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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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呼唤-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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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到在三号病区门口竟然遇到赖群力这个家伙。他穿一件米色的风衣,斜靠在一棵香樟树的树干上抽烟。他的左边腰部鼓得老高,一看就知道那儿别着照相机或者摄像机。今天他是准备大显身手了。

  他妈的,这家伙怎就像一只绿头苍蝇呢?嗅觉太灵敏了,并且专往烂的地方盯。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一句。

  “你好,曾队。”他毫不顾及我的脸色,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懒得答理他,生硬地问:“你等在这里干什么?”

  他一点也不理会我的反感,反问一句:“那你曾队这个时候来这里又是干什么呢?”

  对付赖皮最好的办法就是只当没他这个人。我挥了挥手,带着王平安等人就往病区里走。但赖群力是脸皮厚,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三步并着两步跟在我们的后面。

  “你想干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拦住了他。

  赖群力怔了一下,拍拍左边腰际的那个鼓包,软中带硬地说:“我能干什么?履行一个记者的天职。”

  “记者?哼,我看你就像一只绿头苍蝇!将这个绿头苍蝇留在门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跨出门房一步。” 我朝站在门房门口的叶小明吩咐道。

  “你……”他没想到我会骂人,更没想到我会采取行动。 

  叶小明二话没说,一个跨步站在赖群力的面前,伸开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赖群力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对待他,立时脸都气白了。他恼羞成怒地想推开叶小明的手,但有如撼在一根粗大的树干上。这时叶小明顺手将他拽进了门房。

  “曾帆,你小子别得意,我要告你!”不知叶小明是下手太重了,还是被气的,赖群力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叫着,音调都变了。

  余小伟正聚精会神地与那年轻的漂亮护士玩纸牌。看见我带着人走进来,他马上将手上的纸牌放下,一脸惶惑地站起来。那护士一看阵势不对,红着脸小心地退到与值班室相连的那个小房间里去了。

  “李锐在吗?”我厉声地问余小伟。

  “在,在。”他一连声地回答。

  我没理会余小伟,抬步就往楼上走。快到二楼时,我偷偷地将挎在右边腰上的手枪套打开了。李锐平日喜欢将手枪带在身上,虽然我不相信他在这种情况下会对我下手,但我仍不敢掉以轻心。

  会客室里仍是我几天前见着的模样,只是放在中间的茶几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烟缸,烟缸里放着几支明显只抽了几口的烟头。但是,病房里却空荡荡的,不见李锐的踪影。电视里仍在放着一部不知名的连续剧,白色的被子随便堆在床上,几张报纸散落在地板上。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精装《三国演义》,夹在书页中间的一枝小鸟形状的红色书笺显得非常醒目。我拨出枪,快速地推开病房左手边厕所的门,里面没有人。我又大步跨过房间,走到里端的窗子边。我掀开淡紫色的窗帘,探出头朝外面打量。窗子外面做有一个大大的防盗网,人根本无法从这里跑出去。

  “人呢?”我转过身,双眼像锥子一样盯着余小伟,这时我真狠不能抬手给他几个耳光。

  余小伟的脸吓得惨白,五官都变形了:“他,他,不,不,李所长,他半个小时以前还在房间里的,怎就不见呢?”

  “凭什么说他半个小时以前还在?”我厉声问。

  “我上来给他送开水,看见他正躺在床上看书。”余小伟张着嘴说,“他还给了一根烟我。”

  我没再理会余小伟,而是仔细将房间里的书桌、壁柜、床头柜以及枕头下和被子下凡是能够藏东西的地方都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其他担心的,我只是担心李锐随身带着的那把手枪。但是,我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到一楼,用值班室的电话拨通了龚道新局长的电话,将李锐去向不明,以及有可能产生的后果向他作了汇报。龚道新局长在听我的汇报时虽然语气显得非常镇静,但是从我以后了解到他所采取的措施上,我深刻体会到他当时急迫心情竟与我不相上下。他首先布置县武警中队封锁了县城通往外地的各个路口,进而命令全县各派出所全部进入警戒状态,留意辖区内发生的任何不正常情况。同时,命令先期完成抓捕任务的各个行动小组,立即在整个县城进行拉网式搜索,务使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李锐抓捕归案。

  我刚放下电话,秦丽荣一脸惶恐,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她穿一身淡红色的睡衣,头发湿漉漉的,脚上还穿着一双拖鞋,看得出她刚刚洗完澡。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完全走了调。

  我将她扶到靠门的沙发上坐下,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地安慰她:“没有发生什么事呀!”

  “你哄我,曾帆,你哄我。”她不肯坐下,挣扎着站起来,“那刚才李锐为什么说那样的话呢?”

  原来十五分钟以前,李锐向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犯了一件不可饶恕的糊涂事,叮嘱秦丽荣自己保重自己,并且将孩子带好,不求成材,但求成人。

  “你告诉我,曾帆,李锐到底犯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呢?”秦丽荣这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使劲地摇晃我的双手,双眼无助地看着我,希望我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我这个时候能够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吗?肯定不能。我避开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将目光投向门外黑洞洞的夜晚,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老话说了,人牵了不跑,鬼牵了直跑。”这是我们江夏妇孺皆知的一句老话,意思是指有些人对正道和斜道不能正确区分,在鬼迷心窍的情况下,放着正道不走,却做了不该做的坏事,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秦丽荣的双手仍使劲地抓着我的手腕,抓得生痛生痛。她怔怔地看着我,不让我的眼神有丝毫的回避,她好像没有听懂我所说的话的意思,或者更希望从我躲避的眼神里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或者为她指出一条能够救渎李锐的光明之路。此刻,她就像一个落水人,希望抓着的任何一件东西都能将她从无助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即使不能完全拯救,起码也能延缓那个不可避免的灾难时刻的到来。她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全身颤抖,呼吸急促,泪水涓涓下淌。是的,我与李锐不仅是共事多年的同事,并且是大家公认的好朋友。同时,我们两个人的家庭之间也非常融洽,秦丽荣与晓红之间到了几乎无话不谈的地步,即使是两家的小孩子之间,也感觉得到她们的友好关系完全有别于同其他孩子的关系。这些都是缘于我们两个家庭间的相互理解和信任,而这一理解和信任不是任何人和任何家庭之间都能够得到的。所以,秦丽荣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我怎么不理解秦丽荣此刻的心情呢?但我又能为她提供什么帮助呢?我摇摇头,努力躲开她那让我不敢正视的目光。

  惨淡的白炽灯光照着秦丽荣惨白的脸,也照着她越来越剧烈颤抖的身子。“天哪!”她若有若无地轻哼一声,整个人就瘫软在我的怀里……

  ……

  八点钟的时候,我急匆匆赶到龚道新局长的临时办公室。游局、周局和其他几位领导都坐在沙发上。他们在不停地抽着烟,表情都非常严峻。其他各小组的抓捕行动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只是在抓捕雷小明遇到一些小的周折,但在游局的亲自指挥下也得以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李锐这家伙能跑哪儿去呢?”听了我的汇报,龚道新局长用手指敲着桌面,目光犀利地扫过我们每一个人的脸。

  “是啊,出县城的各个路口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在县城里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难道插翅飞了不成。”何道明处长说。

  龚道新局长看何道明处长一眼,点着一根烟,说:“他现在对于李锐这家伙跑到哪儿去倒不是特别担心,担心的是这家伙会做什么?以前我们遇到这类事情的,有些垂死挣扎或者走逃无路之徒,往往会做出一些狗急跳墙的举动。比如报复他自认为是自己仇人的人,或者残害社会上那些原本无辜的人。所以,我们必须了解在县城里谁曾经与李锐有过过节?而对于李锐的了解,游局和曾队要比我们清楚得多。”龚道新局长站起来,走到游局和我的面前。

  游局好象没有听到龚道新局长和何道明处长说了些什么,也没理会龚道新局长走到他的面前。他坐在沙发上,右手夹着一支香烟,左手手掌撑着下巴,手肘支在茶几上,眉头紧锁,双眼茫然地看着空洞的前方,一动不动。自我走进办公室他说是这种姿态,近二十分钟,除了点香烟时稍有动作外,他始终就象泥塑一样坐着。

  “你到是谈谈自己的看法呀。”龚道新局长在游局的肩膀上拍了一上,“多长时间了,你就这副模样,象走火入魔似的。”

  游局仍没有丝毫的动作。在将夹在手上的那根香烟在烟缸里使劲摁灭后,他轻咳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龚道新局长,肯定地说:“就我对李锐的了解,他是不会做龚局长刚才所说的那些事情的。”

  龚道新局长朝游局凝视了好一刻,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敢肯定吗?”

  游局没有回避龚道新局长怀疑的目光,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狡黠地笑了笑,然后又点着了一根烟。

  龚道新局长又将目光转向我。

  我站起来,说:“我同意游局的判断。”

  “你们敢与我打赌吗?”龚道新局长重新坐到办公桌后面,问。

  我迟疑了一下,游局却站了起来,说:“敢!”

  “赌什么?”龚道新局长问。

  “随你。应该领导说了算。”

  “两瓶茅台?”

  “好!”

  碰头会看似非常轻松,但是在相应措施的实施上,游局还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建议整个县城的搜捕行动继续,并且全县各派出所仍要加强防范。他自己带上我以及杨新愚等另五个人立即赶往龙泉镇。

  对于游局的这一决定,我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找不到李锐曾与龙泉镇的某个人有瓜葛的痕迹。但在游局作出这一决定时,我又不好明着问,毕竟游局自有他的根据和高明之处。在路上,我曾问游局为什么作出这样的判断,他却象没有听到我的问话一样,连声都没有吭一下。在从县城去龙泉镇近四十分钟的路程中,游局一直沉默着,只是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在香烟的光亮中,我仍可以从侧面看见他那双眼睛怔怔地看着车灯光亮前面那深不可测的黑夜。

  四下里漆黑一片,偶尔有怪声怪调的鸟啼声不知从何处隐隐传进耳膜。昏黄的灯光象沙子一样撒在车窗前的夜幕中,看上去仿佛在努力地淡化那化不开的黑暗,但却徒劳无功,使眼前的黑暗越发显得既浓又稠。游局的沉默感染着我们,我和司机陈强也都没有说话,连咳嗽都没有。此刻,不用刻意去猜测,我们在内心都被同样一个痛苦折磨着,这个痛苦浸透了我们的心,我们的思维,我们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使我们没办法挣脱,没办法稀释,就像我们没办法挣脱和稀释眼前的黑夜一样。毕竟李锐与我们是朝夕相处的同事,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在这短短的半天里发生的一切,没办法将我们积聚多年的理解和情感一下子淡化,更没办法一下子彻底改变。心底里,我们宁愿下午查证的那些事实只是小说中的故事,我们宁愿现在正在进行的抓捕行动也只是我们睡梦中的一个错觉!

  龙泉镇位于离县城约二十公里的正东边,因龙泉山而得名。据《江夏县志》记载:“龙泉山古称灵泉山,因灵泉寺山中有色碧味甘的清泉潭而得名。”龙泉山顺龙盘结,群峰高耸,其山三面临牛山湖与三汊港,在无边碧浪之间,逶迤崛起云山、大龙山、二龙山、龙嶂峰、玉屏峰、天马峰、马鞍峰等,自古这里被视为山环水绕、湖山钟秀、林泉幽穆的“福地仙壤”。正因为此,刘高祖刘邦的大将樊哙就葬在天马峰下。而到了明代,明太祖朱元璋第六子楚昭王朱桢同样看上了这一片风水宝地,死后亦葬于此处。朱桢死后,这里陆续成为昭、庄、宪、康、端、愍、恭、巴陵卓简九王的陵寝与陵园。由于有如此多的王侯将相、达官贵人葬于此处,所以虽历经千年,这里仍有许多的古建筑不仅依然存在,并且从残损中仍看出往日的富丽堂皇,庄严肃穆。改革开放后,县里下力气将这里作为一个旅游开发的景点,除了对残存的建筑作了进一步的修缮维护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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