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他们与文学研究会打了一场“为艺术”,还是“为人生”的笔墨官司之后,又在1922年由郁达夫发动,向胡适开了火。
在这一年8月出版的《创造季刊》第一卷第二期上,郁达夫发表了一篇随笔《夕阳楼日记》。文章针对余家菊从英文转译的德国学者威铿的《人生之意义与价值》,进行了指责,认为这部译作粗制滥译,没有达到信达雅的水平。他在文章中写道:“我们中国的新闻杂志界的人物,都同清水粪坑里的蛆虫一样,身体虽然肥胖得很,胸中却一点儿学问也没有。有几个人将外国书坊的书目誊写几张,译来对去的瞎说一场,便算博学了。有几个人,跟了外国的新人物,跑来跑去的跑几次,把他们几个外国的粗浅的演说,糊糊涂涂地翻译翻译,便算新思想家了。”这里虽然没有点出胡适的大名,郁达夫确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是朝着胡适发难的。因为余家菊是胡适过从密切的老朋友,又是翻译杜威、罗素等西方思想家著作的翻译家。1919年胡适的老师杜威来华讲学时,胡适陪伴左右,到处演讲,还给老师当翻译。可见郁达夫所指的“新思想家”就是胡适。郁达夫之所以如此恼恨胡适,还与三年前的往事有关。1919年郁达夫从日本回国参加外交官考试时,曾以仰慕的心情给胡适写信,提出面聆教诲的请求;却没有收到胡适的回音。郁达夫耿耿于怀,便借此机会对胡适的权威性指桑骂槐地提出了挑战。
郁达夫的文章发表后,特别是文中的一些近乎村妇骂街的言辞,对于胡适这样的新文学翘楚性的人物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他就在与丁文江一起创办的《努力周报》上以《编辑杂谈·骂人》为题撰文,亲自出马为余家菊辩护说:“余先生固然也不免有错误,余先生的译本却几乎句句是大错的……拿浅薄无聊的创作来出版,同是一种不自觉的误人子弟”和“浅薄无聊”。胡适的话柔中见刚,加之胡适本身的影响,文章发表后给郁达夫造成很大的压力,于是就给在日本的郭沫若写信求救。郭沫若认为,胡适攻击郁达夫,还把创造社连带进去,十分恼火。他们就集体出动,予以回击。郁达夫马上挺起腰身发表了《答胡适之先生》,郭沫若发表了《反响之反响》,成仿吾发表了《学者的态度》等文章,对准胡适开火。接着,郁达夫还写了篇小说《采石矶》,以古讽今,影射胡适是个伪君子。
胡适面对这种攻势,他不愿意这样无尽无休地打笔架,于是就在1923年5月15日给郭沫若和郁达夫写信表示:“我对你们两位的文学上的成绩,虽然也常有不能完全表同情之点,却只有敬意,而毫无恶感。”还说:“我盼望那一点小小的笔墨官司不至于完全损害我们旧有的或新得的友谊”,“我尤其希望你们要明白我当时批评达夫的话里,丝毫没有忌恨或仇视的恶意。” 郭沫若读了胡适主动求和的信,觉得应该适可而止,就在1923年5月17日给胡适回信表示,“断不致因小小笔墨官司便致损及我们的新旧友谊”。 郁达夫也在回信中诚恳地表示:“我的骂人作‘粪蛆’,亦是我一时的义气,说话说得太过火了。你若肯用诚意来规劝我,我尽可对世人谢罪的”,还写道:“你既辞明说‘并无恶意’,那我这话当然指有恶意的人说的,与你终无关系。”这样这场笔墨官司就风平浪静了。郭沫若返回上海后,胡适和徐志摩特意去看望他和郁达夫,表示了友好的诚意,也显示出胡适的大度与宽容。
因女师大风潮而反目:周作人与陈西滢
陈西滢,原名陈源,字通伯,江苏无锡人。1922年从英国伦敦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后回国,在北大英文系担任主任。1924年与胡适、杨振声、王世杰等人创办《现代评论》,由此而形成了现代评论派。
周作人与陈西滢同为北大文科教授,联系较多。周作人经常与陈西滢、张凤举、郁达夫等同事在一起聚餐,周氏夫妇也曾与陈西滢夫妇一起游香山,逛碧云寺,关系还是很密切的。
但是,在1925年3月的女师大风潮中,《现代评论》公然发表文章支持章士钊、杨荫榆,对进步学生大肆进行造谣诬蔑。1925年5月27日出版的《京报》发表了由鲁迅拟稿,周作人、马裕藻、沈尹默、沈兼士和钱玄同等六名教授签名的《对于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潮宣言》,公开表示支持女师大学生运动。三天后,陈西滢在《现代评论》上发表《闲话》一文,含沙射影地攻击这六名教授,散布谣言说:“女师大风潮……有某籍某系的人在暗中鼓动。”此文激起了周作人的不满。他随即在《京报·副刊》发表了《京兆人》一文,针对陈文的流言飞语进行了反驳。这两篇相继问世的文章,揭开了周作人与陈西滢论战的序幕。
1926年1月,徐志摩在《晨报·副刊》发表《“闲话”引出来的闲话》,冀图在“语丝”派和“现代评论”派的论争中,做个和事佬,不料却遭到周作人的反击。周作人也在《晨报·副刊》发表了《闲话的闲话之闲话》一文,指出:“我知道在北京有两位新文化新文学的名人名教授,因为愤女师大前途之棘,先章士钊,后杨荫榆而扬言于众曰,‘现在的女学生都可以叫局’。”陈西滢读了周作人的文章,当即给周作人写信说:“先生兄弟两位捏造的事实,传布的‘流言’,本来已经说不胜说,多一个少一个也不打紧。”这封信将周作人与鲁迅“一锅煮”,无疑又扩大了打击面,又牵连到鲁迅与陈西滢的直接论争。
此后不久,周作人在《晨报·副刊》以《闲话的闲话之闲话引出来的几封信》为总题,揭露了陈西滢所谓“叫局”谈话的真相,给陈西滢很大的难堪。这个当儿,凌叔华出面给周作人写了封信,才使得这场论争偃旗息鼓了。凌叔华是燕京大学的学生,正在与陈西滢谈恋爱,周作人当年也在燕京大学兼课,对凌叔华印象很好。既然自己的学生出面斡旋,周作人就只好停止与陈西滢的交锋。
1926年“三·一八”惨案中,陈西滢又在《现代评论》第三卷第68期发表《闲话》,诬蔑女学生杨德群的死,是被人利用与强迫的。周作人针对陈西滢的流言,发表《陈源口中的杨德群女士》一文,指出陈西滢“实在是现代评论社里替章士钊最出力的唯一的人”。接着周作人又发表了《论并非文人相轻》,说他“轻”陈源,并非是文人相轻,而是因为“他是章士钊的徒党,是现代评论社的第一个捧章的人”。
在相继发生的女师大风潮与“三·一八”惨案中,周作人与陈西滢的论争和批判,是与鲁迅并肩而战的。后来在双方论战的激烈之时,胡适出面调停,分别给鲁迅、周作人和陈西滢写信,说是这是“自家人的一点子误解”,周作人才不再批判陈西滢。鲁迅则不买胡适的账。
他们演出了“双簧戏”:钱玄同与刘半农
钱玄同,原名钱夏,号疑古。浙江吴兴人。19岁留学日本,翌年加入中国同盟会。1910年回国后,任北京大学教授。《新青年》迁到北大后,参与该刊的编辑工作,是由陈独秀牵头的六位编委之一。而刘半农于1917年到北大担任预科教员时,就参加了《新青年》的编辑工作。他与陈独秀、胡适、刘半农一道,并称为《新青年》的四大台柱。从1917年起,他们在《新青年》上发表了多篇倡导文学革命的文章,成为当年反对封建文化的冲锋陷阵的斗士。
两人既是同事,也是战友。他们携手合作,制造的“双簧信”曾经轰动一时。当时,新文*动刚刚起步,许多人习惯于恪守旧的传统,对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缺乏足够的认识。为壮大文学革命的声势,宣传文学革命,钱玄同与刘半农于1918年3月,在《新青年》上分别扮演了正、反两个角色,进行辩论。钱玄同化名“王敬轩”,发表《文学革命的反响》。这篇文章以反对新文化运动的顽固派身份,陈述新文化运动的罪状与弊端,攻击《新青年》给社会造成的危害;刘半农则以新文化运动的捍卫者身份,发表了《答王敬轩》的长篇文章,针对“王敬轩”所列的新文化运动的罪状,以犀利的笔锋逐条批驳,将对方驳得体无完肤。这就是他们的“双簧信”。
他们的“双簧信”,在舆论界引起很大反响。有人写文章为“王敬轩”鸣不平,有人写信责问《新青年》为什么发表“王敬轩”的文章,各种观点,纷纷出笼,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就连顽固派的代表人物林琴南,也跳出来为“王敬轩”张目,于1919年初,在上海《新申报》发表文言小说《荆生》,攻击陈独秀等倡导新文化运动的斗士,并希望军阀势力用武力来打击新文化运动。
对这场“双簧信”,鲁迅对刘半农的进步很有好感,称赞他“跳出鸳蝴派,骂倒王敬轩,为一个‘文学革命’阵中的战斗者。”但是,胡适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这种“双簧”显得“轻薄”,“有失士大夫身份”。不过,他也认为钱玄同的冲锋陷阵“实在使我们声势一振”。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高潮过后,钱玄同任北京师大国文系主任,致力于音韵学的教学和研究。在历史学、音韵学、语言学、经学诸领域都有建树,成为我国现代音韵学的奠基者之一。他还积极倡导文字改革,是第一批简体汉字的起草人之一,是汉语罗马字拼音方案最早的拟定人,是汉字横排和自左至右书写形式的发起人之一,还是最早的白话国语教科书的创编者。刘半农则到法国进修,取得博士后回国,在北大担任教授。他兴趣广泛,涉猎面宽,教学之余,在白话诗创作,外文翻译,搜集民谣,校点古籍,语音实验,以及音乐、摄影等方面都有可圈可点的成就。
上下枪杆子延请笔杆子:陈布雷与蒋介石
蒋介石虽然是军人出身,但深知“笔杆子”的重要,曾多方罗致而未得。北伐革命胜利抵达南昌后,蒋介石经人举荐认识了陈布雷。陈布雷那时36岁,在《商报》担任主笔,其见解深刻、笔墨酣畅,在报界名噪一时。
1927年初,陈布雷专程赴南昌去见蒋介石,他是接到一张由蒋介石亲笔签名的全身戎装照片被邀请见面的。见面后,二人就时局的发展交换了看法,随着交谈的深入,双方愈加投契。在后来相处的几天里,陈布雷在蒋介石的动员和介绍下加入了国民党,并为蒋介石起草了《告黄埔同学书》。《告黄埔同学书》是陈布雷为蒋介石第一次代笔。当时因文章要得很急,由蒋介石口授意思,陈布雷则边展纸研墨边打腹稿,然后一挥而就。文章立意明确,文情并茂,站在一旁观看的蒋介石不禁称赞不已,连说几个“好!”字。当即表示请陈布雷留在北伐军总部工作。但陈却以自己志趣在报业为由,坚辞不留。蒋介石只好任由陈布雷回到上海,但同时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人才抓到手。此后,蒋介石经常委托陈布雷代拟文稿,借此作为联络的纽带。1934年5月,陈布雷被新上任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调到南昌任职,翌年,赴武昌开始担任委员长侍从室二处主任,从此完全告别了报界,供职于蒋介石身边。在其后的生涯中,陈布雷为蒋介石撰写了不计其数的文稿,扮演起了蒋介石的高级幕僚、“文胆”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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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伐到死不收兵:辜鸿铭与袁世凯
怪杰辜鸿铭 辜鸿铭是出名的铁杆保皇派和传统文化的卫道士。在辜鸿铭的心目中,袁世凯不仅是个不学无术、无赖暴贵、穷奢极欲之徒,更是个脑袋里长着反骨的朝廷逆臣,所以,从不放过对他的诅咒、攻击。辛亥革命以后,袁氏当国,威风八面,手握生杀予夺之权,辜鸿铭不但毫不畏惧,进攻的火力反而更加猛烈。
当时,北京有家英文报纸“Peking gazette”。主编陈友仁曾生长在西印度,英文极好,同时在“讨袁”这一点上与辜氏同道,可谓志趣相投。一时间,二人用英文撰写的“讨袁”文章交相辉映,耸人耳目。辜鸿铭大骂袁世凯背信缺德,丧尽廉耻,原奉命扶持清室,却投降了革命党,然后拥兵自重,成为民国总统。其语言刁钻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