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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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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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舒服许多后,她抬眼望向马路,准备叫出租车。谁知才张望了一下,原本低垂着头的阮芷芸忽然抬起头往旁一撇,瞬即呕出一摊秽物,好死不死地,正好有个男人走过她身旁--

「搞什么鬼啊!」一声隐隐含怒的低咒立时响起,男人昂贵的长裤和皮鞋全都沾上了酸臭的秽物。

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阮冬妮登时呆傻了眼,扶着软成一摊泥的母亲怔愣地看着男人脚下的污秽狼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卓斐然浓眉紧蹙地望着自己沾黏着秽物的裤脚与皮鞋。他一向自律甚严,对于那些没办法控制自己而沉溺于酒精中的人没啥好感,喝酒喝到醉甚至呕吐,于他而言,是一种愚昧、不知自制的行为。

酸臭的味道令他忍不住皱眉,神情也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一抬头,便立即射去冷怒的眼芒。

「小姐,妳吐了我一身,打算怎么处理?」冰冷的低沉嗓音让人不由得生畏。

阮冬妮微微颤了下,而后缓缓抬起脸,面对男子忿怒质问的脸。

「对、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那个……呃……我会赔偿清洗的费用--」

「是妳?」卓斐然惊讶地看着她仍显慌措的脸蛋。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视线随即转移至委靠在她身旁的女人,眼里带着疑问。

他的话引起她的注意,她有些困惑地望住他:「我认识你吗?」眼前男子确实有些面熟,不过,她实在记不起来曾在哪儿见过。

「我们曾见过两次面。」一见是她,方才的怒气迅速消褪,只是微微皱眉地盯视着她。他自认为不是个会让人轻易忘记的人,尤其他还曾对她伸出援手,可她竟然对他完全没了印象。

「是吗……」她努力思索了下,这时的阮芷芸又突地惊醒过来,猛然推开她,摇摇晃晃地走至路边再度呕吐起来。

「妈,妳还好吗?」她随后奔过去扶住母亲,在她吐尽肚腹里的酸水后,悄悄地递上面祇。

那一声妈,解开卓斐然心里的疑问,却也教他眉间皱折不觉又加深了几分。

阮芷芸接连发出几声干呕后,整个人往旁倾靠过去,身体的重量几乎全落在女儿身上。阮冬妮吃力地撑扶住她,有些困难地移动脚步。

卓斐然看不过去,走向她,先是取走仍握在她手上的面纸包,大致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裤脚和皮鞋,随后目光转向她,说:

「妳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送妳们回去,我的车就停在前面而已。」

说完,没等她响应,人已经大跨步往前走去。

面对这突然转变的情况,阮冬妮着实愕愣了好一会,等她回神过来,一辆白色的BMW已经停靠在她身前。

「上车吧。」卓斐然降下车窗,微倾过身对着她说。

她动也不动地,神情多所犹豫。

「妳放心,我不是坏人。」他以为她担心的是这个,特地解释一下。「那天在精品店我们见过面,在那之前,我还曾救了妳一次,记得吗?」

经他这么一说,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他的,但是,她依然站在原地,看似没打算接受他的好意。

卓斐然下意识地皱眉,不明白她还在犹豫什么,最后索性下车走到她身旁,二话不说地打开后座车门,微带命令的口吻说:「上车!」

邵冬妮微抿着唇,迎视他略带不耐的沉肃脸庞,淡淡地说:「我怕会弄脏你的车。」

「这妳下用担心,车子脏了,我会让人清理。」他的脸色和缓了些,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接过阮芷芸将她安置于后座,谁知软绵绵的身体一接触到座椅立即躺平。

「妳坐前面吧。」没让她有开口的机会,他轻握着她的手肘,为她打开车门,让她坐进驾驶座旁。

待车子驶上大马路好一会,始终静默无言的阮冬妮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他地址。「那个……呃……先生,我们家住荣星花园。」

「我知道。」卓斐然的目光平稳地直视正前方。「妳母亲常常喝醉酒吗?」

他突来的问话令她微怔了下,但也只那么轻轻一下。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侧脸望向车外霓虹闪烁的街景。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回答他的问题,不管他是出自于关心或是好奇,更何况她没有习惯与别人谈论和自己有关的事。

她的沉默让他忍不住挑眉。「妳一向都这么安静吗?」

她的反应只是转过脸瞅着他,仍然不发一语。美丽的大眼睛像嵌在窗外夜空中的星子,黑黑沉沉地闪着幽光,看似什么情绪也无,却又深得让人不自禁想往里探看。

卓斐然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孩,他自己已经算是个话少的人,没想到她比他还静默少言。十六岁,该是洋溢着青春欢笑的年纪,而她美丽的脸蛋却鲜少有表情,彷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牵动她的情绪一丝一毫。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一股烦闷,他莫名地微微恼火起来,禁不住语带轻讽地说:「小女孩,想要扮成熟,妳还早得很,十六岁就该有十六岁的样子。」

话刚出口,他随即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的情绪一向不容易有高低的起伏,脸上也经常性的没什么表情,惯以理性的思维处理事情,但碰上这不过见过三次面的女孩,他久违的脾气竟被激起。

本以为她仍会静默地不置一词,没想到她却出人意料地、一脸专注地注视着他,还认真地问:「你认为十六岁该是什么样子?」

他着实愣了一下,她看他的眼神没半点虚矫,也非故做天真,那瞳底淡淡的迷惑好似真的在追索一个答案,真实地传递她心里的疑问。

「我以为妳应该知道。」他轻笑了声。「看看妳周遭的同学吧,他们身上会洋溢着青春的光彩,快乐的时候尽情欢笑;心情不好时,情绪会表达在脸上,渴望找朋友倾诉,妳呢?妳也同他们一样吗?」

阮冬妮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而后不自觉地轻蹙起眉,喃喃道:「原来我真是个怪胎碍…」她忽地抬眼看他,朝他耸耸肩,颇带点无奈的意味,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以后大概也改不了了。」

她的眼神坦率无伪,唇边勾起一抹轻缈的笑,那笑有几分惹人爱怜。

卓斐然心湖蓦然一动,微微怔忡。她笑、她皱眉、她的声音与神态,有着水一样的清幽淡柔,带着一点风的飘忽随性,明明是一个荏弱的女孩,却又显露着坚韧的气质,撩乱了他的眼,也彷佛撩动了他的心。

但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啊!

他猛然收住心海的潮骚,回复无表情的脸孔。他怎么可能对她产生不该有的情愫?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呀!

然而,不知怎地,虽只相遇三次,他对她竟然荒唐地滋生一股爱怜心疼的诡异感觉,有种想将她纤细娇小的身子包覆在自己怀里的冲动,心底那股莫名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诡谲地纠缠住他,实在教他惊心。

「妳不应该到刚才那种场所去的。」强抑住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他淡淡地接口说。虽然凝着脸,微蹙的眉眼却泄露着内心的温柔关心。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那个地方她去过不少次了,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于他的话不免感到好奇。

「俱乐部的性质很复杂。」他试着简单说明。「很多不宜的画面和现象不是妳这样的女孩该面对的。」

她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认为那个环境会污染我,带给我不好的影响?」她的口气有些好笑地。「我不认为那个地方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那里面的人和我一点也不相干,他们在做什么我也不感兴趣,谈不上影不影响的。」

他微微挑眉地看她一眼,她的回答多少让他有些惊讶。

他知道她早熟,却没想到她能做到抽离自己的地步。是什么样的因素造就了她这样的个性?他以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带着新奇闪亮的眼张望世界,但她没有,她美丽深邃的眸底一丝那样的光芒也没有。

「成熟懂事是一件好事,但是……」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我猜,妳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吧?」凭直觉地说出口。曾经,他也是那样的人。

她没什么表情,也没响应,只是轻轻地垂下眼睫。

朋友碍…

她从不刻意隔离自己,只是自她懂事以来,她就是这个样子了。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多了个人便觉麻烦。一个人时,爱往哪走就往哪走,不必顾虑到别人的意愿,不须等待,不须勉强自己配合。她是真正自由的,不像母亲,应该很自由的她,却像被绑在一处似,不敢走远、不敢飞离,就为了一个男人。

因着情的牵绊,所以不自由!朋友之间的情亦如是,别人的期待毕竟与自己不同。

「妳有要好的朋友吗?」他干脆直接地问,忽然想起那天在精品店前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孩。他,是朋友吗?或者,更进一步,是她的男朋友?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即使微乎其微,他胸口竟莫名地有些闷涩,微快地。

「我可以不回答你这个问题吧。」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冷淡的距离。

卓斐然觉得心口像被刺了一下,她大概觉得他问得太多了。

也是,今晚的他确实有些反常,竟学牧云一样做起好事来,这跟他的个性大相违背,他一向不管别人的闲事,却偏偏对她有种放不下的经心。

接下来一路上,他没再开口说话,只是专心地开着车,眉头却始终微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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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阮冬妮的身分,卓斐然其实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她的母亲阮芷芸是邵明远的情妇之一,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绘本作家。据他所知,邵伯父除了正妻之外,还收了两房小姨太,其余外面的女人多半是短暂的交往,但是阮芷芸例外,她是邵伯父豢养最久的女人,还为他生下了阮冬妮。

然,尽管如此,邵伯父的风流情事依然不断,最新一任女伴即是「香柏」精品店的女主人。

邵家与卓家算是世交,两家时有往来,要知道这些事并不困难,而且,邵伯父也从不遮掩隐瞒。虽然不苟同他私人的感情生活,但在商场上,他确实是一个值得学习的老前辈。

送阮冬妮母女回到居住的公寓大楼后,他二话不说地抱起仍昏昏沉沉的阮芷芸走进大楼里。

阮冬妮赶紧跟在他身旁,替他按下电梯。

一直到进入主卧室,将阮芷芸安置于床上后,正准备起身的卓斐然冷不提防地被扯住了手臂,跟着「哇」地一声,一股腥臭的酸水猛然往他陶前倾吐。

见状,他下意识地皱眉,却没推开昏沉不觉的肇事者。

阮冬妮惊愣了下,随即奔进浴室取来一条毛巾,接过阮芷芸半仰的身体替她擦着脸颊。

稍作处理之后,她转向卓斐然,难得地表露出内心的情绪,带着深深的歉意一连迭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她无措地看着他一身的污秽狼狈,直觉地伸出手替他擦拭胸前的污渍。

只是,不管她再怎么擦拭,那酸臭的味道与碍眼的黄渍依然去除不掉,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露出几许懊恼,还有着那么一点稀有的慌张。

「别擦了。」静静看着她好一会,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这件事不应该由她来做,更不应该是她来面对、处理这样糟糕的情况,真正应该感到抱歉的是她的母亲,而不是她。

他相信这不是第一次她面对这样烂醉的母亲,那时候的她多大?现在的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呀!无法抑制地,他为她感到怜疼,也感到忿怒。

「我自己清理就行了,妳这里有没有可以让我替换的衣服?」

因为极力控制着情绪,他的声音有点紧绷,脸部线条也显得冷硬。今晚大概是他二十八年来的生命中最教他生气发火的一次。

阮冬妮呆愣了一瞬,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没忽略积聚在他眼底的忿怒,她以为他会发脾气,可他没有。换成是她,她不以为自己会有这么好的修养,八成会皱着眉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没有人会耐得住这么倒霉的事,不是吗?

「呃……我父亲的衣服你应该穿得下。」稍稍回过神后,她赶紧走到衣橱前翻出一件衬衫和长裤递给他。「外面还有另外一套卫裕」

接过衣物后,他看了床上的阮芷芸一眼。「妳不必招呼我,妳母亲也需要妳帮她清理一番。」说完,他越过她走出房间。

床上的申吟声很快地拉回她的注意力,她轻轻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每回母亲喝醉后一贯的处理程序。

待阮冬妮忙完走出房间时,卓斐然已经一身清爽地等在客厅里,倚着壁橱站立着。

她走近他,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半垂着眼思索着该怎么跟他道歉及道谢。

「呃……那个,先生……」她的双手不自觉地互绞着,眼睛盯着他赤裸的大脚掌和露出一小截的脚陉,长裤显然短了些。

「我叫卓斐然,和妳父亲很熟,妳可以叫我一声卓大哥。」他在她犹豫着不知该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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