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勒进怀里,两只胳膊像钢条一般关住他的上身,万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凶狠得捂住他的嘴,那力道太可怕,余时中一瞬间失了所有的力气,唔唔两声满嘴怒骂全被堵在男人的大掌里。
他想揍趴万成,但男人早就看穿他的想法,抢先一步用尽蛮力把他困在自己的怀里,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腰被拐男人的胳膊和腰侧间,余时中立刻痛得发出闷吟,豆大的汗珠滑落发鬓,男人甚至得寸进尺得用嘴唇吻去……
只有余时中知道万成用了多大的力量,这副搏斗的景象在外人眼光看来就只是欢场上搂搂抱抱的调情戏码,越大胆越煽情越好,貌美的小妓歪软在客人的怀里撒撒娇媚,讨讨趣味,青帮的人早看惯这种场合,再说这种地方的人本来就是这种作用,最好宾主尽欢,要是挑嘴难搞的高老板能看中哪一个更好,根本无人在意。
高秀明掌心一痛,摊开手掌才发现他把酒杯捏碎了,碎裂的瓷片插进他的手掌,流出一道道鲜红的血液。
他不理会身旁侍女的惊呼,用满是鲜血的手重重往桌上一放,原本吵杂的和室瞬间鸦雀无声。
“高老板……”
“不过是一张地皮,也难为贵公司大费周章宴请高某来这里。”高秀明扬起一个微笑,双眼肃静:“程先生说得不错,我们都是生意人,哪有不沾鞋的道理。我只要两件事,一是我母亲安然无恙回到家,现在,二是所有细则都到我的公司当面谈。”
“高老板是爽快人,我也不说弯话,你的母亲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保证安安妥妥得送到家里。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我们合作愉快。”程晓说完举杯一敬。
高秀明没接话,拿著酒杯也不急著乾,反而笑著转头问道:“万先生有意见吗?”
万成对上高秀明的视线,也哂了一下,至少余时中看起来他的嘴角在笑,嘴上却是截然不同得温和:“我就说高总做事向来果断周道,这事能成,我当然乐见其成。”
青帮的人呵呵大笑:“多亏万先生牵线,这次的合作才能顺利进行,那、乾杯。”
香槟一推出来,场面又立刻恢复热闹,对方招来好几个妖娆的舞女,打著小鼓踩著小猫步鱼贯登场,露出一截截白花花的小腿,放肆欢畅的气氛一点都没有风云变色的徵兆。
余时中推开万成,这种场合他知道不能由著性子造次。
“Clock。”万成虽然松开他,却依旧强势的要求他坐在他的怀里。
余时中狠狠瞪了他一记,那眼神真用上了恨,斜斜往上一横,那又是别的风情:“你现在是嫌我恶心,嫌我脏吗?”
万成轻轻压住他的嘴唇,低声呢喃:“Clock,永远不要这样说自己,对我来说,你永远都像六年前,那躺在床单上洁白的模样……那么无助又那么可怜……”他哀伤得望著余时中,似两窟深井:“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向我求助,我明明一直都在你身边。”
余时中哑口无言,好久才轻声道:“万成哥,你是大哥最好的朋友,同样也是我的大哥,我一辈子相信你。”
“不如,我们敬万小少,若不是他,我交不到程哥这么豪爽的朋友。”
高秀明的眼神没离开过这里,程晓立刻招手,又是新的一轮酒:“来,万先生,我们互乾,别光顾著吃人,酒都不喝了。”他随口对旅馆的老板娘笑骂:“我还不知道你店里有这等撩人的货色,也不知道你们这种黑店怎么管教的,一个比一个妖精,钻进万先生的怀里就不想动了,叫什么名儿啊?”
余时中突然被点到名,惴惴不安得抬起头,立刻被万成按下脑袋,正欲说什么敷衍过去,高秀明却抢在万成说话前代替他开了口。
“都是供人赏玩的东西,叫什么名字还不是用来取悦客人取的,不如程哥帮他起个名?”
这话里维护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程晓即使觉得奇怪,也犯不著为个小鸭子伤了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合作关系。
余时中虽然知道高秀明此番话是为了不让他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但那种话从大哥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胸口一阵闷挫,尤其刚刚万成的话还如鲠在喉,好像被高秀明知道他的确就是个卖给杜孝之赏玩的东西。
“Clock……”万成见他缩著脑袋,露出一对小巧的耳朵,伸手揉了揉。
“我没事。”余时中闷闷道:“抱歉引起别人的注意了。”说完就要退开万成的腿上伸手去拿酒瓶。
万成连同酒瓶握住他的手,叹气道:“Clock,你看清楚,你要恨我把话说开,但我要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疼你,你摸摸看。”
“你……”余时中推不过万成的力道,或者说他现在半点神绪都不再自己的躯壳里,只好任由万成将他的手覆盖到男人的左胸膛上。
“你听听看,”万成收拢两人之间的缝隙,余时中竟然刹那间无语以对:“你一定很熟悉,什么是守候一个人会有的心跳。”
☆、九十四
“少爷有受伤吗?”
“没有……”
余时中忐忑得望著后照镜前这个认识,却几乎不曾讲过话的男人。
李翼自从把他扛上车后,除了丢给他一件外套,一杯水和一句温和的关切,就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轿车内空荡荡的,宽敞的沙发座顿时沉闷又凝重。
他坐的这部车是杜孝之平时外出坐的宾利,而司机则是杜孝之的保安部领首李队长,平时保护他的人都是副队长闻杰,这会来接他的竟然不是他,余时中察觉自己这次真的玩过火了,不,根本是玩完了。
“杜先生下午入境,请做好心理准备。”
余时中一个人在后座坐立难安,本来思忖著要询问李翼是怎么把他从绑匪中救出来的,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抓他,那大哥后来怎么样,谈判到底有没有成功,接二连三的问题如深水炸弹不停得在心中爆炸,全被李翼这一句话给震消停了。
余时中真想打开窗户跳车逃跑,可恨他现在穿都什么破布,随便换个姿势就捉襟见肘,李翼替他开车门的时候,见杜先生的外套只遮了青年的后背和肩膀,于是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罩住他几乎是裸色的前襟。
直到余时中进了住宅大楼的电梯,他才真正自觉到自己正要去见杜孝之,虽然敢做就要勇于承担,但他还是无法摆脱身体最诚实的记忆,那些惨不忍睹的经历早就在他的肉体上、心灵,造成无法抹灭的伤疤,即使收了口,止了血,还是疼得超乎他所能承担。
而且,他现在穿成这样,当真是半点逃跑的能力都没有,走两步肯定就立刻被抓回去一尺,怎、怎么办啊。
“少爷。”余时中的步伐越拖越慢,李翼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等他。
余时中抬起头直视李翼,突然像被雷击中一般钉在了原地不能移动,偌大的猫眼撑到了极限,彷佛受了什么重大的惊吓。
李翼机警得转过身,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骇人听闻的景象,相反的,是一位柔弱无害的男人,他的身姿轻盈,容貌清丽,一举一动都像和谐的奏鸣曲一般舒柔而流畅,让人情不自禁沉静在他温婉的气质中。
“李队长。”
丁香率先向李翼打招呼,轻轻颔首露出纤细的颈线,李翼没有回应,也没有其他反应,而是站在原地等丁香走过。
丁香神色如常得经过李翼,徐徐然走到目瞪口呆的余时中面前,漂亮的眼眸露出些许不解的神色,显然是不晓得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打扮。
“丁少……”
丁香露出浅浅的微笑,笑瞅著余时中不语。
“大哥他……”
“噢。”丁香轻轻抿住唇,柔声道:“秀明刚跟我说了他没事,现在正跟他妈妈在一起。”
余时中一听,如释重负得松了一口气,安心道:“嗯。”
丁香突然伸手抱住余时中,吓得后者发出一记闷哼,李翼更是把手放在腰际,往他们俩挪近了两步。
“时中,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秀明还骂了我,说我不该跟你讲,但我知道他很高兴有你这样好的兄弟,能为他挺身而出,我、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余时中听了良久,才缓缓轻拍丁香的背,安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你也别难过了,总归大哥毫发无伤得回来了。”
“对。”丁香破涕为笑:“那我现在就去看他,我好想赶快见到他。”
余时中下意识想送他,李翼这时终于开了口:“少爷。”
丁香不免嗔了他一眼:“时中,我好歹比你还大了几岁,又不是大姑娘,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嗯。好,路上小心。”
“好。”丁香轻拍余时中的肩膀,在他俩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突然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七爷在房间里等你,快去吧。”
“少爷。”丁香一错开身,李翼立刻疾步走过来唤他,只见余时中双拳紧紧撺著,突然扬声叫住准备要离开的人:“丁少。”
似乎没有人预料到他会叫住丁香,丁香本人也诧了异,他收回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温声道:“怎么了?”
余时中僵直站在原地,声音却很平静:“大哥他,有没有问我,问我是不是没事了?”
丁香在空气中和他对视良久,樱唇扬著带笑的弧度,或许有意思或许就只是笑:“当然,杜七爷亲手接管这件事,你大哥自然问了几句就安心了。”
余时中这回没再拖延进度,他大著步伐很快就走到这间不到一天前,才刚从这囚禁他的地方逃出去的大门口,在李翼开门之前,他伸手阻挡了李翼的举动,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还他,就只拉著披在肩上的外套,这件沾满男人味道的西装外套,毅然决然得推开门走进去。
杜孝之背对著他,面朝被窗帘遮住所有光线的落地窗,他双手背在腰后,笔挺的衬衫紧贴著宽敞的背脊,露出充满威力的肌肉线条,他把雪白的双袖卷到手肘间,因此显得左手腕上的手表特别明亮,在黑暗中闪著低微的光芒。
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余时中却觉得四周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怎么往前走,彷佛走在狭窄的缝隙,一失足就是万丈深渊。
从大门到落地窗的距离,一直都这么远吗?
“李翼,叫人送丁香回去。”
“是。”
余时中握紧拳头,死死盯著男人的背影,杜孝之还是不转过来,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
他听到李翼沉声吩咐对讲机的声响,两句话就结束,话才说完,几个沉重的步伐听起来像是要走出去。
“去哪?”杜孝之立刻叫住李翼,不轻不重道:“把他关起来。”
“什么?”余时中尚来不及变色,李翼已经扣住他的手臂,这次连一句礼貌性的请都省略,二话不说就拎著他往外拖。
“等、放开、不要!”余时中怎么甩得过特殊部队待过的职业保镳,他急得胡乱往李翼身上踹,恼怒得喝斥他:“不要,你、放开我,不要!”
“你再对他喊一句不要,我就叫他把你的腿打断,再绑上床。”
余时中不敢相信杜孝之说了什么,他下意识想说不要,被一口口水呛得正著,眼见就要被李翼拖出门外,他著急得喊出男人的名字:“杜先生,杜先生,我,我不、……我……”
我什么,余时中喊了半天,还真的不知道要辩解什么,又为了什么辩解。
杜孝之倏得转过身,往他身上一钉,仅只一秒间,那眼神简直想杀了他。
余时中吓到血液都凝固了,刹那什么话都噎在喉咙里。
一直到被李翼架上车,运送到杜孝之所谓要关他的地方,余时中都瘫坐在后车座,一动也不动。
余时中失魂落魄得被带到一栋别墅里,他隔了许久才注意到这处豪宅位在红宝街里面,周遭都是杜孝之的领地,别说警察,就是上帝都别想救他。
果然李翼停下车后,就一把他从后座捞出来,拦住他的腰扛到肩上,刷了卡进到房子里,迳直往地下室走。
随著他们走过的路径,灯光逐一亮出一条走道,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李翼掏出一把钥匙,转了几圈,厚重的房门便应声打开。
余时中费劲全身残尽的力气捂住自己的嘴,才免于泄漏呜呜的低吟,如果可以的话,他这辈子不想再看到这间房间任何一眼,哪怕只是呼吸里面的空气,都足以让恐惧涨爆他每一个细胞。
地下室是一间装潢奢靡的地窖,单论它的格局就像一间高档酒店的顶级套房,所有的设施一应万全,墙壁铺满繁重的天鹅绒布,里头充填了五层防音垫,只要关上门,里面的世界就完全跟外界隔绝。
酒柜墙后是一张巨大的床,床的四周立有精致雕绘的木柱,四支都连到天花板,柔软的垂帘泛著靡丽的光泽,半遮半掩露出深黑的被褥,明明是沉重的黑色,丝绸的光泽却充满暗示性,让人不得不往淫秽的方面作联想。
绒布质的床帘又黑又重,可以拢罩住整张床,像一块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