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要谢谢你了。”罗砚推了推眼镜,迈开步子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非凡的手落了空,眸色微变地望着罗砚的背影看了会儿,才大步跟上去。
其实他接下来是计划要和上面的人碰面的。
却没料到,就这么不凑巧地碰到忘带眼镜折回来的罗砚。
百密难防一疏,本来周末时间出现在公司就不正常。
如果现在再拒绝罗砚的提议,就显得他有点心虚了。
所以趁着罗砚进办公室的时间,他赶紧发了短信取消今天的会面,并把手机内存卡抽出,塞进皮靴的缝隙里。
虽然看罗砚的样子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谨慎点总没错。
因为这个罗砚不简单,倘若引起他的怀疑被盯上,穿帮是早晚的事。
非凡认为,今后他得搞好和罗砚的关系。
秦默对罗砚的信任非同一般,公司内部的消息除了秦默,最知根知底的人恐怕就是罗砚。
而此时,走在前面的罗砚也在思考,今后要如何拉近和非凡之间的距离。
近处盯梢才最有效果。
同时登上电梯,两人转身看着彼此,相视而笑。
一场间谍与反间谍的战争就此拉开无声的序幕。
车子畅通无阻地开到事发现场。
非凡坐在车上啃了一个苹果,而听着咔嚓咔嚓声的罗砚暗暗送了他不止一个白眼。
罗砚真担心会有汁水滴在他刚换的车垫上。
下车之后,两人就看到了坐在地上捧着脸的秦大志,他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18万,保险公司承担部分赔偿后秦大志还要出10万,可他一年的稿费还不到10万的二分之一。
更不用说对方车主正在对他怒目而视,一副随时会破口大骂的样子。
李青阳看到罗砚想上前去打个招呼,罗砚却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你好,我是秦大志的律师罗砚,请问先生贵姓?”罗砚语气恭敬,眼神却十分薄凉。
“我姓赵。”姓赵的中年男人没好气地回答,“呵,这还把律师叫来了,多了不起啊?”
“赵先生,我们先核实一下情况,好么?”
罗砚倒不在乎对方讥讽的语气,他当律师好几年了,什么样尖酸刻薄的人没见过。
中年男人皱了一下眉,似乎是没想到这律师完全没把他的嘲讽放在心上,“成吧。”
“事情我听说了,我的委托人秦大志不慎撞上了您的车尾,而您的车没有保险无法现在进行修理,希望我方可以先行赔偿,是这样的没错吧?”罗砚语速很快,但声音十分清晰,可以充分让人听懂每个字。
中年男人点点头,“是这样。”
罗砚抬了抬眉,“嗯,那您是否知道,根据《强制保险条例》规定,没有缴纳强制保险的机动车上路,发生任何事故,无论事故责任归属哪一方,责任都应由未缴纳保险的一方承担?”
“这……”中年男人愣了。
李青阳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秦默会说这事情好办。
这个中年男人开着没缴保险的车上路,本身已经是违规了。
罗砚没有放过继续震慑对方的机会,继续往下说,“以及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98条规定,机动车所有人、管理人未按照国家规定投保机动车第三者责任强制保险的,由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扣留车辆至依照规定投保后,并处依照规定投保最低责任限额应缴纳的保险费的二倍罚款。”
说到这里,罗砚礼貌地笑了笑,“赵先生,如果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可以考虑不告诉交警您的车未上保险,这样可以免去您被处罚款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让我吃哑巴亏?”中年男人不干了,万都要他自己拿,他怎么承担!
“我没有表达任何立场,只是想确保阁下明白继续追究下去的结果。”
平静地注视已经快要恼羞成怒对方,罗砚脸上依旧带着雷打不动的浅淡笑容。
“哈!”中年男人讽刺地大笑一声,“你们律师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说罢,甩手上车,一脚油门开得不见踪影。
“罗大律师,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您这嘴真是铁齿铜牙,多硬的骨头都能被您给啃了!”李青阳无比激动,刚还觉得是天大的事,现在竟就这么了结了。
罗砚对这样的恭维毫无感觉,毕竟这对他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过奖了,只是今天运气好,刚好碰到个没上保险的。”
会这么说绝非罗砚谦虚,要是没有这个漏洞,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你平日还是多多嘱咐二公子开车小心些好。”
平心而论,罗砚对秦大志印象实在好不起来,事情事情不会做,还总给秦默添麻烦。
“我一定好好教育他。”李青阳严肃地点头,转身去告诉秦大志没事了。
秦大志一听,当即就喜出望外地扑上去抱住李青阳,也不管不顾这是在大街上。
非凡踱步过来,看着罗砚笑起来,“我必须说一句,你刚才很帅,非常帅,特帅,虽然还是不如我,但也离追上也不远了。”
“你在夸奖我扭曲是非的能力么?”罗砚平淡地督了非凡一眼,“其实那位赵先生挺亏的。”
罗砚虽然帮了秦大志这一把,但心里他是觉得秦大志不对的。
“你知道他亏,还能那么镇定地据理力争,这就是本事。”非凡拍了拍罗砚的肩,“别管那男人怎么看你,你只是做好了一个律师的本分。”
律师的本分就是为自己的委托人争取最大化的利益。
为了维护委托人的利益,对与错可以忽略,黑与白亦可以颠倒。
立场对立的情况下心软只会暴露自己的死穴。
如果因为良心不安而放弃维护委托人的利益,就不能称之为是个好律师。
罗砚不无意外地看着非凡,这世上非黑即白的人太多,非凡却不会用那种评判的眼光去看待他。
“是啊。”罗砚收敛了眼神里的惊讶,笑着道,“良心不安就让我放在心里不安吧。”
非凡难得聚精会神地凝视了一会儿面前这个英俊斯文,总是一成不变的黑色西装加身,面带着礼貌而疏远笑容的男人。
其实非凡觉得罗砚不怎么适合黑色,因为那使他看上去像台冰冷的机械。
特别是在罗砚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神会有片刻的离散,更与机器人形无异。
但今天,非凡觉得自己认识到了与往常不同的罗砚。
罗砚说自己会良心不安的时候,他才第一次感觉到罗砚和他一样,是人类。
“今晚刚好没什么事,请你来我家喝酒怎么样?”非凡勾起一边唇角,歪着头看罗砚。
但实际上,他可没有要征求意见的意思。
证据就是他接下来马上又说,“我手艺还不错哦,你应该尝尝我做的菜。”
这绝不是什么鬼使神差间说出的无心之言。
不论是以工作需要还是个人好奇心的角度出发,他觉得他都很有必要请罗砚吃顿饭,而亲手做显得更有诚意。
罗砚对这个邀请感到意外,对非凡那种‘你肯定会来’的满满自信更意外。
他认为他应该答应,如果能去非凡家,就有更多机会了解非凡,也方便他调查、搜集证据。
“抱歉,尽管我不忙,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陪你吃这顿晚餐。”
他不能那么爽快地答应,他怕非凡会起疑。
非凡脸上瞬间闪现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好像他说的是‘滚你大爷的,有空也不会陪你。’似的。
“有意思。”末了,非凡收敛了惊讶的神情,加大赌注,“那么再加一瓶1905年的红酒呢?”
“1905?那不是绝版的珍藏酒么?”罗砚眯起眼看着非凡,“你怎么会有?”
“哈哈。”非凡不想解释,干脆用笑声敷衍。
罗砚看非凡这表现就知道那瓶酒肯定是偷来的。
果然,贼就是贼。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罗砚不能说自己一点都不好奇百年陈酿的味道,即便他讨厌喝酒。
非凡咧开嘴笑了,纯粹的笑容简直灿烂得过分,明明是阴天,却如阳光般闪亮,“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心动。”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心动’——好暧昧的一句话。
这人说话总是这般轻佻,令人有意无意间感觉出暧昧的味道。
罗砚扬起一边眉,“你就从没被抓住过?”
“迄今为止是没有,至于以后,谁知道呢。”非凡直接把手伸到罗砚腰后,解下了挂在皮带上的车钥匙。
这举动令罗砚吓了一大跳,尽管他脸上没表现出来。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罗砚看似平淡不经意说道,其实他话里有话。
“湿了就换双鞋,路还是要走完。”非凡一样话里有话。
“我明白了,一条路走到黑,大概就是指你这类人。”
罗砚觉得非凡这么多年不改本性做着些“天理不容”的事,也实属难得。
非凡抬手调整后视镜对着自己的脸,然后摸了摸下巴瞧了瞧镜中的自己,“是吗?我觉得我还挺白的呢。”
罗砚忽然一阵气闷,这话题转得……简直跟乾坤大挪移似的。
他推了推眼镜,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平复情绪,“无意冒犯,你指的是皮肤,还是思想?”
非凡对着镜子理了理他时髦的发型,“哦,我思想也挺纯洁的。”
“……”罗砚气结了,这人难道就没有按牌理出牌的时候么?
臭美、自负、虚荣又任性。
光凭这几点就足以让罗砚给非凡打上一个大大的叉。
可为了深入调查,罗砚不得不暂时忍受此人的这些臭毛病。
‘就当是舍身取义了’——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哈哈,你这表情,一定是不高兴了。”非凡伸手按下音响播放键,罗砚常听的开始旋转,欧美乐曲声瞬间充满车内,“不过不高兴也忍着吧,谁让我这么帅呢。”
听到他这么说,向来是爱好和平反对暴力的罗砚也不禁产生了将他暴揍一顿的冲动——就现在,马上,立刻!
“晚饭想吃什么?”或许是预感到身边的人即将暴走,非凡十分识相地换了话题。
“法国菜。”
法国菜做起来复杂是众所周知的,显然,罗砚在给非凡出难题。
可这对非凡来说却像是难度系数零的题目,因为他回答得很轻松,“好的,达令。”
达令……
这人说话还能再暧昧不清些么?
罗砚把眉皱紧了,并暗暗觉得非凡一定是在故作轻松。
然而,事实证明这不是什么故作轻松,非凡没有说大话。
一道道法式料理被摆上桌,每道菜肴都使用了不同的材料,但共同点是都色正味美。
这让罗砚感觉,非凡就像电视里的天才英杰,做什么都手到擒来。
‘砰’地一声,非凡拔出了酒瓶上的木塞,在两支高脚杯中注入红酒。
“该庆祝什么呢?”自言自语般地嘀咕,非凡将酒瓶轻轻放在桌上,拿起杯子看向罗砚,“庆贺我做坏事被你发现如何?”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令罗砚顿时全身紧绷。
但他神色不变地回视罗砚,保持平稳的语声道,“你做的坏事也不少了,真要庆祝一杯酒恐怕还不够。”
“你知道的也就是这一瓶红酒。”非凡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明白这次试探以失败告终了。
要么是罗砚对今天下午的事没有一点怀疑,要么就是罗砚演技超群。
用手指轻轻推了推瓶颈,非凡接着道,“而它今天会葬送在我们腹中,成为永恒的秘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罗砚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反诈一记。
非凡微微侧头,玩笑般地问,“连我的三围都知道么?”
惊人的镇定从容,一点不像是做了心虚的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罗砚想必也会买账,相信此人绝对不是另有所图。
浅啄一口红酒,罗砚道,“三围这东西我不会看,要摸了才知道。”
非凡明白罗砚这是在开玩笑,他十分配合地接话,“你摸我的话,会有很多姑娘吃醋的。”
“真抱歉,我看你谈吐不俗,还以为为你吃醋的男人会更多些。”明褒暗贬向来是罗砚的特长。
非凡挑眉,“我也没说‘姑娘’不能是男人。”他的特长则是灵活应变。
“我看你不像缺钱的人,为什么还要来做这个?”罗砚装作现在才注意到非凡家的布景。
但实际上,他从进门起心中就在感慨。
因为非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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