知明晚的月色是否也明媚得适合赏月呢?”纪无敌眨眨眼睛道,“不如等月色不够明媚的那晚再去?”
不少人忍无可忍。就算他是辉煌门门主,纪辉煌的儿子,但毕竟是后生晚辈,若非凌云道长对他信赖有嘉,此刻怎么也轮不到他说话。但没想到对于这样疼爱的凌云道长,他却表现得如此淡漠!正当他们要发作,就听樊霁景击掌道:“纪门主所言甚是。月光太亮,容易曝露行踪,倒不如趁着月色黯淡的时候去。”
众人恍然大悟,想起适才不忿,不由暗自羞愧。
联手无敌(六)
由于讨论出来的计划相当简洁,简洁到只要关注月亮亮不亮就可以,所以白道人士一到晚上,就各自在房间里,屋檐上,柏树下,举头望明月。
明月不负众望,一连两天都散发着银亮的月辉。
纪无敌搬了两把椅子,和袁傲策一起坐在院子里吃着点心喝着茶赏月。
“阿策,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肚子凸起来了?”他捏起肚子上的一块。
袁傲策眼角瞥都不瞥道:“现在后悔吃太多,会不会太晚了?”
“我不是后悔吃太多。我只是在想……”纪无敌将手拢在嘴巴边,极小声道,“别人看到了,会不会以为我怀了你的孩子?”
……
袁傲策不言不语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地捧起茶杯,啜了一口,淡淡道:“不会。”
纪无敌撅嘴道:“阿策,难道你听不出来,我其实不是想问这个问题?”
袁傲策狐疑地看着他。
“我其实是想问,”纪无敌的手指在桌子上戳啊戳啊戳,“阿策,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圆房?”
……
袁傲策继续喝茶。
“阿策,我们都已经亲过了。你不会始乱终弃吧?”纪无敌的神情很担忧,非常担忧。
袁傲策将已经饮尽的茶杯放下,挑眉道:“你确定?”
“嗯!”纪无敌毫不犹豫地点头。
“即使,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