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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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呼唤-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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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港派出所的份。之所以出现这种结果,更多是毛所长本人*不羁的性格所造成。毛所长与游局一样是当兵出身,并且是同一个部队,但毛所长的军龄比游局整整早八年。当兵的都这习惯,那怕只是早一天当兵,就有在人面前炫耀的资本,何况在同一个部队里呢。所以,出于习惯,毛所长就从没喊游局为局长过,私下里不谈,即使是在大众场合,直呼游局的大名算是客气的,称游局为小游或新兵蛋子则是家常便饭。对游局都这是样,对其他的人更可想而知。并且这家伙脾气特大,若什么事情没有遂他的意,立马就会翻脸不认人。记得去年为分配吉普车的事他就拍过游局的办公桌。多大的事,不就是分配给他的那辆吉普车比分配给其他所的吉普车档次稍差一点,他就吃不下那点亏,说游局给小鞋他穿,欺负人。遇着他这种德性的,不仅大家都让着他,就连游局在他面前也尽量做到小心谨慎,既不跟他一般见识,也不轻易给他找茬的机会。虽然他的工作做得好,但每年评先时,大家也就从没投过他的票,他们所也就从没得过先进什么的。好在这家伙在这方面并不认真,并没有为这类事情发过火,找人扯过皮。

  毛所长在前面将我们径直带到会客室里。会客室是毛所长自称的,其实只是他办公室旁边的一个九平方米大小的小房间,中间一张农村常见的油腻腻的老式八仙桌,四周围放四条没上油漆的白条凳。桌子中间放一只用酒瓶改造过来的烟缸,里面装了半缸的烟头,其中一只还冒着淡淡的青烟。让人感觉有点儿像是会客室的东西是对门墙上的一幅水彩画,也就是我们从电视广告里或者其他新闻图片里常见的黄山迎客松。这棵迎客松不知是何方高手画的,感觉就像是西方抽象派的杰作,虽然知道是迎客松,但枝不象枝,叶不象叶,画面上还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其他乡镇的派出所虽然条件都一样的差,但象毛所长这样怠于清洁的不多。

  坐下后,李锐很简单地向毛所长说明来意。他愣了一下,将吸了一半的香烟在烟缸里摁灭,拍着桌子朝外大声喊:“小崔,小崔。”

  话音刚落,进来一个留着分头的小年轻,睡眼惺松看着我们。

  “你马上到镇东头将谢小芬叫到派出所来。”毛所长说。

  小年轻答应一声转过身就往外走。

  我将那小年轻喊住:“别叫了,我们到她家去看看。”

  毛所长斜着看了我一眼:“这样的小事情还麻烦我们曾队长动腿?”

  “没事,没事,活动一下也好。”我站起来,表面笑着打哈哈,内心里却狠狠地骂:你毛虾子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资格老一点罢了。

  毛所长愣了一下,然后进到自己的办公室,找出一件皱巴巴的警服披在身上,与我们一道出了派出所。

  走在街上,感觉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明显有了热度,全身竟有点儿燥。毛所长懒洋洋地走在我们前面,若无其事地与遇着的每一个人打招呼,理都不理我们,好似我们根本不存在,或者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在一家小百货摊子前,毛所长停下脚步,与摊子后面一位三十多岁,留着一头卷发的年轻女人打招呼:“哟,怎将头发烫了,变成了一头狮毛狗了。”

  “有危机感呀,不打扮漂亮点,不定我家黑皮就将我一脚踹了。”那女人说。

  “哈哈,别怕别怕,你家黑皮不要你,那我老毛可就有机会了。”毛所长咧着嘴巴嘻笑道。

  “我就知道你毛虾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从没有一句正经话。”那女人开心地笑着。

  “怎么,嫌我毛虾子老吗?”毛所长说着,挺了挺了腰杆,“我可一身都是劲哟。”

  “光有劲有屁用,又不能换钱。”那女人撇撇嘴。

  “若谈钱,我就没办法了。那几个穷工资,只够我抽烟的。”毛所长装着一脸无奈。

  “不要紧,我这儿有的是烟。”女人说着,真的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递给毛所长,并用打火机给他点上火。这当儿,这女人才发现一直站在一旁的李锐和我,就吃惊地说:“哟,还有两位领导呀。”她就重新拿起那包香烟,抽出两根,递给李锐和我。

  我和李锐几乎是同时摆了摆手,谢绝了。

  最后毛所长花二十元钱在这女人这儿买了一条红金龙香烟。

  我板着脸,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李锐觉察到我不高兴,附在我的耳边说:“这家伙就这德性,别跟他一般见识。”

  出了镇子,我们沿着一条石子路折向东边。路两边种的都是齐膝高的白花菜,长得郁郁葱葱,像一张厚实的绿色毯子被人严严实实地铺在地上,一望无际。白花菜与莲藕一样,是江夏县的特产,其他地方虽然有小面积的栽种,但味道比江夏出产的就差多了。这就像武汉市的洪山菜薹,其他地方虽然同样能够栽种,但只有洪山宝通寺周围种植的才算得上正宗,并且味道也纯正。这种长得像野蒿子一样的绿色植物一年收获两季,收割后洗净,凉干水分,装在土坛里腌制半个月,然后就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了。以前,市场上只有散卖的,并且只能在江夏县的周边地区能够买得到,现在加工技术进步了,人们将腌制好的白花菜用塑料袋真空包装好,远销到非常远的地方。前几年我到南京出差,竟在超市里看见产自我们江夏县的这一宝贝,让我激动了好一阵。平日里,人们一般将这白花菜作咸菜食用,殊不知用这白花菜烧肉,味道更佳,既能佐酒又能下饭,是难得一品的珍肴。县里的那些头头脑脑们到市里、省里甚至到北京打点关系,都忘不了带上几箱产自江夏的白花菜送人,花钱不多,但让人记忆深刻。看着眼前这绿色海洋一样的白花菜,我禁不住联想到在金口中学读书时的情景。金口中学校园外是五里长的金水堤,春天堤上的紫云英和其他各种各样的野花开得象满天的星星,我们在堤上背书背累了,就会情不自禁地从堤上与堤下滚下去,那种滋味是没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有在彩霞间翻筋斗的感觉。所以,这一刻我竟有了到白花菜上面打个滚的念头。

  确实,春天不应该属于城市,而只应该属于农村,属于广阔的原野。

  谢小芬住的村子叫做黄家湾,离宁港镇只有三华里的路程。整个村子只有十来户人家,杂乱无章地散落在一片片的槐树丛中。谢小芬的家在村子的南面,一幢用石块垒墙的平房,从墙面上斑驳的青苔和已经褪了颜色的门窗上看,让人感觉这幢房子要比周围的红砖红瓦房年代久远,并且破旧。从做房子的石块和堆放在墙边的几扇还未完工的石磨,让人知道这房子的男主人一定是个石匠。房子后面有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伸出的浓密枝叶将房子的大半边都遮掩住了,树梢顶端有一个显眼的大鸟窝,喜雀的清脆叫声从树荫里时时传出。房子前面有一个用稀疏的紫荆树围成的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院子,一根晒衣服的绳子从院子中间扯过,绳子上凉晒着两床棉被和一个学生用的黄书包。一只芦花母鸡带着一群绒球样的小鸡在院子里觅食,其间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在周围跳来跳去,全然不理会我们这三个不速之客。院子的地面虽然没有铺水泥,但打扫得干干净净,显得既清爽,又整洁,看得出房子的女主人是一个勤俭的女人。

  “春生。”一进院子,毛所长就大着嗓子喊。

  屋子里立时传出一个男人喜悦的声音:“难怪一大早喜雀在房顶上叫个不停,果然你毛虾子就来了。”

  毛所长兴冲冲地进了屋,却将我们尴尬地扔在院子里。站了一刻,我与李锐一道也进了屋子。屋子里的布局是江夏县农村很普遍的明三暗六结构,进大门一眼看见的是三间房,但实际还有另外三间房藏在后面。堂屋两边是两间正房,一般是家里的成年人住,与堂屋相隔的是一间厨房,厨房的两侧是两间不显眼的偏房,小孩大多住里面。老式房子的窗户都做得有点儿偏小,所以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十分好,一切都让人感觉朦朦胧胧的。堂屋朝大门那面墙下是一个半人高的茶几,茶几上放着茶瓶和一个现在城里人很少用的大茶壶。茶几上面挂一幅大中堂,画的是荷花丛中一个笑眯眯的胖娃娃抱着一个与其身体一般大小的金色鲤鱼,中堂两边挂着对联:年年有余年年笑,时时幸福时时欢。茶几与中堂之间的空隙处,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时间久一点的纸面上已经没有了光彻,但仍有几张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丝丝光亮。在农村,一般人家都都喜欢将子女在学校获得的奖状贴在堂屋的正中央,以告诉外人,自己家的孩子在学校里表现不错,将来肯定有出息。茶几正中还放着一只黑紫色的香炉,一根筷子长的檀香已经燃了一半,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似乎寄托着这个家庭里的人无限的希求。

  我和李锐坐在一只长凳上听毛所长与屋子里的男人高兴的对话。

  “毛虾子,你怎么又给我买烟了。”是那男人的声音。

  “别见外了,”毛所长大大咧咧地说,“烟嘛,是抽的,只要我毛虾子有抽的,就有你春生抽的。”原来刚才毛所长在镇上买的那条红金龙是送给这个*生的男人的,看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今天可不是你一个人来,有什么事吗?”那男人问。

  毛所长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可恶的毛虾子,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一句。李锐也朝我不满地摇着头。

  我与李锐呆呆地坐了近五分钟,毛所长才掀起门帘从右边房里出来,告诉我们谢小芬到地上忙活去了。让我们稍等一下,他去喊。

  趁毛所长到地里找人的时间,我进到右边房里,毛所长鬼鬼祟祟的表现让我想看看这个*生的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偏房里的光线好像比堂屋里还要黯淡,我进去以后,好一刻才适应里面的一切。像堂屋里一样里面,也没有什么摆设,一张老式的五屉柜摆在窗台下面,柜面上杂乱无章地放些瓶瓶罐罐。与五屉柜相对的是一张老式的木床,床上挂着蚊帐,已经很旧了,许多地方打着醒目的补丁,但蚊帐上紫铜做的帐钩在黯暗中仍散发出耀眼的光。床头处,放着一张矮凳,凳子上放着一个装满烟头的瓷碗和一个茶缸。春生只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从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可以看出在以前他是一个充满活力,非常壮实的男人,可是现在他除了那双警惕的眼睛、那张厚实的嘴唇和那双粗壮的手臂能够动弹以外,胸部以下的身子都再也不属于他了。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和腐臭味,让人禁不住要窒息。我想象不出这样壮实的一个男人倒下以后,这个家庭是怎样支撑下来的。

  我递一根烟给他,并小心地为他点上。他深深地吸一口,然后一声重重的叹息与青烟一道从胸腔里喷出:“羞死先人呐!”

  看来小男一雄与谢小芬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一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与另外一个男人有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又无能为力,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哀呢!以前我办过多起因女人红杏出墙,男人行凶杀人的案子。撇开法律,单从尊严考虑,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是应该这样做的,可是现在这个*生的可怜男人,你能够让他做出有血性的举动吗!

  我无言以对,默默地看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这个男人的眼眶里漫出,流过眼角,滴落在枕头上。实在话,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像这样流过眼泪,也从来没有为一个男人的眼泪像现在这个男人的眼泪一样让我震慑过。我没办法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像逃跑一样出了屋子。

  “相信我,她不会杀人的!”背后那个男人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无助和无奈。

  十分钟不到,毛所长就将谢小芬带回来了。

  即使以较为苛刻的标准来判断,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谢小芬都显得非常优秀,若不是那双忧郁的眼睛和因过度操劳而显得过分松驰的皮肤,你还确实难以判断出她的实际年龄。现在城里的像她这样年龄的女人,谁不是在想尽一切办法梦想将自己的青春和活力留住,但往往收不到梦想收到的效果。比如我的老婆晓红还有王芳,在美容上她们不知花了多少钱,花了多少时间,但效果除了在衣着上能够引起路人短暂的注意以外,容貌上是绝不可能让人能够多留意一眼的。生成的眉毛长成的相,一切都是前生注定的,很难加以改变。但是,谢小芬就是不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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