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云归何处（上）
二人游兴正浓，忽听左近有人呼喝：
“那边的游人停下。这几日太湖不得游乐！”
赵、黄二人奇怪，这太湖乃是天下人共有，怎的今时竟出了管事的官家？
还没等二人回话，一叶小船就靠了上来。船上两名大汉，皆是短衣襟小打扮，腰悬利刃，看着就凶悍得紧。一名大汉道：“你们两个，这几日太湖不得游玩，速速离去！”
这两个大汉，一看就知是在太湖深处讨生活的强人。若是一般游人，被这两个大汉警告了，自是半句闲话也不敢说，乖乖回去。但赵志方和黄蓉两个却显然不在此列。
以赵志方当下的武功，虽然大概还不敌四绝，但比之裘千仞，也要先拼上几百招再说谁强谁弱。黄蓉虽然差的多了，但也是彭连虎一级，对这些普通水匪来说，那也是高的没边的高人了。这样两个高人，被两个水匪一说就灰溜溜回去，哪里拉的下脸！
当下黄蓉小脸一沉，就要发作。可赵志方却另有打算，轻轻拉了一下黄蓉的柔夷，制止了她，而后对两个大汉道：
“你两个是太湖哪家制下，可识得归云庄的陆庄主么？”
“什么归云庄……”另一个大汉不明所以，就要喝问。可当先那名大汉却反应过来，连忙一扯同伴，在他耳畔低声道：“就是庄主的庄子。你这小子平日里只知道叫庄主少庄主，连庄子的名都记不得了么！”
“哎哟，瞧小的这个记性！”那名大汉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对赵志方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敢问这位公子，与我家老主人有旧？”
赵志方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跟陆庄主却没有什么交情。”这句话说完，他顿了顿，想看看这两个大汉是什么反应。不过有些出乎他意料，这两个大汉并没有流露出“你小子竟敢耍你家大爷”，这样的情绪，而是依旧恭谨地听着。
难道这两个粗汉也能知道什么事卖关子？赵志方有些诧异。陆乘风治下的太湖水匪，果然不凡。怪不得原著中敢出手劫掠金国使船，换别的普通水匪，别说劫掠，不被顺手扫平就算运气了。
于是赵志方也不再卖什么关子，继续道：“不过这位姑娘是你们老庄主的同门师妹，这次出山，正好来探望一番。”黄蓉听了这话，心中不解，这爹爹的徒弟还当了水匪头么？不过她知赵志方早晚会跟她解释清楚，也就没再多言。
老庄主的师妹！两个大汉听了赵志方言语，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老庄主还有师门。这可是整个太湖里，谁都没听说过的事。而且看这位小姑奶奶眉头紧锁，不会给我们两个小鞋穿吧！喜的是，他们两个如果能迎老庄主的师妹去见老庄主，这功劳自然是大大的，寨主也说不得要好好犒劳两人一番。至于会不会有假，两人却没想过，在太湖里骗太湖水盗，活腻了么？
“是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姑娘。”大汉连忙对黄蓉道。黄蓉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不过眉头却微微舒展了些。大汉看得清楚，心中松了口气，再道：“二位尊客，可要小的通报一声，好让大船来接？这小渔船实在不够舒适。”
赵志方征求了一下黄蓉的意见。两人最后觉得换了也好，大船舒适不说，速度也快些。而且也正好让这些水匪派人将渔船还给渔家，顺便也可以将自己的马车弄回来。
计议已定，二人就让这两个水匪引路，带他们去大船上歇息。
路上，赵志方想到方才的事，有些奇怪这两个水匪怎么练自家的名号也不熟悉，于是问了他们一句。一水匪立刻恭谨回道：
“小的平常也就待在湖里做事，报名号也只报是哪个寨的，平日里也不敢直呼上庄的大名，故而一时未能想到。”
……
大船载着二人，又在湖中行了数里，来到一个水洲，方才在青石码头上停泊了。二人上得岸来，抬目远眺，只见水洲深处楼阁纡连，竟有好大一座庄院。
“二位尊客请！”岸边早有几个仆人等候，见赵、黄二人到来，连忙迎上。恭谨道。这时，黄蓉有些忧心，是不是来的太草率了。不由得拉了拉赵志方的衣袖。
赵志方反手拉起黄蓉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他自然是有自信的，别说陆乘风身为黄蓉的师兄，肯定不会加害二人，就算他想要加害，以赵志方的武功，带着黄蓉杀出条血路跑掉都是简单的，将太湖水匪直接灭了也是可以。
两人随着仆从走过一座大石桥，来到门口，正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领着几名仆从过来相迎。那后生道：“家父命小侄在此恭候多时。”
赵志方心道这人应是那陆冠英了，于是也客气道：“有劳了。”
陆冠英道：“不敢，二位里面请。”
赵志方点头，拉着黄蓉的手，随着陆冠英往里去了。
说话间，三人走进庄中。路上，赵志方秉着礼节，问了陆冠英名姓，又恭维了一番这庄子的气象。而黄蓉对这种寒暄却殊无兴趣，只四下张望，看看这太湖水盗头子的庄子有何特别。她听赵志方讲，这水盗头子是自己的师兄。而如果此事为真，那这庄子布置间也应有几分桃花岛的气象。
黄蓉这般四下看了一会儿，暗暗心中诧异：这水匪头子的庄子居然是按着伏羲六十四卦方位造的。而这些奇门八卦之术，正是爹爹最拿手的。难道这个什么陆庄主，真是爹爹的徒弟不成？不过这事赵大哥怎么又知道了，真是奇怪，以后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这庄子虽大，还因奇门遁甲之术要绕着弯走，但几人也很快就到了前厅。
赵、黄二人进得厅来，却见厅中正开着宴席，早坐满了人。主座上的是一鹤发童颜的老者，形容之好，令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只是神色有些倨傲。次席之人年纪也是不小，但比主座之人要少得多，眉眼间与陆冠英颇为相似。赵志方心知，这人就是这归云庄的庄主陆乘风。
剩下的人却令赵志方颇感意外，其中有六男一女坐在一方，竟然是郭靖和江南六怪！
他们怎么在这？赵志方心道，原著中郭靖是随着黄蓉来这儿的，但现在蓉儿和自己在一块，郭靖他们又为何在此？
是了，郭靖自己不能来，江南六怪却本身就会来这的。他很快想明了关节。江南六怪久离江南，这番回归，像太湖归云庄这样的大势力，怎么都要走一遭的。（我看原著这里有些问题，黑风双煞是被陆乘风赶出江南的。陆乘风能纠集一群高手对付黑风双煞，说明他在江南武林很有名望了。这样江南七怪应该早知陆乘风的名号。担心武林情况有没有变，直接问这里主人是谁就行了。原著这里特意隐藏行迹，结果还随便进人家地盘，感觉有些奇怪。所以这里改掉了）
“是黄贤妹！还有赵兄弟！”郭靖看见赵志方和黄蓉，惊喜道。
“郭兄弟！”赵志方立刻拱手道。黄蓉却没立刻回话，而是看了看赵志方，又看了看郭靖，脸上浮现出一丝伤感的神色，低下头对郭靖道：“郭大哥。”
听到黄蓉的称呼，郭靖愣了愣，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只是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郭兄弟，你怎么在这？”赵志方情知这样下去，黄蓉会很尴尬，便揽过了话头。而且现在的郭靖，心中并不明白自己对黄蓉是一种什么心情，未免麻烦，自己也没必要让他明白了。
“我是跟六位师傅到这里拜会陆庄主的。”郭靖道。
“原来如此。”赵志方点点头，他转而往地上一指，问道：“这两只又是什么情况？”
两只？郭靖不明所以，顺着赵志方的手指一看，却发现这个两只竟然指的是被压来的杨康和段天德。
杨兄弟和这个人是“只”吗？郭靖表示不能理解赵志方的话。
……
第三十一章 云归何处（中）
郭靖听赵志方问询，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是愤怒，又似担忧。他最后一指坐在首席的那个老者，怒声道：“这位裘老前辈仗着辈分高，能耐大，让我们把作为金国使者的杨兄弟，还有这个狗官放了出来，然后居然说让咱们响应金兵，好教大宋眼看内外夹攻，无能为力，就此不战而降。”
郭靖本不善言辞，这次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可见他内心憋屈到什么程度。
赵志方听了郭靖的话，立刻想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坐在主座的，却是那冒充裘千仞招摇撞骗的裘千丈。这段剧情，正是他试图将杨康和段天德带走，好获得金国赏金的那一段。说来也是裘千仞倒霉，他在大江南北诈骗十几年，一直都凭着一手高明的近景魔术，让江湖群豪唯唯诺诺，俯首帖耳。只是这次却遇上一伙愣头青，明明看全了他的表演，也认为他身怀绝艺，却依旧要出手，似是要来个鸡蛋碰石头，可结果却是他这个真鸡蛋露了馅。
不过赵志方却不能直接说出真相，一方面他无法解释，无论他如何聪明，他只不过刚到这里，连裘千丈的表演都未见过，怎么就能看出真相？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如果这样就将事情真相说个明白，也未免太无趣了些。
于是，他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对郭靖道：“裘老前辈，裘千仞么？”
“正是老夫！”裘千丈接过了话茬。他相信自己弟弟的名头，以为赵志方必然会表示敬仰，作为一个虚荣的人，他当然要享受这种恭维。
“那太好了。”赵志方一脸惊喜道。
裘千仞听得赵志方的话，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不由得意地抚了抚那垂到胸口的长髯。
“全真门下赵志方，见过‘铁掌水上漂’裘千仞，裘老前辈。”赵志方一揖到地，恭声道，“家师曾言，当年重阳真人也对前辈颇为推崇，言自上官剑南帮主之后，铁掌帮又出一英杰，当真幸何如之。”
“少年人有礼有节，当真不错。”裘千丈又被赵志方恭维，更加得意。他俩在这里上演了一出尊老爱幼的戏码，旁观的人却惊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赵兄弟怎么恭维这老奸贼？这是憨厚的郭靖见此情景，心中的想法。
黄蓉却对赵志方了解得很，知道他不会怕了裘千仞，心中虽然奇怪，但却知他必有缘故，因此颇为期待地看着。
江南六怪性子激烈，虽然被一时惊住，但更忍受不住。只见韩宝驹更冲口而出道：“小子就是不顶用，你怕了这老妖怪，我们江南六怪不怕！”说着，他抄起身边兵刃，一跃离座，站在席前，叫道：“无耻老匹夫，你我来见个高下。”
赵志方并未理睬韩宝驹，而是继续对裘千丈道：“在下久闻裘老前辈一双铁掌，打遍天下，难逢敌手。今日一见，老前辈精神矍铄，想来手里的功夫也并未落下，后学末进，但请老前辈指点一二。”
原来赵大哥的目的是这个。赵志方这话一出，黄蓉马上知道了他刚才恭维这裘千丈的目的，正是要拿话将住裘千仞，好让他不能推脱与自己的比试。
只是裘千仞享誉江湖数十载，赵大哥与他比试，未免太过草率了吧！黄蓉虽然知道了赵志方的目的，但却觉得赵志方这个目的太过危险，心中一揪。也是她现在还不知，她眼中的这位裘千仞老前辈却是个山寨货，自身功夫其实差得很。不然，她哪里会担心赵志方，只会饶有兴致地看这出好戏了。
裘千丈虽然顶着胞弟裘千仞的名号，在江湖上经常被人恭维，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武功地位。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自称全真弟子的小子，若是货真价实的，那自己还真未必是对手。而且自己装的是武功绝顶的铁掌水上漂，别说什么打不过这小子，就是僵持个十几招，周遭这些人也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而若是被拆穿了骗子的身份，这些人虽然看在自己胞弟裘千仞的份上，不至于太过为难自己，但一顿打也说不得要吃个结实。
不过就算如此，裘千丈也不可能直接求饶。再说自己也未必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加把劲，没准眼前这小子就会退缩了。
于是裘千仞站起身来，端了原来坐的那张椅子，缓步走到厅心，将椅放下，坐了下去，右足架在左足之上，不住摇晃，不动声色的道：“少年人既有勇气，那老夫就坐着和你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