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头的药料不便宜,自己能想办法造一些就省多了。
大少爷也给骗住了万
大少爷说:他要一心闹着玩儿,谁也拿他没办法。好在他
也知道操心成本了,这不是坏事。
谁都知道二少爷干的不是坏事I
他干的好事算是好到家了
一硝。
二磺。
三木炭。
二少爷造的是黑炸药!
他把头掖在裤腰带上了。
别人可都蒙在鼓里。
谁也不知道他在找死主
曹老爷把我叫过去,间我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遇上
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有。我说屠场宰了一只阉猪,在阉猪的肚
子里剥出了一只小猪,小猪三条腿一只眼,刚剥出来的时候心
还跳呢】
老爷说:你看到了吗?
我说:没看到。屠场的人说不吉利,把它们埋在河滩里了。
老爷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他的脸有点儿种,耳轮和鼻子尖
发亮,眼袋子很饱,像塞了馅儿的饺子。他一直在沏滑石粉吃,
可能吃多了。
老爷说:他们弄错了。那不是阉猪。是母猪!
他问我:你还听说什么了?
我说:听人讲府城那边传着一种怪病。。
他说:是大骨头病么?
我说:是吧。说是骨头节子上长葡萄球。
他说:我听说了。都怪他们那边水不好。
老爷说得很肯定,伸乎摸了摸膝盖。
他说:咱们这儿水好!
说完他就闭嘴了。我眼看着他摸完了膝盖,摸胳膊肘,摸
完了胳膊肘,摸脚脖子。然后摸手腕,摸肩脾骨,摸头骨,最
终一根又一根摸起了肋骨。不知道再摸什么了,他用一只手抓
住了另,一只手,像是让开水烫疼了,磁磁地往嘴里吸气。
我不说什么。等着他静下来。
我看出老人家有话要跟我说。凭我的经验’,他一定想吃一
样东西了,可惜无法开口石这时候我不能啥问。我得耐心等他
下定决心,把他想吃的东西详细地告诉我。他也有实在张不开
嘴的时候。那样,我就省心了。
我希望他说一样他没吃过的东西。
可是,我又害怕找起来麻烦。
我的心里分出两个叉儿,打架】
一个声音说:别吃了!够了I
一个声音说:吃吧l吃吧}
一个声音说:再吃要吃死了万
一个声音说:吃吧!吃屎!
我看出曹老爷下定了决心。
我的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没有吓住我。
他羞红了我的脸。
他要吃血。
经血。
他说:要没有结过婚的,净的。
他说:去吧。你小心。
老爷的脸也红了。
血红。
他的小药锅咕咕地冒着热气。
我觉着他在煮自己的痰。
要么,是煮着鼻涕。
他没吃过的东西不多了。
他说:耳朵,当心!
吃到要紧的地方来了。
他在叮嘱自己呢I
当心!
血来’了!
咦!
咦!
我想到了镇子里那些闺女,想到了她们夹着腿走路的样子。
可是不行。老爷让我当心,我必须当心。跟她们开开裤档的玩
笑不难,伸手掏她们的东西就不容易了。我又想到了五铃儿,除
了她我找不着合适的人了。
我说:五铃儿,我跟你借个东西。
她说:你借什么?
我说:你身上的东西。
她说:我身上有什么?针?顶针?
我说:借你两条腿当间的一点儿东西。
她误会了我的意思,阵一口跑了。我这才发现我根本开不
了口。在去古粮仓的路上,我叫住了她。路北边是灌木丛和半
人高的篙草,我让她跟着我来,我想她不来就算,结果她来了。
我说:你借不借?
她说:借。耳朵哥,我随你借什么。
我还是张不了口。
我说:我借你的血带子用用。
她说:你干什么用?
我说:你不用管!
她说:是阴血带子么?
我说:是。
她说:我没有,少奶奶有。
我说:别管谁的,借我用用I
五铃儿怕我,可能还喜欢我。她本来以为我要借她的人,没
想到只借了一根布带子。她更没想到的是,我的目标是血!我
想要血,可是我意外地拿到了少奶奶的贴身之物。我不知道自
己应当做什么好了。
夜里,我把布带子贴在鼻子上闻。
有一股甜丝丝的洋胰子味儿。
我狠狠心,把鼻子往窗台上一叩。
我用布带子接住我的鼻血。流了那么多血,布都湿透了。血
很热,我有点儿害怕。我怕我的血流起来没个完。可是一想到
我的血和少奶奶的血流在一个地方,又说不出的舒服了。我不
恶心。一点儿也不!
我凭什么要恶心呢?里
天亮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血在布上结了厚厚一层痴,是黑
的,像屠场到处可见的猪血。我把东西给曹老爷送去。他把它
泡在一只装了冷水的大碗里,血渐渐化开,一碗水红得发紫。老
爷端着碗的手直哆嗦。
他说:很好,很新鲜!
他说:耳朵,歇着去吧p
我听到了血水倒进小药锅的声音。
我觉着浑身的血都煮开了。
血很浓。
血像猪血一样散着臭味儿。
我很难过。
孩子。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你能原谅我么?
我的血白流了。
3月23日录
装火柴的竹箩像灯笼,比灯笼长。十盒一包,十包一匣,十
匣一箩。箩里衬着蜡油浸过的竹纸,封得不透气。火柴轻,挑
夫一根扁担挑八箩,多的能挑十箩。几个挑夫一块儿走,能封
住半条街。
隔上三五天,就能看挑火柴的人从曹宅的前边穿过去。挑
夫中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是郑玉松手下的人。乌龙火柴在外
盒的两边刷磷,比大头的赤磷火柴防潮,产量又不大,销路不
成问题,指望它给曹家赚钱就难了。好在曹家本来也没指望它
开工就赢利。不过它也不赔钱。郑玉松为请售付了一大笔定钱,
火柴场要赔也够赔一气了。
镇里人都以为火柴公社有洋人的股份,有桑镇郑家的股份,
其实没有。
大路是个劳力。
郑玉松是个商人。他比别的商人大方,付钱早,也多。他
这么做也没人觉得怪。二少爷是他妹夫,他这么做不过分,一
点儿不过分。
他喜欢他妹妹么才
郑玉松喜欢他妹妹,疼他妹妹,可是那一次他当着他妹妹
的面摔了茶壶I是秋天割稻的节气,大少爷不在,去外边收租
去了。炳爷赔他吃了饭,就把他引到左角院,让他在廊亭里歇
着。我刚好从柳镇给老爷抓药回来,炳爷塞给我一把茶壶,支
我去伺候客人,陪客人聊天。郑玉松知道我刚刚去过柳镇,就
问我看见人头没有。我说前几次去就看见了,只是没想到这次
去它们还挂在那里,人头上都没有肉了,白花花地挂着算是怎
么一回事!
他说:朝廷用这些骨头来吓唬人。你害怕么?
我说:不怕。每回看都可怜他们。
他说:可怜谁?
我说:可怜掉脑袋的人。他们真惨。他们家里人看见他们
这个样子可怎么活?杀就杀了,埋了多好。单单把一个脑袋挂
起来,太惨了。
他说:你心眼儿不错。等哪天我的脑袋挂上去,你可怜我
么?
我愣了一下,没接话。
他说:等到了那一天,你不用可怜我。你要有胆量就对着
我脑袋说几句话,让我试试能不能听见。一你看怎么样?咱俩一
言为定吧?里
他说得很认真,我不知怎么说才对。我正要说,他憋不住
笑了。我这才清楚他是说了笑话,我想不出他的脑袋怎能会给
人挂上去。是笑话就对了。
我忘不了他抬着下巴大笑的样子。他喉咙上有个很大的疙
瘩,比一般的男人都大,像个小苹果。
他没笑完,少奶奶进了院子。
她说:哥!笑什么呢?
她哥说:笑你呢!你怎么瘦了?
她说:谁瘦了?光汉过一会儿来。
她哥说:光汉这么使唤你,我可不答应!看你这一手浆糊,
他要没钱雇人我替他出钱行不行?
郑玉松又哈哈大笑。
少奶奶没有笑。她笑不出来。我见她在石桌旁坐下,眼睛
有点儿湿,连忙退远点儿。见她半天不说话,我干脆退到我的
小耳房去了。我在竹床上躺了一会儿。我有点儿累。我听到一
些声音,可是没想到他们在吵架。我推门出去,听到郑玉松吼
了一声。
他说: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少奶奶说:你找谁不行,偏要找他互
郑玉松说:他愿意i你管他也罢了,还要管我?戈
少奶奶说:你也不问他行不行?你要找他干,不如我来干,
你怎么不找我干?!
郑玉松说: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女人不要管i你要忘了
这是郑家的规矩,我现在就告诉你r
少奶奶说:这是曹家!
郑玉松急了,说:曹家怎么样?曹家怎么样?
他用拳头砸烂了茶壶。
茶水溅了他和他妹妹一脸。
我呆了。
少奶奶先看见了水塘这边的我。
他们不说话了。
二少爷从古粮仓赶回来,目光硬硬的,塌着肩膀。他在石
桌旁站了一会儿,随后引着郑玉松去上房说话。少奶奶一直坐
在那里,眼睛盯着亭榕的一个地方。我拿了竹箕子和条帚悄悄
走过去,把茶壶的碎片扫起来,我不想说话。可是我实在忍不
住了。
我说:您别着急。有什么干不了的事情,您找我。多难的
事儿我也不怕,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她说:耳朵,扫净了回去吧。
她不看我。
她脚底下踩着一块茶壶的碎片。
我跪下来。
--------------谨以此书献给我今生唯一真正爱上的女人梅子
--------------很想看刘恒的这部小说,可是网上只有一本pdf格式的影印本,没有txt格式的。由于是影印本所以手机里米法看。只好用
软件一页一页的把字从照片里抠出来。所以文本格式是一页一页的。有些怪(**)!请各位大虾转贴时别删除我的这些文字,让这本我做的书。网络上
唯一的书来作为我和梅子爱的印记!!!!!!!!!!谢谢各位大虾!!!!!!!!
我说:您抬抬脚。
她的脚抬起来。鞋上沽着锯沫,布袜上蹭了树皮的碎屑儿。
我把瓷片捏住,心口憋得难受,不想动,想永远这么跪着。我
想摸她的脚J
我说:您别伤心了。
她说:耳朵,你懂什么呀?
我什么也不懂里
我是奴才,我当然什么都不懂葺
我受不了她伤心含泪的样子。
我想在水塘里一头扎死I
那天,二少爷送郑玉松出来,我哈着腰跟到大门口,冲着
轿门鞠躬。我说:祝您一路平安啦里郑玉松撩着轿帘看了我半
天,可能想起上次扔元宝我没捡的事。
他说:小伙计,别忘了!我的脑袋不管给人挂在哪儿,你
一定得来看我,跟我说几句话。我试试能不能听见。小伙计,别
忘啦!
我说:忘不了J
他对二少爷说:这小子有种,能指望1
他的轿子飞一徉进了镇街。二少爷站在台阶上,眼珠子硬
硬地看我,在想大舅子说的话吧?我站在台阶底下,也硬硬地
看他。我想,你是少爷,可你顶不上少奶奶的一只脚。他的眼
睛让我害怕,我先软了。
我听见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说:老爷又吃什么了?
我说:当归。
他说:还有什么?
我说:鸡蛋壳儿。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就转身走了。他看我的最后那一眼,日
光。软和,让我突然记起二少爷本是心地很好很好的一个人。他
的两个肩膀朝前哈着,走起路来一副越走越矮的样子,好像一
堆东西压得他受不了,要把他压到上里去了。我还想起了郑工
松的头!
他的头挂得到处都是,满世界了。
我看着它们无话可说。
我的白日梦里多了血淋淋的头。
梦里的活人都被淹住了。
我说:你疼么?
头说:我舒服着呢!
那彪猛的汉,子笑啦。
自从有了那处院子,二少爷经常很晚才回家,有时干脆就
住在那儿了。守夜的人由两个增加到三个,他还是不放心。他
怕失火。让人把调药间的窗户堵上,只留巴掌大的一条洋玻璃。
后来,他把调药间与小院子中间的那个门也堵。上了,只在一人
来高的地方留个脸盘大的小门,胳膊勉强能伸过去,他在调药
间门口砌了拐墙;在院子那边砌了几个鸡窝样的东西,装炭粉
口袋的硝粉口袋。仍旧不放心。他弄来许多大大小小的缸,把
他的希罕东西放进去,大缸扣小缸,把它们捂严了。
他的调药间谁也不让进。早晨,他拎着装好药糊的木桶走
出来,把它们倒在木槽子里,用插板试几次,看看合适就不管
r。他锁上药间的门,从火柴公社的牌子底下走出去,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