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一颤,立刻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过来。
借着路灯光线我看到屏幕上面有少量的微尘。。。。。。果然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像罗砚那样谨小慎微、注重每一个细节。
坐上车,我翻看着行程表,上午八点整有场预约。
我不知道今天约见的人是谁,当然对方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下月邻省有一次最大规模的土地出让,由于这块地前景十分看好,升值究竟很大,所以竞争异常激烈。
我想要中标必须事先做好围标的准备,也就是利用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皮包公司一起合围这块地的标,等第一轮确认书下来,皮包公司故意出低价,中标的则只会是我一个人。
这不算合法,甚至有些越界了,但无所谓,和刑毅合作多年我学习到了他的经营致富之道——只要你不被抓到,你就不算犯法。
所以我建立皮包公司时异常谨慎,任谁都无法借由这些公司查到我。
也因为谨慎,我拥有的空壳公司数量并不算太多。
这次土地出让对竞标公司的要求非常高,由于资源有限,我不得不去寻找更多资源。
我是个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商人,我不会在这种游走于法律边境的事情上与人合作。
所以我开始寻找那些独立经营的空壳公司,和它们的负责人谈判,买下它们,连同背景资料一起。
这只是一桩钱货交易。我付钱,他们交货,货品则是这些精心打造的空壳公司。
至于买下之后我会拿来做什么,与他们无关,他们没有知道的必要,也不会关心。
写完企划书,我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十五分了。
我乘着车到了一处空壳公司的大楼下,出来迎接我的是陆啸,这家公司的最高执行人。
这里只有陆啸知道我的身份,而其他人,其他人对我漠不关心。他们都不知道我才是这里真正的老板。
“秦总,客人已经到了。”陆啸说着把今早的报纸递给我。
报纸上提到了我的名字,我按照索引翻到相对的内页,随即看到‘成辉集团’杨总对我言行举止的抨击。
新闻中太具体的东西没有,不过是他主观意念上的看法,大概其是说我行事太高调,不懂收敛。
我合上报纸,心里呵呵一笑。高调?真正高调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
杨总毕竟只是个小人物,我没必要向他证明什么。漫不经心地把报纸交还陆啸,我问,“人来了么?”
“已经到了,但拜访人登记他没做。”
没登记?那家伙还算诚实——反正登记了也不会填真名,还不如不写。
“没做我们也有办法查他的底。”陆啸对皮包公司很有研究,“我的到了这些空壳公司的背景资料,他做得。。。。。。很干净,但追溯到源头,注册人的名字是跑不掉的。”
陆啸说着就要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我,我抬手表示不用,“你查到的不会是真名。记住,他可以在公司背景上作假,就可以在身份上作假。”
这是我和对方第一次碰面,从线上交涉过程中,我可以感觉到他是个作假手段高明的家伙。
当然,不高明的卖家我也不会找。
陆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应该明白自己做了无用功,“受教了,谢谢秦总。”
接着,陆啸指着走道尽头那间小型会议室,“他在那里。”
我顺着陆啸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心头一怔——“是他?”
“是的,秦总。”
“陆啸。”
被我忽然叫到名字的陆啸立刻挺起腰板,站得笔直,“是!秦总有什么吩咐?”
“把你查到的资料给我看看。”我盯着会议室中那个背影,向陆啸伸手。
陆啸愣了一下,才把文件递过来。
我好不容易把目光转开,翻起手上的资料。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陆啸查到了对方的名字是‘罗逸’,而罗逸,正是刑毅的化名。
他做些不太光彩的生意时都会用化名,罗逸是其中之一。
我望着无处的人影,抱起手臂,思索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刑毅有意为之?
首先,我之前和刑毅线上谈判用的是假名,约见他时用的也是假身份。这身份是非凡为我做的,没理由会露出破绽,让人查到蛛丝马迹。
其次,人海茫茫,刑毅没理由仅凭直觉就知道和他线上接洽的买家就是我。
最后,我没接受他的求婚,这该让他气疯了,如果我是他,一定不会想要再往枪口上撞。
综合一系列原因,我得出结论——刑毅不知道今天要见的人是我。
可我现在却知道了要见的人是他。。。。。。
“秦总,是不是认识的人?”
“是。”
“啊,非常抱歉,是我怠慢了,我马上去给他换杯好茶。”陆啸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住亿,“茶不用换,你替我去和他谈。”
“什么?”
“我让你去。”我很高兴见到刑毅,但他太能耐,总有办法动摇我的想法,所以我不能和他碰面,我不愿再走回头路,我只想往前。
“是!我明白了,那。。。。。。秦总您?”
“我等你的好消息。”我拍拍陆啸的肩,“记得把价格往死里压,那家伙还价能力很强。”
说完,我便转过身,向外走去。
可就在我迈出大门那一刻,忽然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如芒在背的视线扎得我后颈发凉。
视线的主人十有八九是刑毅,但我不敢随便回头去确认,我怕他认出我。
又或许,他已经认出我了。。。。。。
番外 再聚首(五)
陆啸正在和刑毅谈判,而我走进了陆啸专门为我准备的私人办公室。
我小睡了几十分钟,睡醒发现陆啸还没回来。
也许是谈判不顺吧,刑毅这样的谈判对象不是一般的棘手。
我有些口渴,站起来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绝非挑剔,我不喜欢喝饮水机里的水,没烧开过的水总让我觉得不太卫生。
走到茶水间,发现这里多了一台意式咖啡机——陆啸这小子还挺会支配生活补助。
把茶叶倒掉,将杯子冲干净,我接了一杯浓缩咖啡。
这时有人从我身后经过,我正要去拿奶油球,对方忽然递过来一袋牛奶,沉声说,“那个对身体不好。”
我皱眉——除了刑毅,世上还有哪个人会如此‘关心’我的健康?
接下他递过来的牛奶,倒在杯子里,我说,“这么巧。”
“是很巧。”刑毅也接了半杯咖啡,没加奶。他喜欢清咖啡。
我没再接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知道吗?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原来你也想要那块地。”我马上明白了刑毅的意思,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把公司卖给我,而是为了说服我把公司卖给他。
他想要打着出售公司的名号,进行反收购。
我该说他大胆还是自信过度?
“是啊,非常想要。”他倒答得爽快,“那块地可是很有价值呢。”
从没想过某天我和他会成为真正的竞争对手,我脑中有轻微的震荡,眯起眼看他,“你是非争不可?”
他坦然地笑,“看心情咯。”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恨,“想赢请全力以赴,我会为此感激你。”
“这话听起来像在说‘来,打一场’。”他感叹,手指缓缓摩挲着下唇。
该死的。他的嘴唇。。。。。。很令我分神。
我不想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刑毅却一把拉住我,“你不想结婚,为什么还戴着戒指?”
如果有‘这辈子最不想回答的问题’排行榜,他问的这个绝对可以荣登首位。
天知道我多么讨厌戒指,戴着碍手碍脚,还会降低魅力值。可我没想过要摘下来,因为。。。。。。算了,原因并不重要。
我一语不发看着他,而他笑得像只得瑟的狗。
睨着他良久,我才开口,“我为什么要对我的竞争对手说实话?”
“要我退出?也不是不可以。”他松开手,点了支香烟。
头顶的警报灯已经亮了,我试图阻止他,“这里禁烟。”
“你担心下雨?不用怕,据我所知国内80%的办公楼里防火系统都是摆设。”像要向我证明,刑毅突然把烟头凑近了感应口。
“喂——别乱搞!”我立刻出声阻止,这时警报灯闪动频率骤然加快,紧接着——哗啦啦。。。。。。
防火喷淋系统开启,水倾盆洒下,瞬间就将我和刑毅淋得湿透。
我们都成了落汤鸡,变得狼狈不堪。
刑毅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抹了把脸上的水,他将散下的头发扰到脑后,丧气地感叹一声,“原来真的有效。”
我翻了个白眼,“办公楼禁烟是常识。”
“这个常识在我们那里似乎不太管用。”他还有心情笑。
轻轻叹了口气,我将湿透的西装外套脱下,随即就发现他盯着我的胸口看。
我随他的目光往下看了眼,发现自己的白衬衫淋湿后变得有些透,真不妙。。。。。。
锁门声响起,我才惊回神来,“你锁门干什——”
话都来不及说完,我被他猛地推到门上。
“你知道的不是吗?”他挑眉一笑,接着重重吻上我的唇,隔着湿透的衣料抚摸我的胸口,他的手可真热。。。。。。
被弄得难受起来,我想狠咬一下他的唇作为警告,他却在这时揉弄我的胸前的凸起,趁着我张口闺怨舌卷了进来。
这个卑鄙的。。。。。。
我别开头,压低声说,“给我走开。”
刑毅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抬手捏着我的下巴,扳过我的脸,强迫我正视他,说,“你跟我一起走,或者我留在这里陪你耗——我们可以打个天翻地覆,斗个你死我活,看看这次竞标到底鹿死谁手。”
“你威胁我?”我眯起眼,钻研他眸底的真意。
“是。以往我们在商场上碰到彼此都是绕路走,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今后不这样可不可以呢?或许我可以学习一下伦思,专挑你看中的东西下手,这样行不行呢?”他挑衅地扬眉。
“好,你就试试看。”我笑了笑,随即捕捉到他眼底一闪即逝的愕然。
就知道你是虚张声势,没人会喜欢与我为敌。想作对尽管放马过来,问题是你会来吗?
“秦默,我欣赏你这份傲气和自信。”刑毅低低笑了声,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忽然施力,“可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真不敢动你吧?”
我稳稳回视他,“你敢,但你也要付出代价。”
说实话我不介意他现在发起攻势,他想那么做随时都可以。
我们之间可没什么和平协议,但我也会不遗余力地还击,非要流血的话,那就一起流吧。
可能是被我激怒了,刑毅眸中猛地燃起一团火,没由来地问出一句,“你还在意那件事?”
很快意会到他指的是导致我们分手的那件事,我在他开口前抢先道,“别提那件事。”
“你果然知道。”他立刻得出结论,“在美国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心中暗叫不妙,原来刑毅是在试我,而我不知不觉随着他的步调进了圈套。。。。。。
太太意了,我真的太大意了。
没想到在心底尘封多年的秘密有朝一日会被挖掘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一时有些恍惚。
而他嘴角抽搐一下,眸底锐光暴涨,射出的目光像迎面飞来的利刃,“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本能地想后撤半步,可惜我靠着门,退无可退。
就在此时此刻,一个念头从脑海中破土而出。我清晰意识到:完了。
番外 再聚首(完)
刑毅定定看着我,他的目光扎得我生寒生痛。
“秦默,我不恨你父亲,先不论他只是帮凶,人在商场飘,出来混的迟早要还,我父母也不是没整死整残过几个竞争对手,说句不孝的话——他们并不无辜。”
说着他摇了摇头,证据忽然变得狠狠的,“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经历了这么多,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之后,你竟然还是不相信我。”
我回视他,自嘲地笑了声。
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当初要是问了他,分手更彻底,现在因为一时疏忽,还是走到这一步。
他直觉太敏锐,靠得太近,他迟早会发觉我当年提出分手的原因,会发现我当初的怀疑,发现我不信任他。。。。。。
绕了一大圈,原来我不过是推迟了事情发生的时间,结果终究是我避不了躲不开的。
势头劲猛的火焰在刑毅眸底强烈地碰撞后覆灭成灰霾,他放开手,嘲讽地笑了声,“说真的,你该去治一治自己的疑心病。你谁都不信,长此以往小心身边的人都跑光——还是你认为,你的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你就安全了?”
我咬了咬牙,冷笑,“你管我?和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