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学校附近租了两间房,在房东家包伙食,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共同钻研诗文和艺术,度过了近两年的“西窗剪烛、杯酒论文”的惬意生活。1924年暑假,闻一多要去纽约继续深造绘画,梁实秋要去波士顿哈佛大学研究院学习西方文化和文学理论。他们结伴东行,在芝加哥依依惜别。
第三次是在青岛。闻一多和梁实秋先后于1925年和1926年回国后分别在南京的大学教书。1927年由于国内形势动荡,他们都来到上海,参与了与徐志摩一起创办新月书店和《新月》期刊的工作。后来杨振声受命筹建青岛大学,邀请闻一多和梁实秋到青岛大学分别主持国文系和外文系,他们就一同来到青岛。
在青岛他们住得相距不远,闻一多去学校时,要经过梁实秋的住处。每次闻一多到了梁家门口,就唤他一起走。平时也结伴观沧海,游崂山。
“九一八”事变后,青岛大学学生纷纷要求赴南京请愿,要求国民党政府出兵抗日。当时学校一片混乱。闻一多在校务会议上提出开除闹事的学生,以便“杀一儆百”。不料,学生们闻讯,将矛头指向闻一多。在校园里出现了一条“驱逐不学无术的闻一多”的标语。还有一次闻一多和梁实秋在一个教室里看到一幅漫画,画的是龟兔赛跑,题为《闻一多与梁实秋》。闻一多问梁实秋说:“你是哪一个?”梁实秋说:“你选剩下的就是我。”此后,杨振声被迫辞职后,闻一多也离开了青岛大学。梁实秋则在1934年7月才离开青岛,回到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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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卸掉的精神包袱:胡风与巴金
巴金与胡风是南京东南大学(今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校友。胡风比巴金低一个年级,但却是在一个大教室里上世界历史课的。而且胡风是学校里的活跃分子,经常在校刊上发表文章,很有名气。因此巴金也认识胡风。
1935年9月,巴金从日本回来后,担任了文化生活出版社的总编辑。有一天偶然遇见胡风。老同学一见如故,从此渐渐地熟悉起来。
1936年10月22日为鲁迅先生遗体在万国公墓下葬时,巴金和胡风都是扶灵柩的人,胡风还是治丧委员会的成员之一,负责治丧的具体事务,有些零星开支都由他负责。下葬那天,胡风身上的钱给人扒了去。巴金知道后,第二天,就以文化生活出版社预支稿费的名义给胡风送去一笔现金。
抗战爆发后,巴金和胡风都到了重庆。他们虽是好朋友,但巴金关心的是创作,对胡风发表的一些关于文艺理论问题的文章很少读。他们聚会时的交谈也很少涉及文艺理论问题。巴金对胡风办刊物,出版青年作家丛书来培养人才很敬佩,认为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有一次巴金问胡风:“为什么有人总对你有看法?”胡风很爽快地回答:“因为我替知识分子说了几句话。”巴金觉得他的话涉及的问题较为敏感,就没有继续交谈下去。他们的不同性格最终导致了不同的人生结果。
1949年7月,全国第一次文代会召开后,胡风调到北京。此后,巴金每次到北京去,都去看望胡风。1955年在批判胡风的斗争中,巴金先后发表了三篇批判文章,主持过几次批判会,成为巴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尤其是最后一篇批判胡风的弟子路翎的文章,让他因此背上沉重的精神包袱。
路翎的小说《洼地上的战役》发表后,巴金读后很喜欢。可是在批判胡风的高潮中,实在觉得没有什么可揭发的,但不写又很有压力,于是就挑选了路翎的这篇小说做靶子,予以批判。可是当《人民文学》将这篇批判稿子发表出来之后,面目全非,出现了很多他没有写进去的政治术语,上纲上线,十分吓人。巴金读了十分不满,可是第二天,一个朋友告诉他,胡风的问题已经升级。如按原文发表巴金会成为批判对象,刊物也会受到牵连。编辑的上纲上线倒是给巴金帮了个大忙。但巴金一直为这事内疚于怀,觉得是“向着井口投掷石块”,表示“决不能宽恕自己”。
中国现代文学馆开馆时,巴金再一次见到坐在轮椅上的胡风,面容憔悴,双眼无神,表情木然。巴金眼里顿时涌出了惭愧的泪花,十分歉疚地握着胡风的手说:“看见你这样,我很抱歉。”
宗派情绪的恶果:胡风与周扬
胡风与周扬的矛盾,前后历经三十余年。其矛盾的渊源乃是30年代文艺界的“两个口号”之争。
“左联”自1930年3月成立后,由于成员复杂,一直存在着宗派活动和人事矛盾。鲁迅对此十分不满,逐渐减少了参加“左联”的活动。到1933年,负责“左联”领导工作的周扬、夏衍等人越来越不重视鲁迅的意见,并形成了矛盾尖锐。
1933年胡风因在日本组织左翼抗日文化团体而被驱逐。回到上海后,他就加入了“左联”,并担任了“左联”宣传部部长,不久改任书记。由于胡风与鲁迅关系密切,使得周扬等“左联”权力人物心中不满。后因“左联”成员穆木天和韩侍桁揭发胡风拿国民党的法币和苏联的卢布,使胡风处境很尴尬,愤而辞去了左联书记职务。从而为胡风与周扬的矛盾埋下了隐患。
1935年周扬、夏衍等人根据共产国际总书记季米特洛夫的指示和王明的意见,提出了“国防文学”的口号,意在结束左翼文艺多年来的努力和抗争。随即出现了“国防诗歌”、“国防戏剧”、“国防电影”等口号,逐渐形成了“国防文学”派。
1936年4月27日,参加了瓦窑堡会议的冯雪峰来到上海,向左翼文艺界贯彻这次会议精神。他与鲁迅、胡风谈到“国防文学”口号时,他们认为没有体现出瓦窑堡会议通过的*中央关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决议精神。冯雪峰提出:“这个口号没有阶级立场,可以再提一个有明白立场的左翼文学的口号:‘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的新口号”。征得鲁迅的认可后,就让胡风写篇文章提出这个口号。胡风很快就写了《人民大众向文学要求什么?》这篇短论,发表在《文学丛报》上。胡风的文章只是正面阐述自己的见解,丝毫没有争辩的意思。然而,由于观点的分歧、个人的纠纷和左翼作家内部的宗派情绪作怪,周扬等人却反映强烈,立即组织力量围攻,从而引发了关于“两个口号”的论争。周扬一伙对胡风这篇文章采取了“坚定不移的斗争”,以表现他们的觉悟和趁机扫除异己。胡风决定回击,被雪峰压住了;抱病的鲁迅只得对“打上门来”的“斗士们”声明,口号是他要胡风提的,但对方还是不能偃旗息鼓,最后,雪峰告诉周扬说,口号“是我提出来的”。周扬立刻声色俱厉地说:“我还以为是鲁迅提出来的,反对时有所顾虑,现在既知是你提出来的,那我就要大反而特反!”
“两个口号”之争,因为1936年10月鲁迅病逝后,*中央高层的干预,文艺界各方面代表人物联名发表了《文艺界各方面为团结御侮与言论自由宣言》而告结束,但是已经形成的嫌恨与仇隙不仅没有销声匿迹,反而由此埋下了祸根。此后的几十年间,握有文艺界领导权柄的周扬与胡风形成的长期对立、较量、论争,以至新中国成立后演变为一场重大的文化剿灭的悲剧,都是渊源于这次论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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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年交成了陌路人:胡风与舒芜(1)
舒芜是通过路翎认识胡风的。舒芜原名方珪德,安徽桐城人,出身于一个家学渊源的家庭,抗战爆发后,他被迫中断了高中学业,以教书谋生。他教过小学、中学和大学,被称作自学成才的才俊。由于家庭的影响,他对中国古典哲学理论很感兴趣,但同时又喜欢鲁迅、周作人等现代作家的散文。
在1930年代胡风是鲁迅的得力助手,也是很有名气的左翼文艺批评家,特别是他主编的《七月》杂志更在文学青年中很有影响。1940年代舒芜在重庆时,胡风也在重庆。舒芜敬慕胡风,正从事中国哲学研究,让他的朋友路翎将自己研究墨子的论文,转给胡风提提意见。胡风自知对墨子研究不足,就请研究墨子的朋友陈家康审阅。陈家康读了舒芜的文章,认为写得不错,就告诉胡风可以约舒芜见面,他们才得以相识。后来,舒芜写成了哲学论文《论存在》、《论因果》、《文法哲学引论》等多篇文章,都是经胡风推荐给《文风》、《中原志杂》和《中苏文化》等杂志发表的。随着他们接触的增多,胡风建议他在这动荡的年月,最好不要把自己封闭在故纸堆里,应该结合现实多研究些问题。这样,舒芜开始转向现代文艺研究和杂文创作。
1944年4月,延安文艺整风领导小组派何其芳和刘白羽到重庆,向大后文化界传达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和介绍延安文艺整风的情况。当时胡风担任“中华文艺界抗敌协会”研究部主任,便以“文协”研究部的名义举行欢迎会。会上,何其芳、刘白羽传达了《讲话》的基本精神,强调作家的阶级性和思想改造的重要性,还介绍了延安整风的情况。不料,却引起了不少与会者的反感,胡风也对这种观点接受不了。恰在此时,胡风正忙于筹办《希望》杂志。在1945年1月出版的《希望》创刊号上刊登了舒芜的哲学论文《论主观》,还有胡风的《置身在为*的斗争里面》。这两篇文章似乎是姊妹篇。前者《论主观》是从从哲学史的角度论述主观精神的作用,呼唤个性解放。后者《置身在为*的斗争里面》,则是张扬了现实主义文学的“主观战斗精神”,似乎与《论主观》相呼应。这一期《希望》所表露的思想倾向性,显然是与《讲话》所体现的毛泽东文艺思想相对抗的。因此舒芜的《论主观》和胡风的《置身在为*的斗争里面》两篇文章引起了党所领导的重庆进步文艺界的注意。他们中有些人不赞成舒芜文章中片面强调主观作用的观点,认为这种观点,在文艺创作上会引向脱离生活、脱离人民,是值得商榷的。
1945年1月25日,郭沫若领导的“文化工作委员会”召开座谈会,旨在帮助胡风认识《希望》创刊号上刊登的这两篇文章的错误。然而却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2月初,周恩来亲自出面,在曾家岩周公馆召开座谈会。会上,只提到《论主观》的观点,胡风却说,他只对舒芜文中的个别观点有同感,发表该文的真意是希望用“无情的批判”来分析它。这次座谈会仍然没有让胡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观点。不料,胡风却变本加厉,在《希望》第2期上,又发表了舒芜的《论中庸》。这篇文章也是以倡导个性解放为其指归的。重庆文艺界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对此,胡风却鼓励舒芜写反击文章,要求他的反击文章,要像用橡皮包着的钢丝鞭子那样,打伤了人还看不出伤痕。
忘年交成了陌路人:胡风与舒芜(2)
1945年11月,胡乔木来到重庆,考虑到舒芜仅仅二十几岁,准备同他见面谈谈《论主观》、《论中庸》的问题。胡乔木与舒芜谈了两次话。胡乔木给他指出,毛泽东同志强调的唯物论和辩证法,就是强调客观和全面。你《论主观》,恰好是反对客观。你的《论中庸》恰好是反对全面。对于胡乔木的话,舒芜不能接受。还同他反复辩论。最后不欢而散。
1948年3月,在香港创刊的《大众文艺丛刊》上,党的地下文委的一批理论家,连续发动了对胡风思想包括舒芜《论主观》的公开批评。这次批评的特点是规模比较大、比较系统,将舒芜的理论、路翎的小说创作实践,联系胡风思想一起批判。并指出胡风的文艺理论的宗派主义的倾向。
1950年3月,《人民日报》相继发表了陈涌和史笃批判阿垅(陈亦门)的《论倾向性》和《论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两篇论文,解放后发起的首次对胡风派文艺理论的批评,引起了舒芜的警觉。1951年下半年,全国文联决定文艺界开展整风学习运动。文艺整风和文艺工作者改造思想,批评、检讨过去的错误蔚然成风。此时正在广西南宁师院当教授的舒芜在学习毛泽东思想、改造自己的热潮中,经常联系到自己在《论主观》、《论中庸》中所宣扬的个性解放的观点与时代不和谐,就开始考虑要将《论主观》的错误自己先提出来。经过一段时间思考、酝酿,他写成《从头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一文,发表在1952年5月25日的《长江日报》上。这篇文章是以检举他人替代检讨自己,涉及一些胡风的错误观点。接着《人民日报》在1952年6月8日转载了全文,在全国产生很大影响。不久,舒芜又在《文艺报》上发表《致路翎的公开信》。在胡风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