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拢了拢他的长发:“我又没说不答应你,急成这样。”
“那你是答应了?”
“好好好,你看,一碗粥都没吃完,再不吃便凉了。”
“你先答应我。”
“缌缌,快吃粥。”
“答应我答应我。”
“蔚公子。”清脆的女声打断了蔚缌的纠缠,二人回头望去,红珊端着托盘走进来,嘴角带笑:“蔚公子真是多虑了,既是你提出来的,王爷能不答应吗?这是小墨公子嘱咐我一定要煎的药,一人一碗,先喝了。”
蔚缌接过药碗:“小墨小砚呢?”
红珊抿抿嘴:“两位小公子一早便去了国公府,说是找温公子玩耍,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少年想了想,转向方晏:“他们两个也随我们进宫吗?”
方晏沉吟着:“得看他们是否愿意住到宫里去。。。。。。”
蔚缌有把握的笑着点点头:“一定会去,他们还没进过宫呢。而且以小墨的性子,有这么个机会让他到皇宫去撒野,他能不兴奋吗?”
红珊失笑:“哎哟,回头奴婢可得关照着些,别让小墨公子把皇宫闹翻了。”
少年摇摇头:“小墨虽然调皮,其实做事很有分寸,他们自小便跟在父亲身边,爹爹几乎不管他们,所以比我可有出息多了。”
方晏好奇道:“传说令尊功夫已臻化境,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你爹爹的武功怎么样?”
蔚缌叹了口气:“爹爹啊,与我差不多吧!父亲常说,我与爹爹白生了一副好骨相。我还情有可原,毕竟从小体弱多病,爹爹就不行啦,喜欢偷懒,学什么都心不在焉,所以一事无成。”
他扮了个鬼脸:“爹爹连小砚都打不过。”
方晏点头:“不错,我也打不过小砚。”
少年愣了愣:“那个。。。。。。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哥。。。。。。”
方晏随手饮尽药汤,斜眼睨着他:“药要凉了。”
蔚缌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端着药碗,讪讪一笑,仰首一饮而尽,心里却有些得意。大哥刚才心情不好,这会儿逗啊逗,终于放松了许多。
红珊接过两只空碗:“王爷,要带进宫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梅总管问可要列个清单给您过目。”
方晏摇摇头:“不用了,你们自去办吧!嗯,疏鸿仍留在府里,不要与我进宫。”
红珊皱了皱眉:“只怕梅总管。。。。。。”
贤王摆手打断她的话:“除了侍卫,要进宫除非这个。。。。。。疏鸿不会武,怎能随我进宫,留在王府吧!”
红珊看了看蔚缌:“只怕梅总管不服,蔚公子。。。。。。”
方晏沉下脸:“缌缌是本王的伴侣,难道要让本王与缌缌分开来住不成?若有人胆敢胡言乱语惹事生非,本王拔了他的舌头。”
红珊退后两步:“奴婢知道了。”
方晏挥挥手:“下去吧!对了,若是小砚小墨回来,让他们到我这儿来一趟。”
红珊点点头,行过礼后端着托盘姗姗离去,蔚缌看着她秀丽娉亭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由冲着方晏横横眼:“凶死了!”
贤王澹澹的:“疏鸿的心性变得太多,唉,说来也是我害了他。若当初知道他与华氏暗通款曲便将他遣走,或许也不至于坏了他的性格。”
蔚缌想起那个外表光风霁月的年轻人眼都不眨一下便能恶言相向、随口撒谎,不免微觉黯然。犹记得刚认识的时候,梅疏鸿俊秀温雅,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风华良人!
方晏看出他心有戚戚焉,忍不住牵过他的手:“缌缌,要说惋惜,我比你更甚。。。。。。别替他说话,其实我留疏鸿在府里也是为了他好,他的女儿刚刚出生不久,做为父亲,他不该留下来陪伴妻子和孩子吗?”
少年顿时傻住:“他。。。。。。他成亲了?”
方晏摇摇头,眼神深幽:“他至今不肯给小颦一个名份。。。。。。嗯,小颦本是照顾他的婢女,也是他孩子的母亲。”
蔚缌愤愤道:“这算是怎么回事,都给他生宝宝了,还不给人家正名,太过分了。”
方晏叹了口气:“疏鸿其实并不坏,只是太过固执,认定了便不肯回头,可惜。。。。。。”
少年犹自不平:“大哥,等你登基了,下道旨逼他娶了那个侍女,要不娶啊,就照抗旨办他。”
方晏笑笑,这种家事便是皇帝也不能随便插手,若真逼他强娶了,只怕小颦更不入他的眼,还是要梅疏鸿自个儿醒悟为佳啊!
第五十六章
当晚,梅疏鸿在院外求见被红珊拦住,传过去的只有一句话:“王爷说了,这些年委屈了梅总管,以梅总管的学问,实不该再困在王爷身边,王爷希望梅总管能重读圣贤书以求为国效力。”
红衣人变了脸,怔忡半晌,忽地冷笑,扬声道:“梅疏鸿自认才疏学浅,不是做官的料,倒是让王爷白白替我操心了。”话毕,头也不回甩袖离去。
站在窗口的两人望着那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由同时皱了皱眉心,蔚缌摇摇头:“真是个烈性的人。”
方晏澹澹道:“他本就有个自恃清高的性子,只可惜这么多年被我关在王府里,又从未为难过他,倒让他越来越偏执,一意认为自己做的事便是对的,否则也不会给皇兄白白利用。”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幸好他顺着皇兄的路子走,要不然华府谋逆之事皇兄怎会放过他。他暗地里下了那么多圈套,而且又是华氏近亲,便是不杀也不会仍旧好端端留在府里。”
少年笑了笑:“陛下当时是想保住大哥,若把梅疏鸿拉出来,只怕朝廷里有些大臣便会因此大做文章。”
贤王缓缓点头:“你说得不错。。。。。。唉,我欠皇兄的实在太多。。。。。。”
蔚缌听他语气里有自责之意,不免懊恼,扶着他坐到床上:“大哥,别想太多!我在宫里曾听陛下提过,先帝去世后,你与陛下相依为命,那时候为了救陛下,你险些丧了性命。。。。。。”
方晏摆摆手:“皇兄自幼对我很是爱护,我也谨遵老师的嘱咐,事事让他三分。本想一辈子便这样罢,谁知世事难料啊!”
少年叹息着:“是因为我么?”
方晏摇头:“并非全是因为你。缌缌,有件事你定是不知,其实皇兄的亲生母亲德太后死因蹊跷,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母妃下的黑手。”
少年怔住:“这。。。。。。不会吧?”
方晏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地靠进少年的怀里:“皇兄是个很奇怪的人,德太后虽是他的亲生母亲,却从小并不亲近。父皇只有我与他两个儿子,他便常常来照抚着我,对我比对德太后亲热了许多,甚至做了皇帝后,也只是表面上的礼孝奉母。德太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曾蠢蠢欲动,妄想通过儿子控制朝廷,被皇兄毫不留情地打压了,便是德太后的死因皇兄也一概不做追查,他以为我不知,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查出来牵连了我。。。。。。”
蔚缌皱眉:“那么华氏。。。。。。”
“前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心浮气燥,现在静下心来想想,皇兄怕是早就拟了遗旨。他打压华氏,不过是替我肃清道路,以前德太后娘家势大熏天,皇兄好不容易将他们压了下去,华氏更是不得了,居然想要弑君篡位,若不将他们收拾了,我登基后必定还要头痛一番。朝廷里需要有势力有影响的大臣,但绝不能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缌缌,你想想,老师曾经权顷天下,为什么皇兄从没有起过动他的心思?”
蔚缌若有所思:“温公行事有度,不贪权不图名,手中有权等于无权,不以权欺人,不以权谋私,一心为国为民为君王。这样的人,尊重还来不及,为何要动他?”
方晏点头:“不错!老师自幼教导我们,更是先帝的托孤重臣,却谨守人臣之道,不存非分之想,他的品德莫说皇兄与我,还潜移默化地感染了朝廷中的文臣武将,这样的大臣,除非君王昏庸,谁会去动他?”
少年撇撇嘴:“方炫可是明君?”
贤王愣了愣,不妨他直呼先帝的名字,有些反应不过来:“父皇。。。。。。父皇自然清明。”
蔚缌愤愤道:“他若是明君,我义父也不会抑郁而亡。”
方晏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缌缌,别再恨他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失去了心爱之人,这个人还是由于他的多疑而抑郁身亡。。。。。。难怪父皇最后一心求死,若换做是我,怕也熬不下去。”
少年摇摇头:“其实当年之事义父也有责任,若他愿意与方炫剖心置腹的交谈一番,也不至于造成那样的结果。大哥,还是我与你好,两个人相爱贵在倾心,倾心这二字我现在才明白它真正的含义。所谓倾心,便是将你之心交于我,我之心交于你,只有真正心意相通了才能天长地久。”
方晏幽幽叹息着:“缌缌,我不如你,前些日子我还一心疑你怨你,我。。。。。。”
蔚缌柔润的手掌捂住他的嘴:“大哥,这件事不怪你,可知你为何会变得心绪不宁吗?其实还是因为他。。。。。。”指指方晏高隆的腹部:“每个人怀孕后情绪都会有所变化,不过,有些人轻有些人重。大哥前些日子身体本就不适,还要烦心华府谋逆之事,难免更加心浮气燥。所以说,罪魁祸首是这小家伙,大哥千万不要再自责了。”
方晏皱着眉:“总是我之过。”
少年转了转眼珠子,换过一个话题:“大哥,你母亲还被软禁着,你会放她出来吗?”
贤王冷笑道:“她的野心太大,放了出来图生祸事。况且是皇兄下的旨意,我也不便逆旨。”
蔚缌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欺欺艾艾地问道:“那么,永安宫也不能解禁了?”
方晏看看他:“这倒无所谓,宫里的宫殿常有前人封后人启的先例,缌缌,你若念着那里,我下令启封便是。”
少年嗫嚅着:“大哥,我想住在永安宫里。”
方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我陪你住永安。对了,缌缌,此番你可以好好找一找蔚太傅的遗物。”
少年叹了口气:“哪是什么遗物啊!我要找的是义父与方炫的孩子,当年义父便是将他埋在了梅林里。”
方晏黯然:“算起来,他应该是我的皇弟。”
蔚缌将身体向后靠:“前番进宫,陛下带我去看了他的灵位。据说当年移林时,陛下念着他也是皇室血脉,将他移到京郊皇陵落葬了。”
“那你还要移骨吗?”
“不移了,我想,他现下安安稳稳地呆在那儿,对那个地方必定熟悉了,又何必一定要坚持移骨呢?大哥,京郊皇陵在什么地方?回头我想去祭奠一番。”
“好,大典后我要祭祖,你与我一起去。嗯,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从明日起我白天进宫,要为皇兄守灵。。。。。。”
蔚缌忍不住皱眉:“守灵吗?大哥,你的身体。。。。。。”
“你放心,我没事。不过,又要束腹了。。。。。。”一只手忍不住抚上腹部,贤王心里满满的全是歉意。
蔚缌半晌没有作声,他知道怀里这个人即将君临天下,做王爷时便怕落人笑柄,遑论如今。想来挺着大肚子俯视众臣也不太像话啊!罢罢罢,孩子再重要,还能比得上他,只要他好好的,只要他开心。。。。。。不对啊,如此束腹,他能好好的吗?只怕束腹的时候他也是倍受煎熬,只不过凭着一股坚韧的毅力强撑罢了。
凑到那人耳边,蔚缌语气温软:“我不拦你,但是大哥,你若是觉得难受便不可再束,答应我吗?”
那人深深长长地叹着气:“缌缌。。。。。。”
蔚缌看着他粉白的双唇,不觉心神一乱,俯下身便要亲吻,却又忽然抬起头来:“两个臭小子回来了。”
方晏侧耳细听,微笑道:“果然回来了,缌缌,你如今的功力当是在我之上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扶着方晏靠在软枕上,自己抽身前去开门。
双胞胎嘻嘻哈哈地冲进来,不管不顾拿起桌上的糕点便吃,小墨嘴里嘟喃着:“方大哥,我们听红珊姐姐提过啦。想跟你一起进宫,可不可以?”
蔚缌冲着方晏眨眨眼,得意的神情似乎在说,怎么样,我没料错吧?就知道这两小子一准要跟着进宫。
方晏笑道:“可以,只是这段时日皇兄大丧,你们进宫后可不能如此活蹦乱跳的。”
小砚满嘴都是软糕,声音含含煳煳:“放心吧,我和小墨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不会让你为难。嗯,哥哥,你有没有收到父亲的信?”
蔚缌摇头:“没有,这段日子都没有收到父亲的信函。”
小墨嘻嘻笑着:“我们收到啦,雪鸽送到国公府去了。父亲说再过半个月他会来一趟京城,也许是找到解你身上毒素的办法了。”
少年拍了拍手掌:“爹爹也来吗?”
方晏却是大喜:“果真找到办法了?”
小墨歪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