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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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霭九重城-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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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荀来时,正见那两个神经质歪歪倒倒地互相灌酒,蔚缌原本白嫩的脸颊早已红透,眼神也带了几分迷离的水雾;黄需东摇西晃,最后整个人索性扒在了栏杆上。蔚缌捏不住杯脚,手一软,杯中的醇酿全部泼倒在太医干净的衣服上。
  除了两个醉鬼,侍立在旁的宫女太监全都看见了皇帝,一个个惊慌失措地上前行礼。连蔚公子都醉成这副模样了,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生气。
  方荀皱起了眉,黄需这个混蛋,缌缌的胃不好,怎么能如此喝酒,若是明日胃病再犯起来,朕定然饶不了这家伙!
  上前一步弯下腰:“缌缌!”
  蔚缌一双眼睛不知道望向何处,糊里糊涂地问:“谁。。。。。。谁喊我?”身子向后一仰,皇帝连忙伸手扶住,少年软软地靠着闭起了双眼。
  方荀又好气又好笑,两日不来,怎么缌缌竟被黄需调教成酒鬼了?抱起少年绵软的身体,瞧着地上烂醉如泥的太医,不解气地踢两脚,嘴里吩咐着:“把他送回去!”
  两个小太监上前架起黄需沉重的身体连抱带拖地拉出了水榭,皇帝怜惜地看了看怀里醉得不醒人事的少年,低声吩咐准备醒酒汤,自己进了屋,将少年放在床上。
  几名宫女捧着热水进屋,皇帝挥挥手,示意她们全都退出去。宫女们不敢有违,将水盆与醒酒汤都放在桌上,悄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方荀绞了帕子,热热地替蔚缌擦着脸,少年似乎觉得舒适了,喃喃地翻个身,一只胳膊搭下了床沿。
  皇帝耳尖,蔚缌的喃语虽轻却仍然清晰的传进了耳里,后背不由一僵,少年只说了两个字“大哥”。
  抓着丝帕的手猛地顿住,方荀脸上的神情有些木然,做了这么多,居然一点都不曾为己所动吗?缌缌,你的心有这么冷?还是,你只有对着朕的时候才会变成铁石心肠?
  他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朕都能给你,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别的东西,只要你愿意,朕会做得比他更好,给你的也会更多,为什么你不能转过身来看看朕呢?
  烛火微晃,照在帝王半明半暗的脸上,阴郁而沉重,夜风带着残留的夏日气息从窗户口丝丝缕缕吹了进来,扬起帝王明黄的衣角,似乎。。。。。。添了几分哀伤。。。。。。
  屋中人一躺一坐,窗外蛙声不断,直至四声更响,方荀仍旧提着丝帕端坐不动。
  床上的少年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伸伸腿,盖在身上的薄被被踢到内侧,搭在床边的手开始按压胃部。方荀眼珠子跟着锦被转了过去,似是看明白了蔚缌的动作,脸色一变,低声轻唤:“缌缌,缌缌,胃不舒服吗?”
  少年混混沌沌地睁开眼,脑袋里一团浆糊,太阳穴突突跳得头皮闷痛,胃部却清晰地传来了抽搐的感觉,这是。。。。。。怎么了?
  看不清眼前的人,少年低低呻吟了一声:“疼。。。。。。”
  方荀将他半身托起,一只手揉抚着他的胃部,咬牙大骂:“黄需这个混蛋,回头看朕怎么收拾他,居然带着你乱喝酒。”
  蔚缌被他骂得渐渐有了些神智,昏昏地想起吃晚饭的时候被黄需拉到长廊上喝酒,想必是喝得太多了。
  方荀不停歇地揉抚着:“疼得厉害吗?朕让人把黄需喊来替你瞧瞧!”
  少年勉强笑了笑:“没事,一会儿就好!”自己随身带着药,不过,这种疼法怕是吃药也起不了什么效果,不吃也罢。
  方荀见他额头上凝满了汗珠,怜惜不已,大半夜的哀怨愤恨这会儿已随着少年苍白的脸色烟消云消,提起手中被自己捏得破了几个洞的丝帕慢慢擦拭少年的额角,低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蔚缌摇摇头:“疼得过了,没有办法!没事,你别担心,疼过这一阵,回头睡一觉就好了。”
  方荀看了看桌上的茶壶:“渴吗?喝点水可好?”
  蔚缌点点头:“只能是白水,不要有茶叶!”
  皇帝怔了怔,扬声道:“来人!”
  房门吱呀一声,一名小宫女走了进来:“陛下!”
  方荀板着脸吩咐:“从水壶里倒杯白水端过来!”
  小宫女依言行事,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恭恭敬敬地走到床前,半跪着托到皇帝手中。
  方荀让蔚缌背靠着半躺进自己怀里,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水,直到蔚缌摇头才将杯子递给小宫女,挥挥手示意她退出去,柔声询问:“还疼吗?”
  少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感动,压低声音:“好多了,睡吧!陛下明日还要早朝。”
  方荀扬眉,脸上俱是满满的喜不自禁:“缌缌!”随手挥灭烛火,脱鞋上床,搂着少年躺下。缌缌,你终于对我有些动心了吗?
  第二十三章
  蔚缌被他搂在怀里,并没有挣动,一方面是因为强行压抑胃部的疼痛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另一方面是觉得今晚的方荀表现出来的神情带了几分哀伤。。。。。。少年闭上眼睛,不管皇帝做了什么事情,对自己总是好的!
  勾月被一片薄云遮住,熄了灯的房间内顿时幽暗了几分,方荀似是知道少年并未睡着,压低了声音悄悄开口:“明日下朝后朕带你去看看那个孩子。”
  蔚缌动了动嘴皮子:“谢谢你!”
  方荀不吱声了,也许是少年今晚的柔顺给了他最大的鼓励,皇帝收了收胳膊,几乎将蔚缌全身裹进自己怀里。
  少年皱皱眉头,试着挣动,却听那人带了几分惶急的语声传进耳底:“缌缌,别动,就今晚。。。。。。”蔚缌听出话里满含着恳求的意味,心头一软,放松了身体。
  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大哥过世后,自己变得越来越软弱,不仅是方晏,就算对皇帝也存了几分怜惜之心。
  想起方晏,蔚缌仍是动了动手脚,这样的情形若是被他知晓,定会惹他伤心。少年虽然还不太明白自己对方晏的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舍不得方晏伤心难过,忆起那日被他灌了迷
  药后,贤王最后几句话俱是满满的伤痛,自己昏过去前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抓住了一般,捏得疼痛难忍。
  耳边传来帝王轻缓均匀的呼吸声,蔚缌听出方荀已经睡着了,试着拉开箍紧身体的手,皇帝没有反应。
  少年松了口气,移动着身体钻进里侧另一床被褥里,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容忍与方晏睡在一个被窝里,却不能容忍与方荀贴身躺在一起。
  皇帝似乎是太疲倦了,蔚缌一番动作居然半点没有将他惊醒,少年歪了歪头,正巧瞧见了黑暗中白得有点不太正常的方荀的脸,不由皱了皱眉头。
  方氏兄弟俩自幼习武,而且方晏也说过皇帝的武功深不可测,可前番自己替方荀把脉,确实知道他体内含有毒素,今日看这脸色,怕是毒素仍旧未曾除去呢!
  小心地伸出手从另一床被褥里拉出方荀的一只手来,三指搭在皇帝的腕脉上认真地诊断,眉头越蹙越深,照脉相看毒素漫延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窗框轻轻晃动了一下,屋内明亮了几分,月牙儿重又露出了弯弯的笑容,蔚缌将方荀的手放回被子里,隔着丝帐瞧向窗外半悬中天的玉弓,这种毒,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子才能解得?
  想着想着慢慢闭上了双眼,胃部的疼痛随着思绪的转移渐渐减轻了几分,没有刚才那般疼得撩人,疲惫却层层叠叠地翻涌上来,少年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初日净金闺,先照床前暖。
  再醒来时,阳光照得屋内亮堂堂的,蔚缌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方才缓缓睁大双眸。
  皇帝早已离开,蔚缌瞧了瞧叠得整齐的另一床被子,心里有些担忧。那人倒真是硬朗的脾气,身体一塌糊涂,居然还能日日早朝不辍、政事无误。
  睡过一觉,胃部的疼痛已经缓了,慢腾腾拿起挂在床头的衣物自行穿戴,屋子里几名照顾的宫女太监知道他的脾气,并不敢上前相帮。
  穿完衣服,一名小宫女捧着面盆伺侯他洗脸、漱嘴,早有早点摆在了折窗下的书案上,少年舒舒服服地吃完早膳,让宫女铺了纸笔磨了墨,满满当当地写完一张纸,吹干收进怀里,正自得意间,便见明黄衣袂款款而来。
  蔚缌微微一笑,迎出门去:“陛下!”可没忘了昨晚方荀的话,说过了今日下朝后要带自己去看看弟弟。
  皇帝挥挥手示意跟随的人全都退后,慢慢立定了脚步,神情间显出了帝王特有的淡漠:“随朕来吧!”
  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自己也没给他气受啊!
  皇帝制止随侍的宫人跟上来,转身带着蔚缌走出了水榭长廊。
  到这会儿,少年总算是有所领悟了,昨晚皇帝睡着后,自己偷偷钻进了另一个被窝,这两天的方荀有些莫名其妙,怕就是这件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故而难得地摆脸给自己看。
  亦步亦趋地跟着,蔚缌也不想上前去刻意讨好君王,爹爹从小就跟自己说过,心里若是想着一个人,就不应该再去牵记另一个人,这辈子都放不下方晏,如何还能迁就方荀?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路上宫女太监纷纷避让行礼,蔚缌觉得自己这时候绝对是狐假狐威,眼瞅着跪了一路的人,前头皇帝不说话,自己当然也装作没看见。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眼前出现了一座冷清的宫殿,隐隐香烟缭绕,守殿的侍卫太监见着帝王的身影,远远地便跪了一地,方荀淡淡地瞧了瞧,一声不吭,带着蔚缌进入殿内。
  进了殿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所在,三面墙都搭上了架子,一层一层放着无数个牌位,每个牌位后都有一个小小的盒子,少年怔然:“这里是。。。。。。”
  方荀的声音带了几分压抑:“这里是供放历代先祖灵牌的灵殿,凡是皇家的成员死后都要在这儿留个牌位,父皇和那个孩子也在这里。”
  蔚缌转了转眸子:“那些小盒子是什么?”
  皇帝慢慢走到一个看上去比较新的灵牌前:“小盒子里放着逝者的一样东西,或是一根头发、一片指甲,或是生前最心爱之物。”
  蔚缌跟着他走来,默然半晌,缓缓开口:“这是先帝的灵位?”
  方荀点点头:“父皇过世时朕才十四岁,晏弟更小。。。。。。”
  少年心尖儿一颤:“陛下。。。。。。”
  皇帝指着方炫灵位旁一个小小的镀金无字灵牌:“这便是蔚绾之子的灵位。”
  蔚缌手一抖:“义父。。。。。。”
  方荀没有让他把话说完:“这孩子并没有取名,朕便立了个无字牌位,放在父皇身边。”
  “蔚绾过世后不到半年,父皇便崩殂了,大家都说是因为重病,朕却知道不是。”
  “父皇不肯服药,有些精神便跑到梅林里去,朕那时候年纪小,不明白梅林里到底有什么,心生好奇,偷偷跟了去,才发现梅林中心有一株倒裂在地的梅树,在那树旁是两座小小的坟。”
  “其实朕很羡慕那两座坟,父皇看着土堆的眼神比看着朕与晏弟时温柔了何止百倍千倍,他甚至自称父亲,称两个冷冰冰的坟头为乖宝贝,头一回听见,朕几乎以为朕的父皇精神错乱了。”
  方荀微微仰起头,神情倒是很平静,蔚缌却觉得一阵阵凉飕飕的寒意掠过心尖,低低地喊道:“陛下。。。。。。”
  “父皇过世的时候朕就躲在寝宫内,他的遗言朕听得一清二楚,从那时起朕才真正明白了父皇对蔚绾的感情,父皇不进药、不求医,全是因为这个死了很久的太子太傅。”
  蔚缌听出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不由皱眉:“陛下,你是在埋怨义父吗?”
  方荀转了转眸子,定定地看向少年:“朕不仅埋怨,朕还讨厌他!所以朕一登基便下令移了梅林,封闭永安,朕要让他永远消失。”
  蔚缌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
  皇帝的眼神渐渐冷厉:“为什么?朕也想问为什么?朕十四岁失父,带着弟弟在这个皇宫里费尽心机求存,若不是蔚绾,父皇又怎会对我们如此冷漠,甚至不惜自残以求速死好早早与他在地下相会,而朕和晏弟呢?那些后妃、那些有点儿权势的大臣,哪一个眼睛不在盯着我们?皇位又如何,一不小心,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就有可能毫无知觉地躺下,何况那时候朕和晏弟只不过还是两个未及束发的孩子!若非老师一力维护,朕这个皇帝又如何能坐到今日。你可知道,初登帝位时,老师叮嘱我们兄弟俩同吃同住,连晚上睡觉都不要分开,我们两人身上都带着匕首与银针,匕首是用来对付刺客的,银针是用来试探饭菜里是否被人下了毒。。。。。。”
  “即便如此,晏弟还是中了毒,他听从老师的吩咐,连试毒的太监都不放心,无论瓜果点心饭菜都会先吃一口为朕试毒,险些。。。。。。险些因此丧了性命,算来,朕还欠他一条命!”
  方荀的脸上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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