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各部落的武风极盛,多数的勇士仍是苦练武技以提升个人力量,能施展咒术法术的巫师毕竟只是极少数天赋灵质的人。那位盘蜃虽然身材矮小貌不惊人,可他自小天生神力,悍勇无匹,二十岁那年就做了大盘部落第一勇士。
五年前,一只黑雾虎窜来南方森林祸害山民,猎人们费尽力气也捕杀不到它。那黑雾虎是沉水大泽中生息了百年的凶物,颇有些灵性,见到猎人们背负兵刃前来抓拿,也知道远远躲开,专挑落单的老人小孩下手。
盘蜃卸下兵刃独自在森林中和黑雾虎周旋了六日,以自己为饵诱它上当,终于赤手空拳将其裂杀,绝此恶患。
盘蜃好武成痴,与多兰同为各自部落的第一勇士,早前在烈山族的战斗中就已互相认识,可惜一直没机会切磋武技。
这次机会难得,盘蜃好容易捱到第二日才去找多兰比试,想他一路远来的疲顿应已消解,不算占他便宜。多兰见盘蜃相约,自然一口应允。
消息迅速在营地中传开,春季停猎的人们放下手中修修补补的闲活儿,纷纷聚拢在比试台前。老族长也闻讯赶来自告奋勇做个中直老人,更有好事者扛出家中藏的风肉、果酒以胜负相赌。
部落中比试武技的场所不过是一个略略高出地面的土台,勇士们站于土台上,持一端绑扎着染色毛皮的木棍相互击打,谁的要害处最先被击中留下印迹或被对方逼下土台谁就输了。
多兰与盘蜃激斗许久,心中都是越来越佩服对方。他们二人在身法和力量上各有所长,但同样的是对力量的掌握都已妙至毫巅。
在这个境界里,要决出胜负除了生死之外别无他法。两位勇士明白,对手如同自己一般知晓这无可奈何的选择,最后同时一跃而起,手中的木棍全力扫出,就在木棍即将碰撞的一瞬间各自运劲震断自己手中木棍。
哈哈长笑,借着两道在空中反弹的气劲飘出土台之外,竟是打个平手。
土台周围观战的人们哪里能看清其间的玄妙,更无从知道两位比试者心中所想,只是赌注都已下了,谁都想侥幸赢些酒肉回家,于是缠住老族长要他断个胜负。
老族长德高望众,也不能强将这场比试胜负分断出来,欲说平手,众人死活不依,有的说这个脚先落地,有的说那个使的木棍本来粗些,本来就占了些便宜,吵吵嚷嚷正在为难处,看见盘凤回来正好拉她帮忙。
盘凤上前在老族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老人的脸色一沉,大声说道:
“我大盘和多营部落同心抵御外敌,今日二位勇士旨在切磋,不分胜负,大家都散了吧!”向多兰、盘蜃二人招呼一声,和盘凤向坡顶走去。两位勇士紧随其后,不知族长和女巫师有何要事吩咐。
三、五株千年黑檴木延开广阔的树冠覆盖在大盘部落营地的山坡顶上,深悉木性的大盘部落人们在黑檴木枝间搭建了轻巧的木梯。
攀梯而上数十丈高处,一座单以坚韧古藤编织而成的藤台藏在茂密的树叶中,这里不但可以俯瞰整个部落营地,更能放心畅谈密事。
四人环坐于藤台上,老族长愁眉紧皱,叹了口气道:
“各位知道,此次大典我们齐聚四大部落的勇士皆是为了探解地炎谷中的异状。眼下多营部落的多思长老和中盘、下盘的勇士们都还没到,可盘师方才告诉我,地炎谷中情势紧急,竟再不容耽搁了。盘师,还请你给我们先说说今日巡山所见吧。”
盘凤点点头,说道:
“大典日近,我总是担忧炎谷要出什么变故,冬祀之后大小异兽纷纷逃出谷中,谷口的封印我已多次去看过,虽然还是完好如初,但谷中红光冲天,总是透着些怪异。我连日来时时派人四处巡山,地炎谷是我们南方各族的禁地自然不便直入,但还是选了几处最靠近炎谷的地方查探。“
“西边山涧是我最常巡查之处,那里和禁地仅仅一山之隔,涧水受炎谷的地气所激,常年弥漫浓雾。今次我再去,就在山涧深处竟忽的多出一个赤泥潭,潭中泥浆过处草木不留,炙热非常。”
盘凤有意略去羽神识离体等细节,又道:“其后我发现那泥潭底部果然曲通向山那边的禁地,禁地中的地火顺着山石缝隙渗透过来,才在山涧这边多出了这么个火潭。老族长,这十五年来炎谷被封印的好好的,平白无故决计不会泄出这么些霸道的地火出来。还不尽快入谷将祸端消除,只怕,只怕咱们世代守护的森林就要毁于那地火肆虐之下!”
持续的沉默。老人轻抚着斑驳的树干,望着远方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
“十五年前,万仞高的青桐山一夜之间猛然塌陷,冲天的地火四处喷发,青桐神山竟然从此烧成了地炎谷。那时我们三盘部落皆奉青桐为神木、尊青桐山为神山,三个部落营地都围绕着神山营造。也幸好相隔不远,我们三盘部落的长老才在地火甫现时,能及时联手施放“辟火封咒”,堪堪压住地火蔓延。阿凤的师尊也是在那一次施咒中受的重伤,以后总是无法痊愈,几年后不幸病故。“
“辟火咒虽然暂时阻住地火继续喷涌,可是从地裂深处涌出的炎火精太过猛烈,为免受其害,长老们竟然都提出要迁徙部落!唉,多兰兄弟,那时你们多营部落还没搬来南方森林,我们盘龙一族三个部落已在此繁衍生息了数百年,你说可有多舍不得!”
多营部落第一勇士多兰谦声回道:“承蒙当年盘龙各部落兄弟的盛情厚意,特别是盘成老族长的全力照拂,我多营才能在整整一载的迁徙后定居下来。这是多思长老常常给我们说起的!”
这位大盘部落的老族长盘成,当年权衡利弊,率先从自己部落的领地中划分出一块用以安置远方迁徙来的多营部落。
“呵呵,多思长老客气了!他不说我们还不知道么,就是在这檴木藤台之上,多思长老为多营部落一千多老老少少能有个容身之处,在我们大中下三盘部落面前一口承下了封印地炎谷的重任。”
“长老得到我们盘龙三个部落各自划出部分领地给多营部落的允诺后,独自一人去封印了地炎谷的滔天烈火。天地法术,当真是这地炎烈火的对头,从此地火被拘于谷中不能外泄!这一来,已是十五年了。”
老族长说的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但盘凤等人都从部落老辈人的口中得知了大概,只是其间一些细微处也是今日首次得闻。
盘凤少时常见师尊火伤发作,整夜咳嗽不胜其苦,原来竟是当年封印地炎时落下的病根。她看了看老族长,说道:
“这些年来我依着先师的吩咐,时时勤修 “辟火封咒”,丝毫不敢懈怠。可毕竟是天地法术的封印阵法压住了地炎烈火,在多思长老和中下两盘的长老们没到之前,我总不敢轻举妄动。”
老族长接着道:“封印之事还是要待多思长老来了再说。盘师,现在我们有多兰、盘蜃两位勇士在此,只要能守住几日,届时四大部落的巫师们联手施展法咒,再也不惧那炎谷中有什么妖邪!”
众人齐声称是,当下一齐商议如何加强防护才能妥当守护封印到勇士大典开始。
盘凤自然要多多巡查谷中的封印法阵是否完好,而多兰和盘蜃两位更是各自配以百名勇士,昼夜轮流在群山中值守,专要防着外敌趁此机会前来破坏滋扰。人祸胜于天灾,北边的烈山族总是他们的另一心腹大患。
天色渐黑,暮色笼罩的部落营地中,羽也被一大群心腹之患所困,苦不堪言!
出巢的夜枭悠然舒展双翼划过树影,留下一声古怪的尖啸,仿佛在嘲笑被追得四处躲藏的俊秀少年。
第十五章 戴胜降于桑
在百花绽放的温暖春日中,唯一能比花儿还要娇艳的,就是多情美丽的少女。在一群美丽少女的簇拥环绕中,少年微笑着负手而立,在旁人眼中,那情景简直就比喝了整坛的紫果酒还要快活醉人。
可惜现在羽宁可喝下一坛子酒,也不愿面对着这十多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每一双眼睛的主人白嫩嫩的小手中都捏着一样精心准备的漂亮物事要少年收下:
缀着亮丽蓝色花纹的玉石、用青红双色细草编织的吊坠、五彩闪亮的鸟羽……好像、好像还有人拎了一小罐果酒来!羽看得两眼发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苦。
“阿羽,她们早就来了,都说要看看昨日比射一箭赢了盘临的少年勇士。咱们哥几个都吃了人家好大一篮蜜果了你才回来,嘿嘿,嘿嘿,没给你剩,她们那里还多着那……”
匆匆交待了几句,没等羽的飞腿踢到,多离溜烟跑开,心中还不住暗叹这家伙艳福当真不浅!
这些娇俏可人的十五、六岁少女,早听说箭法惊人的多营勇士阿羽俊郎英气,看到真人更是满意之极,羞涩的低下头,话也不多说,非要将手中零零碎碎的信物塞过来。
可怜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软语苦劝、亮蛇威吓等等手段全数用上,费尽气力仍然推脱不掉。
“喏,喏,敢将这么怕人的恶蛇缠在手中,这儿郎的胆量真是……了不得,了不得!”
听到周围成年妇女们的啧啧赞叹。羽吓得拔腿就跑。绕下几个大圈,还是没敢回多营的大洞中,偷偷摸摸拐到昨日甚为相得的大盘少年盘临家中,想在那里捱到天黑再说。
刚刚进洞坐下,没和盘临说上几句话,背后忽的一声尖叫,羽吓得浑身一哆嗦,手腕缠绕的小龙惊的暴粗几分,颈喉处鳞甲翻开异光透亮,一口丹火已经含在龙口中,扭头险些就要喷出去!
幸好羽眼见不对,左手急探死死捏住小东西的大嘴,那口威力无法想象的龙丹炎火才没出去惹祸。
背后惊声尖叫的那位,丝毫不知自已在鬼门关前险险走了一遭,喜不自胜跳上前来,拉拉扯扯要把一串香木圆珠套在羽的手上。
羽一面向少女解释手上已经缠了条小蛇,实在不便再多配什么饰物,一面朝盘临猛打眼色求救。
“小妹,别胡闹,阿羽兄弟是咱们家的贵客,快快坐下可别吓着人家!”盘临出声喝止,眼中却满含着鼓励的笑意。
少年男女互换了信物就算订了终身,虽是不同的部落,也有相互通婚的先例。羽的弓箭着实不差,做个妹夫那是再理想不过,盘临笑吟吟望着二人不住拉扯,满心盼望就此多下一个好兄弟来。
这小妹平素做事干净利索,怎么那串信物半天也套不上?他一阵着急,恨不得自己亲自出手!
盘临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帮忙,终于支持不住的“妹夫”情急无奈,首次在外人眼前施展御风术,兄妹两个清风拂面来,多营少年已不见了踪影。
少年猎人平生首次尝到了被当作猎物的滋味。诺大的部落营地,不论逃到哪个角落总会被人发觉,痴心的热情少女们犹如追踪蜜糖的蜂儿,凭借天生灵敏的直觉把少年从每一处隐身之处撵出来。
实在不行,羽干脆胡乱躲进别人家中。洞中酒香飘溢,只有两位老人在火塘边收拾晚食,看来是要款待什么宾客。他们自顾自忙着,丝毫不以少年的闯入为意。老妇人见少年跑得满头大汗,笑咪咪递过来一罐水。
羽腼腆地接过,大盘部落当真友善,方才被追得火焦火燎的急迫,似乎都融化在这罐清水中。
不对啊!这水怎么闻着有酒味?内洞的草帘微晃,好像有双眼睛在瞧自己。再下细看看手中的罐子,刚刚开封的红泥,却不是埋在地下十数年的定情女儿醉是什么!
怪叫声后,洞内空留下满盈晃荡的陶罐,刚刚升起的中弦月影在醇红的琼液上挑起数点清光,一如帘后幽怨的眼神。
真是诡异的夜晚,多年以来部落里都不曾这么奇怪过!油灯、火把总是莫名其妙被阴风熄掉,恍惚间,还有一道人影飘过去!四处会有女孩子的尖叫嘻笑,“在哪里在哪里?”她们不停的在询问,匆匆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入夜后,族长、长老和勇士们终于从檴木藤台上下来,他们结束了密谈,也自然驱散了这番奇异的追逐,整个营地清净了,一夜春梦不觉晓。
接下来的几日,羽以极大的热情加入各个巡山的队伍中,如若听说哪支队伍要在外宿营过夜,少年死活也要同去。
“大典日近,我总担心自己功夫不够,要随大哥你再多历练历练!”羽刚随盘凤从北山回来,又赶着要和多兰去地炎谷口值夜。“还有几招战矛的破盾刺我没想透,趁外面人少我正好多练一下。”
“好啊,大家一起热闹,多愣多离也和咱们一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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