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头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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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锅头姻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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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翠霞娘一见赶快把瓶子夺了过来。

  三婶儿疯了眼,她可从没让人这么寒碜过,她扑到桌子上抱起点心匣子举起来,对准茂银的脑袋砸去。点心匣子是纸壳儿的,就见里面的自来红、自来白、苏皮点心,哗地顺着茂银的脑壳撒了一地。

  茂银见三婶儿真急眼了,也觉得自己作得太过了,心想我快溜吧。于是摇摇晃晃跑了出去。三婶儿紧跟在后面追了出来,嘴里骂着:“小兔崽子,老娘要不把你的黄汤子整出来就不是人!”

  茂银刚才怎么说喝了也有三四两,正应了那童谣说的“饮之四两,飘飘飞翔。”又搭上他年轻,三婶儿哪里追得上他?出村很快被他甩掉了。

  细心读者会问,茂银说三婶儿和自己爹有一腿是真的呢,还是胡说?告诉您,那还真是真的。事情是这样的。

  那还是日本侵华时期的1938年,三婶儿和娘到集市上买东西,经过牛郎山旁的石窠子时,正巧碰到两个鬼子,那时三婶儿十七八岁,长得水葱儿一般。鬼子可就起了歹心。刚好茂银爹正在附近烧锅干活,这时下工回家从此经过。他手里拎着个大酒葫芦,里面装着二三斤二锅头。忽然他听到叽里咕噜日本话,又听到有年轻妇女尖叫声和年老女人变了声的哀告声。于是赶快跑过去。

  小鬼子看来了个小伙子,端着枪就冲茂银爹来了,心想,我俩正要得手,快滚蛋。茂银爹没在乎,因为他们的烧锅常有日本兵去,知道这群畜类个个嗜酒如命。于是他把手里的葫芦向两个日本畜类一摇道:“米西米西的有?”说着把葫芦嘴打开,自己仰脖喝了一口,顺手从怀里又掏出块咸菜送到嘴边。

  二锅头的香气立即把两个日本畜类肚子里的馋虫勾到了嗓子眼儿,其中一个鬼子一把抢过葫芦说了声呦西,举起葫芦噔噔喝了两口,然后嘴里不停哈哈地出着气。茂银爹赶快把咸菜递了过去。

  另一个小鬼子闻到酒气,难奈馋虫抓心,也跑过来抢过葫芦痛饮。茂银爹心想我这些酒都让这两个畜类喝了,不行,我也得闹几口,于是枪过葫芦也喝了起来。他这一喝,没想到反到打消了鬼子对他的疑心。茂银赶快给三婶儿娘俩使个眼色。三婶儿趁机跑了,躲过了一难。

  茂银爹和这两个日本畜类一口酒一口咸菜,不大一会,两个家伙便晕菜了。茂银爹摇摇空了的葫芦,说:“行,一葫芦二锅头救了一个姑娘,划得来。”转过脸啐了两个鬼子两口,随即拎着葫芦回了家。

  您想如果三婶儿被鬼子糟蹋了,就等于把三婶儿彻底毁了。后来三婶儿娘打听到茂银爹住处,千恩万谢茂银爹的救命之恩,说:“你若不嫌弃,我这闺女就许配给你了。”只是因为茂银爹当时已经订了婚才作罢。

  后来三婶儿也嫁到了茂银爹村,两家的往来一直很密切。茂银爹结婚后,茂银娘渐渐知道了这段情节,又看到茂银爹和三婶儿关系不一般,嘴里不说但心里却醋巴劲儿的,茂银稍一懂事了,没事闲屁淡扯地就跟茂银叨唠,认定了茂银爹和三婶儿有一腿。茂银怎么能知道真假呢?既然娘都这么说,那可能就是真的吧,所以虽将信将疑,却也无从考察。今天一看三婶儿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恶心的媳妇,一怒之下遂怎么解恨怎么胡吣起来。

  茂银从翠霞家跑出来,没敢直接回家,他直接跑到了一个要好的本家亲戚家里,胡乱混了碗饭吃,到了晚上才回到家。他哪知道正有一场霹雳闪电等着他呢。

  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信口开河惹是非。

第二章  茂银爹绝情撵茂银  不记仇三婶出主意
再说三婶儿本打算体体面面办件露脸的事,没想到弄了一肚子气。说实在的,得亏是她心眼儿宽,换了旁的人非得气背过去。就是她也是七窍生烟,一腔怒火。她恨自己多管闲事,多亏她没有自抽嘴巴的习惯,否则她非把自己抽个满嘴流血!

  三婶儿有生气头疼的毛病,回家的路上,头疼病就犯了。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许多了,马路边看到几个歇工休息的老爷们,她走过去说:“几位大哥,哪位帮个忙,帮我在脑门儿上捏出红点来,我头疼得要命。”

  几个大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面庞白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三婶儿,内中一个拍拍手上的土说:“我来,我在家常给我们家里的捏。”说着又在身上蹭蹭手,便给三婶儿一下一下捏了起来。他一边捏一边看三婶儿俊秀的脸,心想,也就是她实在没辙了,要不这么俊的娘们你碰她?

  三婶儿经他一捏,顿时觉得脑袋轻松了许多,脑门儿上留下了一横溜红色斑痕。接着这人又在三婶头上按摩了几下。三婶顿时完全好了。三婶儿向给他捏的人道了谢,转身走了。这时另一个小子说:“以后您脑袋再疼,您上他们家去捏,管保让您舒服。”三婶儿知道他在犯坏,回头说了声“捏你娘的屁”,便急匆匆走了。

  茂银爹娘送走了三婶儿和儿子后,一直在家等着消息。忽然见三婶儿风是风火是火,满脸怒气地跑了进来,心想,怎么回事?莫非真的是茂银胡吣了?成不成的也别把媒人气出个好歹来呀?这茂银真是不让大人省心,等一会儿我非好好归着归着他不可!他可万没想到三婶儿把这一腔怒火满肚子怨气会撒到他们老两口儿身上。

  还没等他们夫妻迎出去,三婶儿如一阵狂风夹带着寒冷的冰雪扑进屋中。茂银爹打愣的工夫,脸上早瓷瓷实实挨了一个大锅贴儿,茂银娘一惊,没等她反过味儿来,脸也被三婶儿用反手抽了个满脸花。三婶儿指着茂银爹大声呵斥道:“你今天给我说明白了,我跟你有一腿什么?”说着又呸了茂银娘一口道:“一定是你这娼妇跟你们家茂银说的,你个醋坛子臭不要脸的,往老娘身上泼脏水。”说着往屋地上一坐,天啊地呀地哭了起来。

  茂银爹看着三婶儿脑门儿上一溜捏出来的红点,知道她的头疼病犯了,想把她搀起来,劝劝她别生气。没想到刚要搀,三婶儿道:“你没碰我,那骚货都说你跟我有一腿。怎么着,你不怕她说?”茂银娘捂着脸说:“得了,大妹子,都怪我胡说八道,惹你生气了。等回头茂银回来我们给你出气还不行吗?”说着双腿一软跪在三婶儿面前,左右开弓地抽起自己的嘴巴来。一边抽一边说:“要你胡说,要你胡说。”

  三婶儿见她认了错,也就借着台阶下了,忙扯住茂银娘的手说:“行了,行了。你就别添乱了。”茂银爹一手搀一个把三婶儿和媳妇拽了起来。茂银爹对三婶儿说:“你呀,别跟茂银这混蛋生气,慢慢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等他回来我也好给你出气。”

  三婶儿止住怒火,遂把刚才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茂银爹听完冲着茂银娘就呸了一口,道:“都赖你这个臭娘们儿,怎么不是你成天价往他耳朵里胡吣!当年我要真娶了三婶儿,哪有你的份儿。没想到外人没说长道短,你倒先栽起脏来。”茂银娘哭着说:“我那也是一时糊涂。反正话已经说了,我认错还不成?难道要我死给你看?”说着把炕上针线笸箩里的剪子绰到手里。三婶儿赶快把剪子抢了过来道:“误会也好,不管谁的不是也好,反正茂银这小王八蛋给我窝的这口气我是不能饶他。”茂银爹说:“大妹子,你记住了,从此这个家就不是那小王八的家了,别的我就不说了。”说着爬到炕上把茂银的铺盖打成卷,找了个书包把茂银的毛巾、漱俱等杂用物件一装,坐在炕边旱烟一抽,一声不吭,单等茂银回来。

  三婶儿见茂银爹真的要把茂银赶出家门,心想,我不能给人家拆家啊!这样将来说到哪儿都成了我的不是了?于是说:“我只是让你教训他,可没让你们父子反目。”说着对茂银娘说:“你可听见了我的话,给我作个证明。等他回来,你当着我的面抽他一个嘴巴,我这气就出来了。”茂银娘也劝,谁知茂银爹老脸一刮搭两眼直直地瞪着院里,一语不发。

  眼看到了晌午还不见茂银回来。三婶儿遂自找了个台阶儿说:“行了,我不等这小王八蛋了,我回去做饭去了。”茂银娘想留她吃饭,可知道她也一大家子人呢。于是便任她去了。中午老两口气饱了,没吃饭。到了晚上刚吃完饭茂银就回来了。

  茂银进门没敢吭声,因为往日他要是犯了错,知道父亲见了他肯定立即是一阵狂风暴雨,或打,或骂。或打骂交加,霹雳闪电一过便没事了。可今天一看,自己的铺盖在炕头,旁边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父亲冷着脸坐在椅子上,母亲斜跨在炕沿边垂泪唏嘘。他的心不由咯噔一下凉了。

  茂银怵怵忐忐地蹲在门边。这时听父亲平静地说:“你呢,也大了。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了。我这个家也容不下你了。今天晚了,你愿意再住一宿,就住一宿,明天一早就走吧。”说着把几张钱放在被卷儿上道:“这是二十块钱,你先挡一阵。什么时候你明白事了再回来!”

  就这几句声音不大的话真不亚于在茂银头上打了几个霹雳,他的心一下缩紧了,像是一下子从牛郎山顶滚落下来。他知道这才是父亲的真怒,他才知道自己真的伤了父亲的自尊。他本想给父亲跪下磕头求饶,可是看看自己壮实的身子,觉得即使在父亲面前也太丢人。

  读者可能并不了解嗜酒者普遍的一种心理。比如在聚会时之所以一些人喝得烂醉如泥,在别人眼里他是逞能,在他们心里则是认为自己是一条了不起的汉子,还能怕酒吗?而且这种思想会贯注到他平时的一切行动中。茂银现在就是如此的心理。他站起身走到父亲身旁,爬在地上磕了个头,接着又给母亲磕了个头。母亲一下扑到茂银身上哭着说:“儿呀!快给你爹认个错吧!”

  茂银站起身用手抹去娘脸上的泪水说:“以后您和我爹互相好好照应,我走了。”说完,扛起被卷儿,只把十块钱揣在怀里,拎起书包,环视了一眼熟悉的家,推开屋门,向一片漆黑的天地里走去。

  茂银来到村里的街上,仰脸看看天上万点微明闪烁的星星,环视静悄悄的四周,偶尔听到几声狗的叫声。此时正当五月,远处大田里吹来的风夹带着麦子清新的气味。住了二十年的家,屋前屋后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现在就要离开了。他的眼里不禁滚出了两行热泪。

  茂银自觉有的是力气,可是当他盘算自己向哪个方向走时,他空虚了。这时他才发现,当真的迈步时自己竟然笨到不知往哪里下脚!嘿!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总不能在野地里睡觉吧?他感觉自己原来只是一只房前屋后转的麻雀,离不开家一步。尽管平日自己人五人六儿的,在别人眼前充大老爷们儿,原来无能到这种地步。回去?不!此时他仿佛看到父亲在黑影里正注视着自己。他把胸脯一挺说了声:“爷我也是一顿喝八两一斤二锅头的爷们儿,凭力气还怕没地方吃饭?”

  茂银转身刚要向村口走,忽然看到一道手电光芒,来人是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很快电光来到自己面前。茂银立即认出来人原来是三婶儿。三婶儿看到茂银扛着铺盖,知道他是被父亲赶了出来。

  原来三婶儿回家把事情和丈夫一说,被丈夫呲儿了一顿,说:“没有你这么要真章儿的,你到是出气了,把人家拆了,都是街坊,人家对你又有恩,你想想,不是人家救了你,你有今天没有?这一层想通了,你还有什么忍不了的?再说即使瞎说你了,你还有个身正不怕影子斜吧?怎么就心虚啦?”嘿,就这几句话,说得三婶儿从心里痛快。

  您看,三婶儿的老爷们儿那是透着明白的,他首先相信三婶儿,知道妻子不是那号水性杨花轻薄的人。若是换了那爱吃醋小心眼的主儿,会说:“人家怎么不说别人呀,想必你不正经。”那三婶儿这口气可就里外受喽!

  三婶儿见茂银这般样子便说:“孩子,你可千万别……”话没说完,茂银咕咚给她跪下了说:“三婶儿啊,都怪我一时糊涂犯混,把您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将来有一天我会孝敬您的。”

  俗话说,话是开心的钥匙。茂银这两句话,三婶儿当时一点儿气都没了。拉起茂银说:“走,我送你回去,赶明儿三婶儿再给你找个好媳妇。”您瞧,她还憋着这个呢!足见三婶儿原本就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茂银说:“三婶儿啊,我现在是羞刀难入鞘了啊!既然我从家里走出来了,就得有点大老爷们的劲儿吧?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不能退了。”

  三婶儿沉思了片刻道:“要不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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