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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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瀑布-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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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潘高斯基却希望严肃地探讨这个问题。在阿莉亚眼中,这是这个男人的缺陷:他不能够,也不愿意在最需要开玩笑的时候开个玩笑。
  他们去参加风景公园的夏季露天音乐会,阿莉亚快速地走在前面,急不可待地找到三个座位。朱丽叶和潘高斯基先生一起走着,他腿脚僵硬,若有所思地挠着脖子。他说,“‘罪恶,’‘善良’——怎么说呢?上帝允许邪恶存在仅仅是因为在他眼里没有善恶的区别。因为对他来说,侵略者与被侵略者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并不是因为邪恶而失去第一个充满活力的家庭,而是一些人的行为,——想一想!——真是一个难以言说的奇迹!——虱子,在集中营活活把他们生吃掉。你必须认可上帝,认可何为上帝,而不要去想你失去了什么,那样你会发疯的。”
  朱丽叶假装没有听到这席话。
  不,她是没有听到。这个男人的话不可靠,特别是他精神高涨时说的话。
  不是在风景公园的那天傍晚,而是另外一次,阿莉亚听不到的时候,朱丽叶大胆地提出要看看潘高斯基手腕上的刺青,她看到那只不过像是黑色的快要褪去的墨水。然而那是不会褪色的,因为是刺在皮肤上的。
  想问他为什么活了下来?是因为上帝疯狂了。
  7
  是的,私下里,朱丽叶想要相信。她拼命想要相信。
  一种幻象!有时候,一些特殊的“虔诚的”基督教徒会看到这样的幻象。
  到朱丽叶12岁的时候,阿莉亚已经带她去过尼亚加拉大瀑布市的十多个教堂了,在每一个教堂,阿莉亚都会去看那些“礼拜者,”她双手紧扣,放在脸前,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她在想他们是认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们那种感觉呢?让朱丽叶特别迷惑不解的是,那些礼拜者因为见证的喜悦而泣不成声,泪水在他们扭曲的脸上淌下。阿莉亚也在试图相信。她经常志愿弹奏风琴或是指挥唱诗班。但是不出几个月或是几个星期,她就会觉得无趣,烦躁不安。这群傻子,我不能尊重他们。
  

声音(7)
在尼亚加拉大瀑布市长大,朱丽叶对当地的大瀑布之女传奇早有耳闻。圣母玛利亚在马蹄瀑布的薄雾里现身于年纪轻轻的爱尔兰挤奶少女面前。在九年级的时候,她曾(悄悄地)一个人徒步去城市北边三英里远的圣地朝拜;她在思考挤奶少女的命运,她怀孕期间由一些富足的天主教徒照顾,孩子生下来就被他们收留,然后她又在一个家族企业罐头厂找到工作。朱丽叶半信半疑,然而却与这个15岁、人人耻笑、连亲戚都不例外的女孩同病相怜;她来到河边,希望在河中洗清自己,但是却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幻象。
  阿莉亚曾说过没有上帝,很多只是他的信使。
  朱丽叶不愧是阿莉亚的女儿,她不相信罗马天主教的迷信,然而:孤独的时候,她幻想如果她非常真诚,热切地去死的话,那种幻象也会出现在她眼前。
  如果能看到那种幻象,死了也值。幻象已经足够。
  她在想,在死去的那一刹那,汽车冲过护栏,坠入河中,她的父亲,德克?波纳比是否也看到了一个幻象。
  那么,那个幻象是什么呢。
  她想知道是不是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幻象?
  幸运的是,阿莉亚不知道朱丽叶曾朝拜过我们的大瀑布女士圣地。钱德勒和罗约尔都不知道,不然的话,他们会取笑她的。
  圣地让她大失所望。朱丽叶曾天真地认为会看到一些与众不同的、内在的、精神的东西。但是圣地却是游人如织。那里有出租车,巨大的停车场,“朝圣中心饭店”和纪念品店;满心好奇的游客背着相机,各种年纪病泱泱的人或是不同程度残疾的人坐着轮椅被顽强地推上斜坡,还有一些游客虔诚地跪下叩头,背诵着玫瑰经①。他们非常谦恭,用爱慕的眼神看着庞大的圣母玛利亚雕像,教堂拱顶上约30英尺高的雕像赫然耸现在他们面前。雕像由坚固的白色大理石铸成,几英里之外都可以看得见,在小山村里看起来风格奇异;圣地宣传材料上吹嘘雕像重约20吨。朱丽叶觉得圣母索然无味的脸、瞎眼以及冰冷的笑容像是电视广告里的女人。“你!你不是那个人。”
  这对于1891年挤奶少女的形象是多么大的歪曲呀!朱丽叶站在那女孩儿的立场上非常生气,觉得她和自己一样,渴望却无助。爱尔兰女孩有自己的幻象,但是故事却被无耻地窃取放大,比如说爱尔兰女孩儿有了孩子而那个孩子却被别人抱走了。
  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爱,以上帝的意愿行事。
  在这个大雾弥漫的六月的清晨,朱丽叶像一个忏悔者那样赤脚走向小河,她想的不是圣地,不是游客和丑陋高大的雕像,而是挤奶少女,她丢失的姐妹;还想到可能会看到的幻象。来啊!来到父亲所在的大瀑布里。
  8
  “是谁——?”
  阿莉亚惊醒了,觉得屋里有人。或者在床上。
  在凌乱的被褥里。(哪一个丈夫?这是哪一年?)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像很多慢性失眠症患者一样,可怜的阿莉亚经常数小时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昏昏迷迷地睡上一两个小时,然后精疲力竭地醒过来,心怦怦直跳,口干舌燥,感觉像是被噩梦拖过了一片乱石林立的荒原。
  这是六月的一天。这些天。充满噩梦的日子。啊,她要是能整整昏睡一个月该有多好啊!
  一辆货运列车吵醒了她,该死的巴尔的摩与俄亥厄的货车咔嗒咔嗒的声音直钻进她的脑袋里。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却又坚持不懈地挠她卧室的门。萨尤?
  阿莉亚咬牙切齿,“这条坏狗!”不过她知道这条聪明且又敏感的狗已经跟着她16年了,也是她一手驯出来的,它是不敢因为小事吵醒她的。
  什么时间了?刚过六点。又一个乌云密布的早晨。几只小鸟在杂草丛生的后院里时不时鸣叫两声。在这样阴沉的时刻,阿莉亚觉得头晕眼花,她记不起来这是温暖还是寒冷的季节;是不是她的两个儿子都离她而去,或者只是钱德勒离开了。
  不。罗约尔也离开了。
  但是朱丽叶还在:她的女儿。
  还有萨尤,她最好的朋友,感觉到她已经醒来,挠门挠得更响了,开始呜咽了。
  9
  在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个秘密。
  他看她已经几年了。不是每天每时每刻,而是经常。朱丽叶从没有刻意去看他,感觉她不应该,也不能。阿莉亚警告过她不要和陌生人进行“眼神交流”,“他们有可能会伤害年轻女孩子。”因此朱丽叶羞怯地把脸转过去,她故意转过头去,学着不去注意。她越来越生活在音乐之中。在她的脑海里,音乐不断从一个神秘的地方传来,就像光来自那个神秘的地方“太阳”——“唯一的太阳。”
  然而,他总是在那里。平头男孩。在等待。
  在朱丽叶上五年级或是六年级的时候,她第一次注意到奇怪的他,注意到他的特别之处。随着年华流转,她慢慢意识到见到他的机会越来越多,他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安静的看着她:在波罗的海的街区,四十八大街,费瑞街。驻防街(他就住在这条街和老兵路交叉口的有楔形板的畜棚大小的房子里)。她在等车去市里的时候会看到他。在市公共图书馆门前看到他。也许她放学回家,梦游似的在波罗的海公园拖沓而行的时候见到他最多。
  

声音(8)
当朱丽叶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实际上从来没有注意到平头男孩在看她,只有在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看到。
  大块头的男孩,冷漠、丑陋、面无笑容。她抬头去看,大概三十英尺或是更远,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坚毅与狂热。
  在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个秘密。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为什么朱丽叶不告诉任何人有关平头男孩的事情,包括阿莉亚、钱德勒还有哥哥罗约尔。她完全可以告诉学校老师。可以告诉同班同学或是闺中密友。
  为什么,朱丽叶不想去想。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知道向别人提起平头男孩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从来没有接近过她。也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嘲笑她。他从来没有侮辱、恐吓过她。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过去的一年中,朱丽叶眼看着他长成高大威猛的年轻人,出现在她高中合唱音乐会上或是其他地方。她也曾在礼堂彩排现场看到过他(当然这更不可思议)。斯通克劳普经常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黑影里。他很高大,但是看起来还蛮像是高中生。朱丽叶觉得他不恨她,不侮辱也不嘲笑她。而其他孩子们都低声地叫朱—丽—叶!波—纳—比!他们下流地吸吸嘴,发出怪异的声音,平头男孩只是不做声,他在等待。
  这,也是个秘密:几年前朱丽叶12岁,上七年级,一群年纪大一些的孩子在放学的路上欺负她,斯通克劳普挺身而出。
  那都是些九年级的孩子们,姓梅威瑟尔、海罗恩、达马托、席汉等。他们也戏弄、欺负其他女孩子,但是朱丽叶是他们最喜爱的目标。他们为什么恨我,因为我的面貌吗?还是因为我的名字?那些男孩子闹闹哄哄地聚在一起,他们很讨厌朱丽叶对他们漠然的态度。她漫不经心、茫然的态度让他们很恼火。她经常盯着地面或是远方。(难道在听脑海中的音乐?)她嘴唇和前额上的伤疤好像激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他们自己身上也有伤疤。他们在她身边蹭过去,推推搡搡的。像狗一样聚在她身边。朱丽—叶。嗨:谁咬了你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面容受损,思想怪异,或是很迷人、性感。他们相互怂恿上去吻她。疤—脸!波—纳—比!如果没有大人在周围,他们会更加放肆。他们脸涨的通红,眼睛里充满了贪欲。那天下午朱丽叶没有躲开他们,他们就把她挤到波罗的海大街旁边的一个小巷。梅威瑟尔家的那个孩子揪着她的头发,海罗恩抓住她新线衫的领子。如果说她在听脑海中的音乐,想象音乐中响起自己声音的话,该是她惊醒的时候了。她正被这些呲牙咧嘴的男孩们围在中间。她为什么尖叫不出来,为什么在惊恐中会失声?她拼死想逃跑但仅能虚弱地推推他们乱七八糟的手。她试图逃脱,但是他们堵住她,围成一圈。他们大声地嘲讽地笑着,相互鼓动继续侮辱她。朱丽—叶!朱丽—叶!波—纳—比!谁咬了你的脸?朱丽叶的线衫被撕破了,课本散落一地被踢来踢去。男孩们这一次的骚扰时间比以前都长,朱丽叶惊恐万状。她知道如果女孩单身一人,孤独无助的时候男孩们可以对她们做些什么。她没有清楚的概念,但是她知道。
  然而她试图不哭。不要给敌人满足,阿莉亚警告过她。不要让他们看到你的眼泪。
  “嗨,小杂种!”
  巴德?斯通克劳普,警察的儿子,冲入巷子中,跑着,挥舞着拳头,像美洲嚣犬一样把那些孩子们打趴下。他不动声色却身形矫健。一只手抓住克莱德?梅威瑟尔的头,就像是抓住一只篮球,然后去碰雷恩?海罗恩的头。他用拳头去打达马托的头,一拳下去把他打得鼻血直流,鼻梁欲裂。他用腿顶着席汉瘦弱的腹股沟,然后一脚踢向他的小腹。那些孩子们被打得趔趔趄趄的,惊诧于这种攻击,更惊诧于攻击的残忍。他们骂骂咧咧地作鸟兽散。斯通克劳普比最重的九年纪男生还要重30斤。他站在那里喘着气,一言不发。朱丽叶蜷伏在地上,用手护着头,还在防着那些攻击者。她粉红色的绣花线衫领子已经被撕裂,扣子也没有了。那是她靠照顾婴儿挣来的。斯通克劳普嘴里咕咕哝哝,好像在说“狗娘养的杂种。应该杀了他们。”他弯腰去捡朱丽亚散落在地上的扣子,一颗又一颗。那是些珍珠母扣子,在斯通克劳普巨型的手掌中显得更为渺小。看到朱丽叶正尴尬地拉着她被撕裂的线衫,斯通克劳普很快脱下他的T恤,递给她嘟噜着,“接着。”
  朱丽叶从这个平头男孩手里接过T恤衫,呆呆地套过她的头。那是一件灰色的棉T恤,脏脏的,胳膊下面湿湿的,套在她身上巨大无比,就像是一个帐子。右边的袖子在肩膀上垂下来就像是下半旗。朱丽叶有些羞涩,低声说,“谢谢。”平头男孩比罗约尔大一些,还不到18岁,却有着成年人粗壮的肌肉。朱丽叶有一种转瞬即逝的印象(她眼睛朝别处看,没有看他)认为他像是浑身长满皮毛,就像一只熊。他的T恤衫套在她身上散发出咸咸的盐味和煎洋葱的味道。朱丽叶穿着那件衣服回到他们位于波罗的海的1703号的家里。没有被警觉的妈妈发觉(阿莉亚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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