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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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巴方-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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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只能用无数个密封的陶罐缀连成船身。用这样的“船”去渡过水流湍急的清江,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无疑有着相当的难度。

  更重要的是,透过《后汉书》里简短的文字,我们还分明看到一些军事要素的影子:“掷剑”和“浮舟”的比赛,似乎已经从武器装备和交通工具两方面作好了物资和舆论的准备——务相和他的兄弟们胸有成竹,磨刀霍霍,准备要干些大事!隐约之间,我们似乎听到山雨欲来、战鼓催征,甚至能闻到一丝血腥味儿。

  ……难道,是战争即将来临了吗?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箭定乾坤
还有一个问题——五姓兄弟为什么要把选出来的首领叫做“廪君”?

  “廪君”的称谓,显然和粮食有关。“廪”的本义,就是“仓廪”、“粮仓”。从字面上来讲,“仓有屋曰廪”(《广韵》)。《礼记&;#8226;月令疏》说:“谷藏曰仓,米藏曰廪。” 古语“廪食”,意思就是公家发给粮食。“廪”通“禀”字,“禀”即“受”,禀命、禀赋,就是天命所归的意思。

  看来当初确定“廪君”这个名称,人们还是很动了一番脑筋。只有两种可能:它要么反映一种事实——夸耀当时已有米有谷、仓廪殷实,武落钟离山的人们酒足饭饱、很有面子,他们的老大也风光气派;要么表明一种期待——人们尚未温饱,更遑论小康,希望选出来的首领能带领他们干点实事,多屯点粮食。

  很显然,这是饱受饥饿之苦的人们才想得出来的名字!

  尽管那时获取食物的主要来源还是依靠渔猎、采集和畜养,但是已具雏形的原始农业,正在成为人们食物来源中最稳定的补充手段。到“先夏”时代,五谷即已齐备。陕西西安半坡村出土过六千年前的一罐小米粒和一罐白菜籽,河北省的武安县发现的同期窖藏谷物达两三米深、十余万斤之多。史前的中国还培育了世界上最早的水稻:七千年前的南方人已经普遍吃上了大米,杭州湾的河姆渡遗址就挖出了上百吨的稻子壳和稻米粒。

  可是,和这些地方相比,武落钟离山显然不是一个种粮食的地方。

  五姓兄弟多半还是见过些世面的。长江流域种植水稻已有一万多年的历史,住在深山老林里的务相他们即便没吃过大米,也肯定闻过米香。到了四五千年前,山区的人口虽然还比不上目前这么稠密,但人们依山而聚、傍水而居,村村寨寨星罗棋布,那些自然条件较好的地方已经都有常住人口。由于山中之果不能四季采摘,林中的猎获也不稳定,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们就常常饿肚子。

  随着山中野兽越来越少,水中鱼儿越来越小,务相和他的朋友们有些急了:为了温饱,必须找到粮食。寻找一个“百谷所聚”的理想国度,才是选举“廪君”的终极目标!

  这让人一下子想起了前面提到的那个“琶裰薄R残淼笔闭飧鋈思涮焯没共⒚挥谐鱿郑杂谖裣嗨抢此担磺幸丫逦薹垂恕�

  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决定出现了:离开武落钟离山,去寻找更广阔的空间!

  我们实在难以想象,大约在4500年前某一个春夏之交的夜晚,当廪君和他的部落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火光映照的赤黑二穴是怎样一幅情景。妇女们忙着把仅存的食物和种子装进陶罐,把积攒多年的兽皮和衣物卷成行囊;年轻的探险者们踌躇满志,拾掇好弓箭、长索,再磨一磨石斧和竹矛,眼里满是兴奋。尽管前途难测,但总是充满希望。

  人们在等待着廪君——巴务相占卜的结果,它将最后确定族人前进的方向。

  “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明,积十余日。……”(《后汉书&;#8226;南蛮西南夷列传》)

  不知道务相是怎样注意到“盐阳”这个地方的,是占卜而来还是慕名而去?是偶然路过还是早有预谋?总之朝着那个方向,务相带着人们出发了。

  危机四伏的史前时代,野兽出没,怪蛇横行,也只有这样聚众越野,才能保证安全。随着行程中不断经过其他部落的领地,越来越多的人群聚集到“廪君”的旗下,很快,务相的队伍象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庞大。务相的身份,也从最初那群更像是逃荒者的首领,慢慢变成一支武装力量的统帅。他们穿荆棘,跨丛山,艰难地行进在广袤的原始森林里,遇上河流深涧,就用务相发明的土船(密封陶罐)绑在腰间,泅渡而过。

  短暂的迁徙中,年轻的巴务相显示出非凡的军事才能。他与四姓兄弟及各路饥民的首脑订立了严格的攻守同盟,使那些乌合之众迅速成长为一支能战斗的队伍。当时形成的盟约,也有可能就是后来巴方军事制度的雏形。这支饥饿的队伍所到之处,就连壁垒森严、令人生畏的盐阳,这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人们普遍认为,历史上盐阳所在的位置,就在如今清江中游、湖北长阳县西渔峡口镇伴峡附近的盐池温泉一带。因为拥有盐泉,加上依山傍水、渔猎颇丰,自古以来这里就是人类理想的栖息之所。近几十年的清江考古发掘证实,在这个略嫌狭小但自然条件绝佳的谷地,竟然连续发现旧石器中期、晚期洞穴和新石器大溪文化遗址、早期巴文化遗址,以及商、周文化遗址多处(王善才《清江考古》,科学出版社)。换句话说,在这弹丸之地,曾经有人类不间断地繁衍生息了长达十万年之久!

  盐阳盘踞已久,资源丰富,是一个人口稠密的聚居区。这是个依然延续着女性统治的地方,它的最高统治者是“盐水神女”,级别要高于务相的宗教身份——“巫”。关于这位盐水神女,后世有很多说法。有人说她是盐阳地区的原始宗教人员,是位人神一体、政教合一的女性,因而能调动“掩蔽日光”的飞虫,自己也能隐身其中组织进攻。也有人认为,当时巫风炽盛,祭祀活动中常由女巫扮演女神,这些事奉神社的“尸女”或“巫儿”不事生产,但在当时地位很高,她们的工作,就是常年守候在社中,满足人们的宗教要求(杨琳《巫山神女原型新探》)。

  从地理上看,盐阳占据着清江要冲,廪君要想溯江而上,盐阳是必经之地。盐阳无疑是当时远近最富裕的地方。但面对这群来势汹汹、数量如此之众的史前“盲流”,盐阳也有些犯难。吸纳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拒绝他们恐怕立刻就起争端。给点人道主义的援助,又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最好的选择是:将其首脑廪君收归帐下,其他人等则先行安抚,再予遣散,愿意留下的不妨用作奴隶。只要稳住头领,然后各个击破,其他人群龙无首,事情就要好办得多。然而谈判过程中,盐水神女没有想到,廪君不仅断然“不许”,理由还很堂皇:“我当为君求廪地,不能止也。”

  其实很多人到今天也不太理解,廪君为什么要摆这个架子。《晋书&;#8226;李特载记》说他是为了去找条件更优越的“廪地”,似乎不止这么简单。但可以肯定的是,象务相那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是有能力在举手投足间俘获女人的爱情的。这位神女自己,在我们的想象中,恐怕也正是春情萌发、云雨思慕的时节。

  我们宁愿相信,盐神与廪君相邀“共居”,更多的是出自她一见钟情的爱情。然而,世间的爱情总是来得不是时候。此时的盐水神女虽然一心想留下务相,可动武强抢又怕坏事。廪君虽然“不许”,也不敢硬来——盐阳殷富,在弱肉强食的蛮荒时代能够长期存在,证明它有足够的防卫能力。而且随着廪君迫近,盐阳的防御力量也已经充分调动起来。要知道,这里虽然是一个以女性为首的地方,打起仗来却不乏男人,况且即使是女人上场,廪君的队伍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当时的女性,远非现在打着遮阳伞、涂着指甲油的纤细女生可比,残酷的自然环境磨练了她们的意志,她们的体力也和男人相差无几。据说远古有一些女性氏族的战士,发育一成熟就割掉左乳,目的仅仅是为了方便拉弓射箭。面对如此悍勇的女性,恐怕任何男人都会有些心虚!

  双方僵持的时候,盐阳方面为了避免正面冲突,采取了软硬两手。现在看来,这两手实在是善意的成份居多:晚上,盐水神女亲自作为盐阳方面的谈判代表,不惜孤身犯险,以女儿家的装扮来到廪君阵营,“暮辄取宿”,自荐枕席,对务相施以美人计。她带着盐阳的利益诉求,或许还有直接的爱情表白,并以“此地广大,鱼盐所出”相诱,希望能说服廪君。而到了白天,这位情窦初开的女性则又脸色一变,故作凛然,祭起遮天蔽日的飞虫,严严实实地挡住廪君前进的道路。

  看来,盐阳是一个以虫为图腾的部落,“诸虫群飞”,可能就是无数个涂着飞虫符号、或者戴着虫形面具的盐阳战士在阵前舞蹈。这种绵里藏针的军事威慑,挡住了廪君前进的道路,廪君的队伍被迫停顿下来,前后“积十余日”。盐水神女这一招其实颇有名堂,后世称之为坚壁清野、铁索横江,不战而屈人之兵。实际效果也很不错——廪君这支缺乏后勤保障,全靠着沿途渔猎和掳掠来补充给养的队伍,一时濒临绝境。

  一般来讲,此时廪君有两种选择:一是率领虚弱的队伍不惜伤亡拼死一战,鱼死网破之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二是率部臣服于盐阳。如果务相此时选择屈服,也没有人会指责他:他自己佳人得抱,说不定还能混个盐阳二当家干干;他带来的臣民饥肠碌碌,断粮已久,能很快填饱肚子,运气好的或许还能拿到令人羡慕的盐阳绿卡。

  出人意料的是,此时的廪君作出了一个颇受后世争议的决定:

  “……廪君伺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后汉书&;#8226;南蛮西南夷列传》)

  时至今日,我们已无心责怪廪君的绝情。也许,年青的务相想干点大事,不甘心寄人篱下。或者,这是伤亡最小,而双方利益却能得到最大保全的一种选择。想一想,他如果是个阴险小人,事情会好办得多:因为在白天“射杀”盐神的难度,要远远高于晚上同榻而眠时的谋杀。同样一个盐水神女,务相对晚上前来约会的情侣,和白天阵前对峙的敌方首脑,态度截然不同。显然,廪君对盐水神女,毕竟还是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在两军阵前当众杀死敌方首脑来打开局面,哪怕这人是他最不愿意伤害的情侣。选择用战争的手段“射杀”盐神,更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廪君的态度:他必须彻底破除这里的女性权威,以征服者的身份君临盐阳!

  为了实现这一残酷的目标,廪君费尽心思,所使的计策不可谓不妙,只是让人想起来不是滋味,很是替神女不平。对于这段细节,范晔可能心中不忍,只是一笔带过,但在更早一些的《世本》里,我们找到了其中的详情:

  “廪君……使人操青缕以遗盐神曰:‘缨此即相宜,云与女俱生,宜将去’,盐神受而缨之,廪君即立阳石上,应青缕而射之,中盐神,盐神死,天乃大开。”

  ——《世本卷七下&;#8226;氏姓篇下&;#8226;姓无考诸氏(清&;#8226;秦嘉谟辑补本)》

  《世本》成书于公元前230年左右,有人考证是战国时期赵国的史书,原本在宋代就已失传。至于北方赵国史书中为什么会提到南方的事迹,颇有些耐人寻味。很有可能,这些材料都来自更早的商周国书或王室档案。

  目前流传下来的《世本》的各种辑本中,对“廪君”的记述内容基本一致。其中不约而同地提到这一情节:为了白天能在“遮蔽日光”的群虫里准确地指定狙击目标,务相利用了盐神对他的痴情,送给她一缕青丝(头发),在她身上秘密地留下一个标记!

  可以想象,傻傻的神女拿到廪君的定情信物之后,一定乐得心花怒放。果然不出廪君所料,第二天指挥战斗的时候,盐神还是忍不住偷偷把它带在身上。于是,人类战争史上第一次成功的“斩首行动”开始了——说时迟那时快,年轻的务相转身跳上一块巨石,弯弓搭箭,目标正是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那缕青丝!

  此刻的务相想了些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唐初,太宗李世民组织房玄龄等人编过一部《晋书》,提到下面这个细节:

  “廪君立砀石之上,望膺有青缕者,跪而射之,中盐神。盐神死,群神与俱飞者皆去,天乃开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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