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帕姆一头雾水地问。
“就在我死之前他对我微笑……我们马上就会产生联系。我有机会让他了解我,然后,最后……说不定,他甚至会……邀请我去舞会。”夏洛特语无伦次地说。“这就是命运。”她大声说。
“你在说什么呀?”帕姆问,她完全被搞糊涂了,但仍然努力去理解夏洛特的话。
“我是说……达蒙……和我……”夏洛特说着,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帕姆重重地拍打她的后背,焦急地想听到她吐露那个天大的秘密。“……是命中注定的。”夏洛特连咳带喘地挣扎着说。
“我好像记得你刚才说命中注定之类的话都是胡扯。”帕姆说,竭力想弄清楚夏洛特奇特怪异的倾诉。
“我好像记得你刚才说不是胡扯。”夏洛特压倒了她。
达蒙返回他的餐桌时又从她们身边经过,夏洛特用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就像势在必得的竞拍者在拍拍网上盯着一款克洛伊 包包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是命运横插一杠子,让你死去,把你们分开的?”帕姆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你的定数?”
夏洛特没有回答,她已经陷入了沉思。帕姆越来越为夏洛特的不切实际而担心,决定采取行动。
“而且,夏洛特,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帕姆说着,突然站到了座位上,开始大声嚷嚷起来,并且朝达蒙那边又是挥手,又是做鬼脸。
“达蒙!!!”帕姆扯足了嗓子大叫。
夏洛特惊呆了,拼命想拉帕姆坐下来。
“帕姆!求求你了!”夏洛特央求道。
夏洛特越是央求,帕姆就越起劲。帕姆越是兴奋,她喉咙里发出的笛声就越响。
“快来打我!!!”帕姆指着自己的喉咙,冲达蒙嚷道。
夏洛特等着达蒙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然而他没有。实际上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别人也都没有反应。
“现在情况不同了,夏洛特,”帕姆在座位上重新坐下,说道,“先别说他要不要跟你约会,他连看都看不见你呀。”
说到这里,帕姆语气里打击她的成分变得缓和了。
“你只能接受现实,”帕姆说着,伸手按住朋友的肩膀,“人们说‘爱情生活’是有原因的,只有活着才有爱情。”
夏洛特不仅没有失望或泄气,眼睛里反而露出十分兴奋的神色,就好像帕姆刚刚解决了斯芬克斯之谜。
“你说得对……”夏洛特大喊一声,一把抓住帕姆,以感激的姿态亲了亲帕姆的面颊。“他连看都看不见我!”
第七章 他甚至不知道我活着(1)
将会花很长时间……
你才会明白
仅仅是一扇紧闭的门后
你的手轻轻一触。
——温斯·克拉克
爱上一个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的人,
并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
实际上正好相反。就像交了一份你知道考砸了的考卷,但还不知道成绩——这个期间,你心里很清楚结果会是什么,但结果尚未到来。在达蒙的事情上,夏洛特想一直等到考卷发下来。可是,一直等到死,也许等的时间太长了点儿……也许不长。
夏洛特决定充分利用这个“宽限期”。至少,她和帕姆在食堂里的一刻,激发了她的兴趣。她计划把自己最大的弱项——已经死去——变成强项,并利用它去接近达蒙。既然达蒙看不见她,也就不可能阻止她进入他的私人空间。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她可以完全彻底地“深入”达蒙的生活。
“他的班级,他的锁柜,他的汽车,他的底库 !”喊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噢,底裤不行……不是底裤……而是抽屉……他卧室的衣柜……或其他什么地方。”夏洛特虽然是个死去的女孩,却也羞红了脸,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这样工于心计,并为此微微感到有些惭愧。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富有独创性的计划告诉别人,可是她不能说。
夏洛特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她觉得自己“重生”了。实际上,各种无穷无尽的可能性——虽然见不得人——几乎铺天盖地涌来,“几乎”这个词很关键。想到偷偷潜入达蒙的私生活,她心头掠过一种负罪感,但她克制住这种感觉,决定自斯蒂、厚着脸皮地执行自己的计划,就在这时,达蒙从大厅拐角那边过来了。
达蒙无论去哪里,夏洛特必定尾随过去:他的锁柜,她躲在锁柜里面(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难受);自修教室,她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注视着他昏昏入睡,并把脑袋靠在他的肩头,直到他感觉到微微的寒意,猛然惊醒;更衣室——所有男生的私密空间。她知道达蒙每天放学以后都上这儿来,参加足球训练,还会冲一个澡。她确保自己在他之前赶到那里,占一个好位子。死亡确实能给人带来瞬间的满足。
夏洛特在健身房外面耐心地等待着,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完全可以从金属门穿过去,甚至直接闯入更衣室,但她没有。她紧紧跟在几个早早来参加训练的男生后面,怀着既恐惧又好奇的复杂心情,走进了更衣室。毕竟,对她来说,这里还是一个禁区。
其实,她并不想看到达蒙*的样子,但她确实想多看看他。达蒙来了,把黑白相间的阿迪达斯运动包重重地放在板凳上。夏洛特坐在旁边,像一个首次观看摇滚乐的人一样,等待着演出开始。她好想近距离地看到他的胳膊、他的肩膀、他的胸脯。
她从来没有这么厉害地战栗过,但她没有退缩。她就是渴望以一种非正式的、更亲密的方式体验他。
“这有什么不对呢?”她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反正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而且他们在自修教室里已经“一块儿睡过了”。“差不多是这样吧……”她觉得有必要强调这一点。
一股股浓浓的霉味、臭袜子味和汗味扑鼻而来,但她并没有被吓跑。
达蒙拉开运动包的拉链,伸手去开他的暗码锁,他把转盘转了几圈,打开了柜子。也许是因为听到拉链的声音,夏洛特突然变得非常紧张,只见达蒙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把那件带帽T恤从脑袋上脱下来,露出里面的贴身背心。背心很紧,夏洛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六块漂亮的腹肌。
第七章 他甚至不知道我活着(2)
达蒙身材修长,肌肉结实,胸脯和肩膀都宽宽的,足以让一个姑娘神魂颠倒。他的胳膊很强壮,但并不太粗,被它拥住的感觉肯定安全而舒适。夏洛特多么渴望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却又担心如果这么做,他会又一次感觉到她的寒意,提早把T恤再穿上。达蒙对此一无所知,继续脱着衣服,夏洛特欣喜地睁大了眼睛。她早已习惯了在脑子里幻想达蒙,她几乎需要闭上眼睛才能体验此刻眼前的一切。
达蒙脱掉鞋子,他俯身时,肩膀上的肌肉动得那么好看,夏洛特真想被它们紧紧包裹。达蒙从包里拿出运动裤,开始脱牛仔裤。夏洛特简直把持不住了。
“是纯棉短裤还是弹力短裤呢?”她猜测道,一边焦急地把双腿一上一下,快速地敲打着地面。
很快,她的问题就有了答案。宽松的牛仔裤滑落下来,堆在达蒙的脚踝周围,他跨出左脚,又跨出右脚,露出了格子条纹的纯棉短裤。有点偏大,但还好不是那种跳街舞的大裤衩子。它含蓄稳重,不露锋芒,甚至有些保守。正是达蒙的风格。
接着,夏洛特的心情被破坏了,她看见两个男生朝达蒙旁边的那个锁柜走去,并听见一声很响的呻吟。
“看招!”她听见一年级那个狂傲的曲棍球选手布拉德·格雷森大喊一声,猝不及防地用胳膊捅了捅萨姆·吴尔夫的腹股沟。
萨姆*,弯下腰,绷紧身体,把他那个白生生的大屁股对着夏洛特的脸,那屁股像野人一样毛森森的,长满了粉刺。
每个女孩最可怕的噩梦变成了现实。地狱的大门打开了。夏洛特想,她每次享受一点点短暂的快乐,都要换来无尽的痛苦。为了欣赏一点点达蒙,她不得不忍受大量的萨姆。这个比喻对夏洛特来说太形象了。
这还不算完。萨姆的身体绷紧时,忍不住放了一个屁,一股恶臭弥漫开来。夏洛特第一次为自己死了而庆幸,因为萨姆的屁股不仅难看,而且难闻……还有可能再死一次吗?
她真为萨姆感到难过。从达蒙脸上的表情看,他也有这种感觉,可是格雷森只顾走来走去,哈哈大笑。夏洛特连连作呕,从达蒙锁柜上面那扇敞开的窗户蹿了出去,微微搅动了屋里潮湿的蒸汽,引起了达蒙的注意。达蒙一时有点恍惚,眨眨眼睛,摇了摇头,猜想自己刚才隐约看见的那个幽灵实际上是萨姆那个臭屁的效果。他抓起他的护齿,朝健身房走去。
夏洛特觉得恶心,但并没有气馁。她在外面等待训练结束,希望能搭上达蒙的车,跟他一起回家。他的家。达蒙从健身房出来,朝停车场走去,他把运动包甩在肩头,从兜里掏出他那辆鲜红色的道奇蝰蛇车的钥匙。没等他把车门打开,夏洛特就蹿到了副驾的座位上。她刚想系上安全带,突然想起自己不需要了,就把手一松,让安全带缩了回去。
“死亡率提高了。”她分析道,“那么,危险在我这边还是在你那边?”夏洛特讽刺地问达蒙,达蒙系上了安全带。
达蒙显然听不见她说话,但夏洛特见他不回答,还是觉得有点儿受伤。不管它了,她觉得整个事情都很好玩。她竟然坐在达蒙运动跑车的前座!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其他女生的嫉妒商数都会是天文数字呢。而在佩妮那里,恐怕连杀人的心都有呢。
是的,每个女生死都愿意坐在她现在的位置上——差别在于,夏洛特是真的死了才如愿以偿。夏洛特把这个令人痛苦不堪的想法暂时搁在一边,继续扮演“女朋友”的角色。
第七章 他甚至不知道我活着(3)
“你的女朋友!”夏洛特说,这时达蒙把车子驶出他的“保留车位”。
达蒙一边开车,一边伸出他的右臂搭在副驾座位的椅背上,就是夏洛特在更衣室里欣赏过的那条胳膊。夏洛特想象达蒙用胳膊搂住了自己,便微微直起身体,向他偎依过去。这种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她越靠越近,他的前臂和手似乎垂得更低,揽住了她的肩膀,搭在她的胸口。她以前从没有跟他挨得这么近,也没有跟任何人这么亲密过。
“难道他想对我动手动脚?”夏洛特满怀期待地咯咯笑道。
夏洛特在微风中扬起脑袋,突然听见风中传来了哨声,她一惊之下,浪漫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恐惧地睁大了双眼。
“天哪,帕姆!”她惊叫道,把身子转向后座。
果然是短笛帕姆气呼呼地瞪着她,就像一位家长刚打开地下室的灯,打断了一场马拉松式的接吻。
“怎么啦?我得想办法跟他交流呀,不是吗?”她用最有说服力的语气对帕姆说。“你知道吗,说不定死亡这件事能使我们更亲近呢。”
“噢,你认为死了能在交男朋友方面对你有帮助?”帕姆气冲冲地说。“且看那些搞丰胸的女孩听了会有什么反应吧。”
帕姆意识到夏洛特不肯改变主意,就翻翻眼珠,猝然消失,像来的时候一样神不知鬼不觉。显然,她可不愿意把死后时光浪费在当电灯泡上。
夏洛特满心希望看到达蒙睡觉的地方,检阅他的私人用品,她甚至没有考虑到他有可能不直接回家。当他们把车停在那所豪宅前面的马路边时,夏洛特发现车道上空空的。这不是他的家。夏洛特曾经无数次经过这所豪宅,总看见他这辆鲜红色的跑车停在前面,一停就是整个下午,有时是一整夜。
不,这可不是一所随随便便的老房子。这是佩妮的家。
如果还需要更多证明的话,佩妮已经顺着那条长长的、漂亮的青石板小路,跑过来迎接达蒙了,她几乎以最快速度奔到副驾座位的门边。
“快点,我爸爸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她说,催促达蒙以闪电般的速度下车,跟着她沿小路跑回去。
虽然这不是最明智的一个主意,但夏洛特还是跟了过去。她加快速度顺着小路走向房子前面,不理会那群在她头顶惊飞的狂躁的黑鸟。她赶到门口,还是晚了一点点——又晚了——眼睁睁地看着佩妮不经意地对着她把门重重关上了。
“似曾相识。”她说。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那群黑鸟飞走了,临走时甩下一泡湿漉漉的鸟粪,直接朝她落了下来。她闭上眼睛,鼓起勇气接受鸟粪的撞击。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鸟粪径直穿透她,溅在了前门廊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乐观想法袭上了她的心头。
“当然是这样,”她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