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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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霭九重城-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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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涵之睡得深沈,又对少年全无戒备,根本想不到这孩子居然趁自己熟睡时胡乱吃豆腐,固然是一动不动睡得人事不知。
  蔚缌亲得投入,外头传来的轻轻敲门声压根没听见,待得敲门的人疑惑著屋里头怎麽没动静,放开嗓子喊道:“老爷。。。。。。”少年猛然回过神来,蓦地直起腰,身体挪了挪,“扑通”一声跌坐在踏板上。
  孙楚本想著过来给二人送些点心,添点儿茶水,走到门口抬手敲门,岂料敲了十来下屋内仍是无声无息地,不免惊讶,索性出声相唤。
  喊了一声,不见有人答应,正要再敲,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少年满脸红通通,低声问道:“大哥歇下了,有什麽事吗?”
  孙楚哈著腰:“老爷歇了啊,我是来问问可需要茶水点心什麽的?”
  蔚缌摇头:“不用了,多谢你惦记,自去忙吧!”
  孙楚忙道:“公子不用客气,鄙姓孙,单字楚,是国公府的管家,公子称我孙楚便行了!有什麽吩咐尽管跟我说。”
  少年抱了抱拳:“在下姓蔚,单名缌,孙管家唤我蔚缌即可!”
  孙楚见这少年很懂礼道,心下倒有些奇怪了,怎地昨夜对皇帝兄弟完全看不出半丝敬意呢?这话可问不出口,只是诺诺地弯腰一揖:“蔚公子!”
  蔚缌微笑道:“这里没什麽事,你不用管我们,去忙吧,大哥醒了若有什麽事自会唤你!”
  孙楚又是一弯腰:“有劳公子好生照顾老爷!”转身待走。
  蔚缌似是想起了什麽:“孙管家!”
  孙楚回头:“公子有什麽吩咐?”
  少年皱了皱眉,走出房间,掩上门,压低声音:“孙管家,大哥平日里是不是不爱说话?”
  孙楚愣了愣,额尔叹了口气:“岂止不爱说话,老爷平日里除了在府里散散步,便是关在书房里,不是看公文,就是读书,有时候一天都说不上十句话!”
  蔚缌继续问:“孙管家在大哥身边多少年了?”
  孙楚扳指算了算:“老爷封国公第二年我便来了,十多年了!”
  “那大哥这病一直都没好过吗?”
  “起先是好的,三年前早朝时突然病发,那次真是把我吓坏了,太医都说没救了,幸好陛下将宫里一株百年老参赏了下来,要不然。。。。。。”孙楚犹有余悸。
  少年低头不语,隔了片刻又道:“这三年情形如何?”
  孙楚连连叹气:“这三年也不得安生哪,偏偏老爷自己都不太注意,幸好太医配了药丸,一旦发作便吃一粒倒也将就过去了,岂料昨夜那药竟然不管用了!公子你不知道,昨天傍晚时老爷已发作过一次,用药後睡了一会儿,醒来本以为好了,谁知用过晚膳,老爷突然说难受得紧,然後便咳得喘不过气来,一连服了三粒药丸都不管用,太医来了也没办法,幸好公子及时赶到方才救了老爷一命啊!”
  这番话说出来,孙管家眉毛完全拧在了一起:“公子,你医术高明,可有什麽好办法把这病给治了?”
  蔚缌摇头:“我并没什麽本事,不过仗著师门几粒参丸罢了!现下这病想要根治是不太可能了,不过平日注意些当可减少发作次数。孙管家,府上可种著花或是开花的树木,象梨花、桃花之类的?”
  孙楚点头:“後头花园里有梨树,老爷喜欢梨花,故而植了一大片!”
  蔚缌吓了一跳:“我问你,大哥是不是每去赏花,回头便会发病?”
  孙楚仔细地想了想:“也不是每次,但是确实有几次是赏花後便突然发作。”
  少年挥挥手:“把那些梨树都移了,府上不能种花,连开花的树都不能种!这病最忌花粉。另外,府里所有的婢女老妈子只要大哥能碰上的都不要敷粉!”
  孙楚虽然不明白这是什麽道理,却知道眼前这少年确实一心念著自家老爷,况且昨晚他一来老爷便缓了气,著实有些本事,忙不迭应声:“我这就吩咐下去,只是这梨树。。。。。。老爷最喜欢梨花,是不是留些?”
  蔚缌垂目:“那就留一两株吧,但是以後赏花不许走近,远远看著便行。”
  “另外,你记著些,不要给他吃油腻的食物,平日饮食要清淡。别的我也想不出来了,回头查一查医书,过段时间再跟你说说。”
  孙楚笑了起来:“这条不难,老爷本不喜欢油腻,平日吃食都以清淡为主!”
  蔚缌点头:“这就好!这病春季多发,我怕不能天天跟著他,你要多多留心。这里有一瓶参丸,你且收著,若是发病便给他喂一粒,参丸不忌,你便是喂上四五粒也没什麽要紧。我会在大哥身上再放一瓶!可惜此次带得少了,等下次回家再多带几瓶来。”说著,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孙楚:“千万别弄丢了!”
  孙楚接过,小心揣进怀里,心下感激非常,深深作揖:“多谢公子!”
  少年叹了口气:“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对了,被你带走的那两个下人现在何处?”
  孙楚回答:“关在柴房里!”
  少年点头:“你等我一会儿!”推门进屋瞧了瞧床上熟睡的温涵之,确定睡得安稳,方又出来仔细带好门:“你带我去柴房。”
  孙楚莫名其妙:“公子去柴房做什麽?”
  蔚缌微微一笑:“你且带我去,我有事要问那两人!”
  孙楚心里嘀咕著嘴上却不敢多问,头前领路带著蔚缌往柴房而去。
  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
  与此同时,皇宫里,贤王方晏一早散了朝便被皇帝喊进了内殿。
  昨晚与皇帝一同告辞,方晏本以为路上兄长必会追问蔚缌之事,岂料皇帝一路笑嘻嘻,半字不提隐瞒之语,直至进了宫门,犹自回头温和地嘱咐:“明日早些,不要误了早朝啊!”
  方晏回府後左思右想,猜不透皇兄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难道皇兄没有认出蔚缌?这疑问刚一升出便被自己打翻了,皇兄的寝宫内一直悬著他亲手描下的缌缌肖像,怎会认不出!那既已认出,为何半句不向自己提及?
  想得头疼,草草洗漱上床,闷著被子继续想,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竟然睡著了,一觉醒来便是第二日凌晨。
  红珊过来伺候贤王梳洗,见他皱著眉,只以为不见蔚公子的缘故,轻声劝慰:“王爷,今日蔚公子想必会回来了!”
  方晏摇头:“不定,缌缌是老师旧友之子,看那样子,对老师必定孺慕已久,老师不曾痊愈,怕不会回来!”
  红珊慢声细语:“国公的病既已缓了,想来过个一两天便能康复!王爷不用担心。”
  贤王勉强笑了笑:“老师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好的!红珊,是时辰上朝去了,你今日吩咐他们,将库里那株老参送到国公府去,不要忘了!”
  红珊敛衽一礼:“是!奴婢记住了。”方晏点头,扣上玉冠,急急出了府去上早朝。
  早朝一如既往,没什麽特别棘手需要及时处理的事禀上,表面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和乐景象。贤王却是忐忑不安,时不时偷眼瞧著龙椅上的皇帝,却见冕冠流珠後方荀脸色如常,瞥见他的目光居然轻轻扯动唇角,微微笑了笑。
  方晏完全瞧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了,要说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便是皇兄压个欺君的罪名送到自己头上来也没什麽不可以的,为什麽皇兄却浑似什麽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好不容易下了早朝,正待出殿,总管太监苏容赶过来弯腰作揖:“王爷。。。。。。王爷请留步!”
  方晏心里一跳:“什麽事?”
  苏容恭恭敬敬地回答:“陛下有旨,宣贤王殿下御书房见驾!”
  方晏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挥挥手:“知道了,这就过去!”苏容应声退下,进了内殿。
  贤王怔立,苦苦思索应对兄长的办法,直到耳边一个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王爷。。。。。。”
  方晏抬头:“易扬。。。。。。”
  大护卫笑道:“王爷怎地还在这里?陛下等得不耐烦了!”
  方晏一把抓住易扬的衣袖:“皇兄是不是气我不曾向他直言,故意将蔚公子之事隐瞒下来?”
  易扬皱了眉,轻声道:“奇怪了,属下也以为陛下肯定生气,谁知昨晚竟是一字未曾提起过!”
  贤王呆了呆:“那今日唤我过去是否为了此事?”
  大护卫舒眉笑了笑:“并非为了此事!”
  方晏惊讶道:“那是为了什麽?”
  易扬神秘地压低声音:“王爷去了便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
  御书房内,方荀一只手举著茶杯,一条胳膊伸直随随便便靠住桌沿,悠悠然品著刚上贡的新茶,舒适闲散,没有半点易扬口中不耐烦的模样。
  方晏与易扬进来时,正见著皇帝悠悠闲闲的神态,两人俱都愣了愣,到底还记得礼仪规矩,同时跪地请安:“臣弟(属下)叩见陛下!”
  方荀呵呵一笑:“来啦,起来坐吧!”
  二人互视一眼,同时立起。方晏走到一旁的椅子上侧身坐下,易扬规规矩矩站在边角。
  贤王开门见山:“不知陛下宣召臣弟所为何事?”
  皇帝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晏弟,你什麽时候说话这麽规矩了?”挥挥手:“找你来是要带你去见两个人!”
  方晏松了口气:“见什麽人?”
  方荀笑得诡秘,立起身,向著易扬点点头:“去冷宫吧!”
  贤王呆了呆:“去冷宫做什麽?”
  皇帝仍在笑:“去了就知道了!”
  枯杨长新条,芳草滋旧根。
  冷宫虽然荒僻,但因时逢三春,倒也添了几分盎盎生机,方晏却暗暗皱眉,不明白皇兄这又是发了哪门子疯,大白天地跑到这种晦气地方来。
  方荀的嫔妃并不多,被打入冷宫的更是少之又少,故而冷宫有时候会另作他用,比如关押皇室逆臣。。。。。。
  易扬开了锁,推开破败的门,吱吱呀呀那门发出悲凉的哀鸣声,惹得方晏兀自担心,生怕易扬一不小心,手上力道大了,那门便轰然倒地。
  这个院内堆积的全是颓枝败叶,一股腐烂的味道传来,贤王忍不住埋怨:“到这里来做什麽?”
  皇帝“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别吱声,绕到那边瞧瞧。”一手指向最西头的一间小屋。
  方晏无奈地闭了嘴,与易扬对视一眼,跟著皇帝作贼般鬼鬼祟祟潜到西屋窗下。
  屋内传出少年清亮的声音:“爷爷,你吃这个!”
  贤王呆了呆,回头望向皇帝。方荀笑得得意,指指窗口,方晏领会,慢慢抬高了身体,窗洞半开,偏巧能瞧到屋内的情形。
  一个老人坐在桌前,满头白发,松松地用一根细头蝇绑在脑後,方晏认出此人正是前淄阳王方恕。
  不免有些疑惑,方恕并非关在这个院子里,什麽时候挪过来了?再看那人,却见原本糊涂的面目现下竟擦得干干净净,便连胡须也一并剃了,虽已年老,却依稀仍见昔日姣好的模样,此时正拿著什麽东西往嘴里送。
  忽然,刚才的少年声音又传进耳里:“爷爷,那个不能吃!”
  方晏凝目望去,顿时大吃一惊,说话的少年眉目清丽,肤若凝脂,唇似丹朱,正是当日在彭城杀害祈太守的刺客。
  少年并没有发现窗外有人,几步赶到方恕身边,一把将他按住,伸指拼命抠著已塞入嘴里的东西。
  方恕呜呜直叫:“要吃。。。。。。要吃。。。。。。”
  少年扔掉抠出来的脏物,按著方恕的手缓缓松开,眼瞧著那人“扑通”爬在了地上,满地乱找:“吃。。。。。。吃。。。。。。”
  少年怔愣半晌,额尔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去,强行扶起伏在地上不肯起身的方恕,喃喃道:“爷爷,你这副样子可怎麽办才好?我现在活著还能照顾你,只是我杀了人,迟早都是要偿命的。。。。。。爷爷,你怎麽会变成这般模样?”一滴泪晶莹剔透,正正巧巧落在方恕的鼻端。
  方恕似是愣了愣,蓦然伸手一把将少年抱进怀里:“焯儿乖,焯儿不哭哦,父王带你买糖吃!”
  少年柔顺地伏在他胸前,方恕仍在念著:“焯儿,你都不听父王的话,跑到京里来做什麽?其实,你想父王,父王也很想你呢。。。。。。”
  方晏隐隐觉得有什麽不对劲,回头瞧向同样探头偷窥的皇帝。
  皇帝接到弟弟询问的眼光,微微一笑,摇头指指屋内,示意继续往下看。
  少年安静了一会儿,慢慢挣出方恕的怀抱,老人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焯儿,你要离开我吗?”
  少年脸上布满了悲哀:“爷爷,你还想著那个焯儿吗?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方恕怔了怔,猛然放声大哭起来:“焯儿。。。。。。焯儿。。。。。。我的焯儿。。。。。。”身体软软地瘫坐在木凳上。
  少年转过脸,白嫩的面颊挂满晶莹的泪珠,喃喃道:“他都疯了,我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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