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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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上)-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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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亲自用水泥立起篮球架,那时康拉德才八岁,乔丹九岁)。这些孩子现在在哪儿啊?乔?拉曾毕,菲尔?特鲁安,唐?金瑟,迪克?万?布伦——今年,他们都要上高中了。难道十八岁的孩子就不在草地上玩手球了吗?就不能在汽车道上打篮球了吗?难道因为有了女朋友了吗?或者学业太紧张了?自从康拉德出院回家后,曾经去过一次电影院。一个人去的。“难道别的孩子都不想看这部电影吗?”卡尔问道。“我不知道,”他说,“我压根儿就没问他们。”
  责任。做父亲的责任。不要错过任何迹象,因为事情往往总是这样的:要么有些孩子过于内向,做父亲的不易觉察;要么就是有些父亲粗枝大叶,把一切迹象全忽略了。埃文斯顿镇的那位大夫。要留意他是否去看大夫。这是为他自己的健康着想。为什么要留意呢?难道因为他关于周围男孩们的成见吗?回家才一个月呐。除了这,所有的表现看来都很正常。冷静点儿。别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尽力不要去强制孩子。必须注意掌握压力和关怀的分寸。
  当康拉德在医院治疗,他每月只能探视两次,那时,对于他的责任,他还能应付:例如,在楼梯口行将剥落的灰漆啦,楼梯角落里的痰块啦,甚至男护理员嘴角的疮疤啦,他都得留意。现在,康拉德回家了,情形就不同了。他肩头上的责任很沉重,简直重得吓人。这是他一个人的责任,谁也不能分担的。母亲的责任,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做父亲的,怎么教育儿女呢?关于这个,什么时候,他该询问一下雷?汉利。责任是重一些呢,还是轻一些?他已不能操劳更多的事儿了。你妈让我告诉你,你有一柜子衣服。他会笑的。“行,知道了。”但是,他马上会问:“我现在穿戴有什么地方很特别吗?”
  不。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我这个当父亲的,只是随便和你唠叨几句而已,这可是个要求一切完美无缺的时代啊,孩子。每个人都被弄得筋疲力尽。
  努力,努力。改正所有的缺陷吧。当孩子们还在初中时,每星期六都去看牙科整形大夫。两个孩子从他那儿继承了一个长长的勾鼻;从妈妈那儿继承了一张小小的、坚毅的下巴。要矫正这些,得给科学硕士、牙科专家彼得?巴克曼阁下支付三万零八百美元。“天啊,钱要得还少吗?”他发怒了,“如果必要,尽可以把他们的下巴吊起来,这可真是个完美的嘴巴的时代!”然而,私下里,他却为自己能支付这笔费用而心中暗自得意。他毕竟在养育一个家庭,使他的孩子们生活宽绰:他们可以得到他们所需要的一切,所向往的一切。他成家立业了。他来到这里。这对于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来说,确实算不错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普通的人(4)
可是现在呢?他现在在哪儿呢?
  贝丝在卡尔面前放上早餐:鸡蛋、火腿、烤面包、牛奶和饮料。
  康拉德抬起头。“早。”
  “早。你今天坐我的车吗?”
  “不。二十分钟后,拉曾毕开车来接我。”
  他把这当成一个好消息。“好极了!”他立即觉察到,自己讲话的语气过于欣喜了。康拉德移开视线,蹙起眉头。
  “我得去穿衣服了,”贝丝说,“九点,我约了人一起喝茶。”她将咖啡递给他,向门道走去,身后扬起的灰尘,神经质地在空中飞舞。康拉德在看书,书就摆在黄油碟边上。
  “那是什么?是道难题吗?”
  “读书笔记。”
  “什么书?”
  他打开封面。卡尔读到《无名的袭德》。
  “怎么样?”
  “晦涩极了。”
  他呷了一口咖啡。“今早不吃火腿和鸡蛋吗?”
  他摇摇头。“我只想喝点麦片粥。”
  在一年中,他掉了二十五磅体重。克劳福德医生说,恢复正常的体重还需要一年的时间。
  “你觉得挺好吧?”
  “挺好。我只是早餐不想吃得太多。”
  高耸的颧骨处需要长好多肉,才能使脸庞显得富态。
  “你应当设法增加体重,”卡尔说。
  “是的,我会的。但是,游泳也不能太胖了,爸爸。”
  康拉德重新读书,而卡尔凝视着地上长方形的磁砖。阳光照在地板上。这一切是多么熟稔而有条不紊啊。“怎么样啊?”他问道。
  康拉德抬起头。“什么?”
  “怎么样啊?学校里啦,游泳队啦。过得不错吧?”
  “嗯,不错。和昨天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淡然一笑。“因为你每天都问我同样的问题。”
  “对不起,”他也笑了起来。“我喜欢什么事儿都合心意。”
  康拉德笑出声来。他伸手将书合上。“好吧,”他说,“那让我们聊一会儿吧。”
  “没办法,”卡尔说,“在饭桌上看书,我认为是一种回避别人的表示。”
  “是。”
  “那么,为什么拉曾毕要来带你呢?”
  “他是我的朋友。”
  “那我知道。我只是纳闷,是否从今以后,他总会开车来接你。”
  “我们并没有正式讲好。看来,我还得要有位秘书专门商谈此事呐。”
  “算了,算了。”
  “这个周末,我们应当签订一个合同。”
  “算了。”
  然后,康拉德做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将椅子向后架起,双手插进牛仔裤的屁股袋里。不管怎么样,这是康拉德。尽管他将头发都剪掉了,眼神中时时流露出困倦的情绪,但这个样子还是一个好的迹象。他的眼神每天都使他忧虑。他仍然清晰地记得藏在他钱包里的那张康拉德孩提时代的照片的形象:长长的黑发,嘴角和眼睛里流露着笑意,没有任何疲乏的眼神。现在,坐在他对面的这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头发胡乱地剪掉了,虽然仍旧眯眯笑着,象个孩子,然而,眼神却迥然不同了。他简直受不了那样的眼神。
  过去的康拉德。卡尔必须排除这样的念头。博学的克劳福德医生,这位天堂的守门人,曾经有过忠告:“别期望他还和从前一模一样。”但是,卡尔老是那么期望着。别人也是那样。他母亲,外祖母,外祖父——卡尔的岳父,昨天还给卡尔的办公室打电话,“卡尔,我不得不承认,我吓了一大跳。他看上去是那么……”卡尔知道他正在搜索一个不那么刺激的形容词,“那么疲乏。身体垮了。我想,就凭你付的那些钱,他们至少得留意让他吃得多一些,睡得充足一些。而且,他如今是这么沉默寡言。和原来的那个孩子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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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姑娘(1)

  每当我回忆起那段时光,便感到一阵辛酸。那时,我的生活离开了常规,被卷入一场风暴之中,这风暴在我身上留下了终身的伤痕。我永远不能忘记静思姑娘。有时,我仿佛听到阵风吹过花园的白蜡树林时,也夹杂着她的语声。我在许多场合看到一些姑娘带有她那庄重、严肃的身影时,便感到一阵阵战栗。静思这个名字对于她真是名副其实。我再也没有重返圣达克拉拉镇,再也没有见到彩云在河水里投下的倒影,我再也不会去椋鸟台庄园的破旧住宅,再也不会纵马于高山之巅,再也不会站在歌手池旁的空地上倾听来自伯爵果园的痛苦号叫——那天下午那声惨叫曾把我吓得几乎灵魂出窍。   但是,在那以前,我却时时觉得已经忘记故乡的一切,很愿意确信自己从未离开过墨西哥城,从未到过圣达克拉拉镇,从未回过故里,也就是说,自母亲孀居后,她带我来首都上学,便没有回过故乡,甚至假期也如此。母亲去世时给我留下一小笔遗产,从而使我不必仅凭律师头衔度日。我已经成为地道的市民,所以当有可能回故乡时,便感到极其厌烦。可是无论如何,当我收到电报,知道埃内蒂纳姑母病危时,只好踏上旅途了。
  埃内蒂纳姑母是我父亲的唯一妹妹。她希望在临终之前见我一面,这个召唤是如此感人,以至我很快想到,纵然要忍受诸多不便与麻烦也要去一趟。当火车驶离首都时,我根本不曾料到前方等待着我的风暴,根本没有预见到苦难会使我生出首批白发。高原上的凄凉景色无法冲淡我离别亲朋和常规生活所产生的烦恼。我对风景一向是十分敏感的,望着车窗外面迅速后退的景物,使我产生一种近于忧伤的压迫感。光秃的崇山,竖立着十字架的村落,消失在仙人掌丛中的道路,使我心中产生一股难以抑制的惆怅。
  当我在阿里斯塔镇的小站走下火车时,心中的不快益发上升了。一辆马车在站外等候我,我在姑母的车夫伊雷内奥身旁就坐。马车立刻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奔驰起来,这时天空已经布满乌云。我不想同伊雷内奥交谈,便朝着灰尘飞舞的田野望去。古老的教堂错落有致地耸立在绿色的原野上;潺潺的溪水欢快地流向农田;水渠不时地截断路面,从独孔桥下穿过;马车接近木桥时,一条条小蜥蜴便慌忙逃离破旧的桥栏杆。叠嶂的山峦遮断了远方的地平线,山坡与平原紧紧相连。
  当红鬃劣马把车子拉到一处陡坡上时,伊雷内奥用鞭梢指向前方一片黑黝黝的地方说:“圣达克拉拉镇。”
  我看到五公里开外的地方有个村落半掩在树丛中。两座穹形屋顶,由坚固的塔楼拱卫着,凌驾于树丛之上。一群椋鸟盘旋在绿荫围绕的阳台上空。再远些地方,伸展着一条浅绿色的绦带,逐渐消失在天际。
  “那是一条河。”伊雷内奥告诉我。
  姑母住在圣达克拉拉镇那一侧的响水泉庄园,我们需要穿过这个镇子。我看到镇里的街道上杂草丛生,四周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残酷的内战给我的故乡留下了创伤。象我这种把未婚青年所享有的快乐全部留在首都的人,在这里将不会找到任何可供消遣的玩艺儿。我应该坦白承认,我曾经毫无内疚地想过,假如衰老的姑母不再延续她那无用的残年,那该有多么好啊。
  沿着一条两旁长着高大桉树的道路,我们来到响水泉庄园。马儿欢快地向前跑着,这时马车已经临近装有石头十字架的大门。一看见它,我不由得激动起来。它使我回忆起童年的时光,那时我在赫诺维娃保姆的看护下,同科尔内略表兄一道终日在这条路上玩耍。这是自从离开墨西哥城后,我第一次感到心情舒畅。
  一个少年出来为我们引路,马车一直驰进庭院深处。这是一座方形的院落,四周建有连环拱柱,中央有股清泉,不断地喷吐着水花。一条圣贝尔纳多种狗向我们猛扑过来。我下车的时候,它险些把我撞倒。响水泉庄园丝毫没有变样。走廊里摆满了花盆,拱柱上挂满了鸟笼,小鸟们在里面啁啁啾啾地唱个不停。院子的四角,摆设着绛色的水缸。水果的香味伴着箱笼里的幽香从房间里飘散出来。
  一个女人一面跑着前来迎接我们,一面用绣有花边的白围裙不停地揩着眼泪,这就是我的老保姆,出色的女仆赫诺维娃。就是她,当马车带着母亲和我驶离圣达克拉拉镇的时候,我看见她跟在车后哭着,喊着,跑了很远很远。她几乎是痉挛地拥抱了我,十分惊讶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我,她似乎以为时光不曾在我身上飞过。看到我脸上露出从父亲那里遗传下来的表情,她颇为自豪。

静思姑娘(2)
待情绪稍微平静些,她告诉我姑母正在好转。
  她低声说道:“我想这一次她又活过来了。”
  我问她是否可以探视,保姆便领我来到病人的居室。这里同样毫无变化。我看到屋里有一个带有两扇穿衣镜的高大衣柜,那顶部镶嵌着两个小天使号手,一片蔷薇环绕其间。五斗柜上,在玻璃罩的阴影里,站着一群圣徒:怀抱幼儿的圣母,手持木杖的圣约瑟,赤脚的圣克里斯托瓦尔,身被箭穿的圣塞瓦斯蒂安,头戴王冠的圣达杜维赫斯。靠近卡尔瓦里奥式的果园窗口旁,有一把包金交椅,上面罩着薄毯。它的对面是一张床头桌,桌面上镶着大理石,被几本祈祷书覆盖着。
  这时,我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便急忙趋近一张巴罗克式的木床。一只枯瘦的手正向我伸来。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我感到特别难过,仿佛有一位故去的亲人重新用一条无形的纽带把我同我们的家族和亲骨肉连结起来,而眼下这位曾经与我父亲一道游戏,并且目睹亲人一一埋入墓穴的老人,便是我们家族的代表。
  一股强烈的孝顺之心从我胸中涌起,我衷心祝愿姑母早日康复。医生,老洛佩斯博士给了我希望。
  “你别让她太劳累了。”大夫用慈父般的口吻劝告我说。
  姑母企图抗议,但是医生说服了她,让我去走廊里等候。不久,他自己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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