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绾脑子里忽然“嗡“地一下,李书记接下来的话,她一句话也听不清,她的眼前一片眩晕,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是盲的,抓着电话的手却是颤抖地无论如何也抓不牢那小小的一方金属手机。
母亲是有高血压加上轻微抑郁症,摔倒无疑是致命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了下来,为何每次,每次父母出事,她都不在身边,她是如此不孝。
身子重重地跌在沙发椅子上的时候,亦绾才忽然发疯了一般地冲出了公司。
第74章 没有哪一种温暖可以及得上他的
母亲虽然因为抢救及时而度过了危险期;但却迟迟不能苏醒过来。主治医生只能摇摇头;对着亦绾叹息着说道,“我做过那么多场手术;从没见过哪个病人会有这么强烈地求死的心,因为脑梗而中风的病人能不能最终苏醒过来;靠的还是自己的求生意志;照目前病人的恢复状况来看;情况不是很乐观,如果永远也醒不过来的话;那就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希望你可以做好心里准备;我们已经尽力了。”
亦绾紧紧拉着母亲的手在急剧颤抖着,连同着整颗心都仿佛在刹那之间轰然崩塌。她已经有整整三天三夜未曾合过一次眼睛;当病危通知单递到她手上的时候,就那么薄脆而令人眉眼生疼的一张白纸,亦绾却是无论如何也抓不牢。手术室外那将近十四个小时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种致命的煎熬,生死只在刹那之间,她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离她是那样地近,那种永远都将失去的滋味,摧心挖肺,痛不欲生。亦绾尝过一次,此生却再不愿松开可以牢牢握得住的亲人的手。
重症监护室内,母亲睡得很安详,医疗机器的滴答声像警钟一般时刻敲疼着亦绾那颗揪了整整72小时的心。她当然比任何人都能明白母亲的心意,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的心早已随着丈夫而去。亦绾是知道父亲与母亲的那一段平平淡淡却漾满了幸福的爱情故事,没有多少波澜壮阔的轰轰烈烈,却温馨地让人心碎。
亦绾不敢去想,她是不孝的,失踪了大半年的妹妹至今杳无音讯,母亲抱着父亲的遗像哭得颤颤巍巍的时候,她却没能够陪在母亲的身边,给予母亲最贴心的安慰。
她微微颤抖地摩挲着母亲手腕上断断续续却深地决绝的伤痕,忽然眼泪就掉了下去,就这么几个月母亲却是瘦得骨头都硌得人生疼,她是怎样艰难地在生与死之间,绝望而孤独地徘徊着。放心不下的孩子,还有丈夫的坟头上长了一尺多深的荒草。
“妈,妈……”她的声音颤抖到沙哑,在模糊的泪眼里,她多么希望,希望母亲哪怕只是轻微地动一动手指头,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手心空空的,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心里一阵作呕,猛然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漆黑,她猛地一把抓住病床的铁栏杆,缓了一会儿,才没有晕厥过去。
她有轻微的眩晕症,加上这几日的过度劳累和滴水未进,亦绾的身体早已经撑不下去了。
医院的走廊上安静地只听到见落地玻璃窗外“噼里啪啦”地雨珠拍打的声音。李书记坐在亦绾的身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也是,再怎么样也要吃口饭下去,你妈现在这情况,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嗳……”书记忽然顿了顿,仿佛不忍地接着说道,“家珍也是可怜,丈夫走了,如今小女儿也是丝毫找不到人影,这好好的一家子人怎么就成了这样,就我一个旁人看着也心疼,她婆婆弟媳也该来张个脸来看看啊,到底是家里人,怎么就这般狠心。”
亦绾忽然低下了头,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里,那些凉薄的人和事,当年闹得那样僵,彼此之间都能恨得咬牙切齿,亦绾如今想来,一路走来能依靠的人依旧只有自己而已。
姚丞昊三番五次地打来电话,亦绾不想让他担心,所以都只是说尽量找借口瞒着。姚丞昊只好抱怨着说道,“亦绾,其实是“萧爱姚”那货想你了,你再不回来,它都快绝食了,喂喂喂,你快回来啊,我现在都饿死了……”
亦绾强忍着眼泪假装微笑着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它都快肥死了,正好绝食当减肥。”
姚丞昊不乐意了,忽然就不大自招地嘻嘻笑道,“亦绾,其实是我想你了,你到底在哪儿啊?是不是在菲菲那儿,我今晚去开车接你回来好不好?”
亦绾靠着墙角,眼泪就那么涌了出来,她想要伸出手背去揩拭,却发现越擦越多,索性蹲□子,靠在墙角,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道,“丞昊,这几日公司接了一个大客户的案子,我在外地出差,过几天就回去了,照顾好“姚二货”,还有……”她顿了顿,声音里有一丝微微沙哑,“照顾好自己。”
他沉思了半晌,方才缓缓地喊了一声,“亦绾。”
声音极其温柔,亦绾有点措手不及,他却极心疼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在哭?”
是了,她每一次哭泣他都知道,而且只有他知道。
亦绾知道瞒不住,只得匆匆收尾,“那个我在陪客户吃海鲜,沾了不少芥末呢,太呛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喝水……”她匆匆挂上电话,这个谎撒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假的不忍直视。
不忍让他担心,所以宁愿自己受苦难熬。可是说到底,她始终觉得一个人撑下去是有多艰难。
这几日,她隐隐觉得心里有一阵阵呕吐的感觉,而且特别容易疲倦,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母亲该怎么办?内心里会有一些慌张,直到晚上忽然几近晕厥,亦绾才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对医生说了一些最近身体上出现的变化和症状,医生说有可能是怀孕,但还要做血常规检查做进一步确认。虽然有停经的症状,但亦绾却没有注意,她月经来得不是很规律,加上饮食睡眠不太规律,所以亦绾也没太注意,虽然她和姚丞昊有做过安全措施,但也有意乱情迷而忘掉的时候。她告诉医生上一次来月经的时间,做了一系列的抽血化验检查之后,排除宫外孕,亦绾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八周了。
怀孕?亦绾脑子里忽然“嗡”地一声,没想到这个小东西已经在她肚子里呆了整整两个月,亦绾却糊涂地丝毫不知。
是欣喜?还是茫茫然地不知所措,她和姚丞昊之间,虽然亦绾知道他爱她,非常非常爱她,可是她却对他们的未来有了一丝隐隐的担忧。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有可能会像植物人一样永远不可能再醒过来,而这个小生命的突然到来是在冥冥之中想要唤醒最最亲爱的外婆吗?可是未来要怎么走,亦绾真的不知道。身世显赫的姚家会接受出身贫寒的她吗?他的父母会接受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吗?
心里一阵阵泛酸,医生却再三叮嘱她要好好补充营养,现在虽然只是轻微的贫血,但是八周到十二周期间也是妊娠反应最激烈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注意一点,可是亦绾却有了想要人工流产的念头,这个孩子始终来得不是最正确的时候,她不想要她的孩子和她一样活得憋屈,活得委屈,她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开始和结局。
可是,现在,现在却没有人能给她答案。母亲始终都没有清醒的迹象,窗外依旧在下着蒙蒙细雨,滴答滴答顺着廊檐滴下来。亦绾轻轻地摩挲着怀揣着一颗小小生命的腹部,忽然眼睛里就闪现出了泪花,她向小时候问母亲一道数学题一般微微说道,“妈,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妈,为什么你和爸一样,要这样残忍地不再理会我和亦萱,为什么……”她哭到无助,忽然就想起了那个能够给予她温暖怀抱的人。
姚丞昊最终还是找到了她。那日的傍晚,雨渐渐下得小了,亦绾想去医院附近的超市给母亲买一条干净软和的擦身的毛巾。她刚要走下医院门前的最后一级台阶,姚丞昊就站在她的几步之遥,蟹青色的雨伞下,身后是他的冲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色兰博基尼。亦绾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很少蹙眉,除非是真的痛心了。
她让他心疼,而如今,也只有她萧亦绾有这样的能力,原来她早已成了他这辈子再也戒不了的毒。
亦绾怔怔地站在台阶上足足愣了有一秒钟,然而下一秒,亦绾却再也控制不住地冲入了他的怀抱,好温暖,亦绾忽然觉得,这一刻没有哪一种温暖可以及得上他的。
他温柔地拍着亦绾的背,虽然有轻微的责备,却更多的是关心和担忧,“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你总是把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可是我会心疼你。”
可是我会心疼你,就像他曾经在酒楼上说过的那句,“只要你过得幸福,我可以离得远远的。”她萧亦绾何德何能拥有一个人如此多的宠爱,可是她终究是求仁得仁,幸福触手可及,亦绾的眼泪忽然“唰”地一下就滚落了下来。
声音虽然哽咽沙哑,却带着许久不曾有过的欣喜和激动,她说,“丞昊,我怀孕了,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她很好,一切都好。”
从没有哪一刻,她会如此坚定地告诉他,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此刻,他们是幸福的。
第75章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母亲开始渐渐地一天天苏醒过来,开始由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亦绾向公司请了将近一个月的假来照顾母亲;虽然经理很不高兴但还是给予了理解。
虽然母亲的意识一直是模模糊糊的;但当亦绾将剥好的橘瓣或是煮好的米粥喂到母亲嘴里的时候;她都会感激似地眨一眨眼睛。每当这个时候亦绾都会激动地握住母亲的手;她恳求似地欣喜地说道;“妈;您一定会好起来;您还没看见您女儿出嫁呢;您还没看见您小外孙出世;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妈,答应亦绾好吗?就像我小时候每一次都会答应你不再调皮一样;您也答应我一次好吗?”
她将自己的小拇指紧紧地勾住母亲的,她知道温柔善良从来只把委屈往肚子里吞的母亲从来都不会赖皮,然而这一次,母亲却似懂非懂地渐渐地熟睡了过去。
她心里难过,依旧舍不得地将母亲身上的被子轻轻地掖好。
姚丞昊经常会过来帮着亦绾照顾着未来的丈母娘,可是毕竟姚丞昊已经完全胜任姚氏集团的董事长,阮氏集团的咄咄相逼以及最近开盘股票的大幅下跌都让他是一个头两个大。
姚丞昊是心疼孩子,也心疼着亦绾。毕竟县城的医疗水平也是有限的,大概没过一个月,姚丞昊就将亦绾的母亲接到了a市的一家最具盛名的市人民医院。
亦绾需要安心养胎,所以姚丞昊花了大价钱请了医院里面的一名细心出了名的护工照料着母亲。但是亦绾依旧不放心,只是妊娠反应最近几天是越来越厉害,光恶心呕吐不说;还特别嗜酸。姚丞昊吃得能酸掉大牙的蓝莓,亦绾却吃得津津有味。
亦绾本来是想亲自在家煲点排骨汤给母亲送去医院喝,但是她却再也闻不得菜市场里的鱼腥气和蔬菜腐烂的味道。一开始亦绾还能往里走几步,但过了几天,亦绾连站在菜市场的大门口都想吐,心里一阵阵作呕,她第一次明白这就是作为一个母亲所要付出的代价,她很欣慰,这个孩子一直在健康地成长,而她和姚丞昊之间的爱情也在逐渐升温。
亦绾下不得厨房,姚丞昊就主动请缨地下起了厨子。以前他总是理直气壮地坚持着他的那一套‘君子远庖厨’的理论,现如今,却完全成了一个最贴心的家庭煮男。
他穿着石磨的深蓝色衬衫,腰上系着一条亦绾平时系着的粉红色围裙,拿个锅铲,一边往锅里倒着油,“呲啦“一声的时候,懒洋洋地趴在地板上”姚二货“就会屁颠颠地跑到厨房里摇头摆尾地问姚丞昊要五花肉吃。
两个二货在厨房里搞得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响,亦绾乐得悠闲,盘着腿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直播的本地财经新闻。
偶尔新闻里会出现阮家明的身影,贵妇人早已退居幕后,阮家明已正式由股东大会推选为下一任接任的集团ceo,家世显赫,年轻有为,再加上资产雄厚的s集团准岳父的鼎力相助,他成了一个打从少年时到就被包装地完美无缺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
虽然依旧是一身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眉目间却难掩隐忍多年的风霜和无奈。一向性子就沉稳的他,如今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却愈发地老练沉稳,温逊谦卑。
他完美地就像一尊佛,而亦绾的心却早已沉入了深深的海底。只是亦绾一直不明白,他与宋绮珞的婚期早已过去了一个多月,却没有丝毫他们俩结婚的讯息。
亦绾已经是越来越嗜睡,动不动就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等姚丞昊把菜烧好了端出来的时候亦绾早已盘在窝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