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菜?难道说这道菜出自于魏大厨之手?”我自言自语道。
刚才听胡小燕介绍,孔府菜因对食材的材质极其讲究,真正当得起‘食不厌精’四字,故其名虽盛,但流传却不象其他菜系那么广范,所以即使是在北平,擅长孔府菜的大厨也是屈指可数,换言之,能做孔府菜的厨师必定属于这个圈子里的高手。
胡小燕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是一道完整的菜肴,她可能通过色、香、味等方面的比较判断出厨师的水平,但这盘菜整个都扣在地上,色自然好不到哪去,香也谈不上,至于说味——就算胡小燕有胆子不怕脏乱去尝,我也不敢让她去试呀。
“魏大厨?魏大厨是谁?”孙大志不解问道。
“魏大厨是天香楼请来的一位大厨,正宗鲁菜传人,可称天香楼以后的招牌支柱。”我答道。
“噢,难道毒是他下的?”孙大志猜测道。
“不会,怎么可能!魏大厨是一位对厨艺精益求精的人,对他而言,自已所做的每一道菜都是一件无法复制的艺术品,不容有半点缺陷和瑕疵,这样的人怎么能在自已做出的菜肴里下毒?!”胡小燕马上反驳。她虽然和魏大厨只是刚才见过一面,但她对魏大厨很有好感,凭女人的直觉,她不相信,又或者说不愿相信魏大厨会做出这种为国法所不容的犯罪行为。
“呵呵,胡小姐,这你就外行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很忠厚善良,实则内心阴险狠毒,而且就算是心地善良之人,也保不齐做出丧心病狂的事儿来,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远的不说,就说上午的案子吧,如果不是李云杰亲口承认,有谁能猜到那么一个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人怎么会是亲手杀害弟弟的凶犯?”孙大志笑了,能够教训别人的感觉真好。
“呃,反正我觉得不可能是魏大厨。”胡小燕还是不认为魏大厨会下毒害人,不过孙大志提出的论据她没有办法反驳,所以也只能这样坚持了。
“呵,这一次我站在孙探长这一边,简单的说吧,在没有查出真正的凶手之前,所有跟案件有关的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虽然从常识上看,魏大厨不应该在自已经手的菜中下毒,因为一旦案发,他必定会成为被调查的对象,魏大厨是一位知名大厨,有家有业,如果不是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恨到宁肯自已陪着去死也要让对方死,否则不会使用这种很容易牵连到自已的手法。就算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通过下毒来达到目的,他也大可以去找一种发作时间长的毒药,只要中间的时间足够庞大彪离开天香楼回到家里,那么一、他有足够的时间把余下的剩菜碗筷处理,让别人找不到物证,二、警方调查时的范围要扩大不知多少倍,调查的对象也相应大幅增加,他被列为怀疑对象的机率自然就降低许多。不过话虽如此,有些案件的发生却只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武馆并不是一个很赚钱的行业,庞大彪应该不会经常光顾天香楼这样的酒楼,或许因为准备不足,又怕失去机会,一时冲动,顾不上留下后路便冒然行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总而言之,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我们还不能把他排除在怀疑对象之外。”我笑着说道。
识人可以靠直觉,但查案只能靠证据,推理,猜测当然重要,但比所有这些都更重要的则是事实!
胡小燕咬咬嘴唇不说话了,她相信自已的直觉,但也知道靠这种直觉是无法说服别人的,所以她只有暂时沉默。
我让纪辉、胡小燕留下了继续检查是否别的菜肴中还有毒,自已则和孙大志离开了玄字号房间,来到了天字号房间。
天字号房间在玄字号的斜对面,暂时这里就是调查室,门口站着两名警察,屋里则另有一名警察负责审问记录。
第一位接受调查的人是孔庆祥,经过了这段时间,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
“孔师傅,不要紧张,例行公事。首先我想知道的是你和庞家是怎样的关系,为什么势同水火,不能和平相处?”我笑笑问道。
“唉,这话说起来话就长了。”孔庆祥叹了口气。
“呵,话长不着急,慢慢说,咱们有的是时间。”我笑着安慰道。
清了清嗓子,孔庆祥开始陈述。
巫家拳原本是流行于湖南福建等地的一个拳种,其祖师为清乾隆时期的武师巫必达。巫必达门下有四大弟子,分别为庞,孔,张,赵四姓,其中庞、孔两人入门时间相差无几,功夫相当,为巫必达所喜爱,一身功夫几乎全教给了这两位弟子,众皆以为,巫必达过世后,肯定会将掌门人的位置传给这两人中的一位。但巫必达城府很深,且中年时曾遭人暗算,一条腿受伤,行动不便,因此作事更加谨慎,担心一旦指定掌门弟子后,为尽早成为掌门,会想尽办法除掉自已,因此并不急于立位,而且对两个人的态度也是非常微妙,让人难以猜测,庞、孔两位弟子虽然心急,却也不敢催促,只有耐心等待。后有一年,湖南突发瘟疫,巫必达身老体弱,不慎染病去逝,由于病情来的太过突然,没来的及当众宣布下一任掌门为谁,故此办完丧事之后,众弟子开始讨论谁做掌门,庞家先祖拿出师傅的虎头双钩做为信物,孔家先祖则抬出师传亮银长枪为证,双方为谁做掌门吵得是不可开交,最后决定以比武决定掌门归属。庞、孔二人功夫难分轩轾,大战两百多招以后,孔家先祖一时不慎,被对方击中肩头一掌,但他也随即反击,踢中对方大腿一脚,庞家先祖以对方中招在先,宣称自已获胜,孔家先祖自是不服,据理力争。庞家先祖为人精明,以重金贿赂另外两名弟子,得到这两人的支持,孔家先祖虽然不服,但人单势孤,终究无法阻止庞家先祖当上掌门,一气之下离开湖南,举家迁到福建,自此和庞家势不两立。后经数世传到孔庆祥这里,因家道中落,于是决定到北平发展,没想买下房子,武馆开张没几天,就有人来捣乱,几经追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庞家早一步已经在北平立足。孔庆祥本想另找地方再开武馆,不和庞家争斗,奈何先前买房已经花去大半积蓄,一时手头不便,所以只能继续开下去,而庞大彪却非要把孔家赶离西直门这块地方,于是冲突越演越烈,有过不少次械斗,双方名有损伤。孔庆祥家底儿没有庞家厚,不愿意这样闹下去,所以才请人做和事佬在天香楼摆酒讲和,想化解双方的冲突,终究过了近两百年,上辈的恩怨已经淡了许多,冤冤相报何时了,总得有个解决吧?谁想人算不如天算,结果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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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旁敲侧击】………
同是一派传人,却因掌门之争而闹得弟兄反目,名利二字,实在是害人不浅啊!
要说起了,也真难为孔庆森了,他说的虽然简单,不过可想而知,若非处境非常艰难,谁愿意离家背井,到远隔千里之外的异地他乡闯荡?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拖家带口,带着一大帮子人重打鼓,另开张,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怎么可能轻松?再碰上一位专门和自已捣乱的世仇,再好的脾气怕也忍不了了。(看小说到顶点。。)
“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到的天香楼呢?”我问道。
“约的时间是一点,我是十二点五十到的,到了以后大约七八分钟,孙师傅也到了。庞大彪来的晚一些,大概是一点十分左右吧。”孔庆祥回忆了一下答道。
“可以肯定吗?”我问道。
“应该差不了多少。天香楼前边柜台上有一台座钟,进来时我特意看过一眼,他们俩来的时间我是估摸着,不过应该差不了多少。”孔庆祥答道。
“嗯,除了你,庞大彪,孙师傅还有你和庞大彪的两个徒弟外,到事情谈崩之前,都有谁进过玄字号房间?”
“就三个人,都是天香楼的伙计,一个写菜单的,两个是上菜的。”孔庆祥答道。
“哦,菜上桌时是天香楼的伙计摆的吗?”我问道。
“是呀。”孔庆祥答道。
“那么菜上完以后,有没有人移动过菜盘子的位置?”我问道。
“这个,没有。”孔庆祥想了一下,肯定地摇头答道。
“屋里一共五个人,你们俩人的徒都有没有上桌?吃饭的过程中,有没有做过诸如布菜之类的行为?”我问道。
“没有,他们俩一直都站在后边,离桌子三四尺,根本不可能要做们布菜。再说了,我们三个人都是武师出身,讲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想吃什么就吃自已动手,哪会象你们有学问的人那样还得要别人张罗。”孔庆祥不以为然的答道。
果然是粗人一个,吃饭追求的是痛快而非是品味,在天香楼请客,恐怕图的就是个排场吧?所谓牛嚼牡丹,对这种人而言,街头路旁野店中的大锅炖羊蝎子比天香楼里几块大洋一道的名菜恐怕还要更可口一些吧?
“菜是谁点的呢?”我问道。
“噢,菜是我点的。”孔庆祥答道。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这桌饭既是讲和酒,那么菜色只是道具,自然是谁摆席的谁负责,又不是熟识的老友聚会,你点一个我点一个,每一位都要照顾到。
“呃,看不出孔师傅对饮食还挺有研究的呀?”我故做惊讶地说道。
“呵,哪儿呀,我一个大老粗,挥拳踢腿马马虎虎还勉强说的过去,说对饮食有研究您太抬举我了。”孔庆祥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这方面的事情。
“不不不,孔师傅你太客气了,刚才在玄字号房查看现场,虽然桌子掀了,很多菜都不成形了,不过还有几道能认出来,比如说红烧鸡翅,比如说软炸里脊,比如说翡翠虾仁,特别是翡翠虾仁,那是鲁菜孔府菜系的名菜,据我所知,现在天香楼的当家主厨就是孔府菜的嫡传高手,最拿手的就有这道翡翠虾仁,你能在那么多道菜里点中这道,足见你对饮食一道很有研究了。”我笑着恭维道,眼睛却仔细地观察着孔庆祥的反应。
“呃?是吗?那道菜还有这么多的道道?”孔庆祥一愣,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呵呵,那是赶巧了。天香楼菜单里的菜我就见过几道,翡翠虾仁我也是今天才听说,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意思,想见识一下儿翡翠虾仁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象翡翠那样是绿的,所以就点了这道菜。”
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气,那是没有听到希望的答案的失落表现,回过头,孙大志嘴角微微歪了歪,耸了耸肩,明白无疑地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显然,孔庆祥的回答表明他是一个对饮食完全没有概念的粗人,什么名菜不名菜,对他而言,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这样的人不可能在点菜时花多少心思,更不可能去研究庞大彪的饮食习惯和喜好,而且不要忘记,当时同桌的还有一位孙师傅,他和庞大彪有矛盾,孙师傅却是他请来劝和的中间人,他怎么能保证把毒下在翡翠虾仁后庞大彪会吃且孙师傅肯定不会吃?
孙大志的失望可以理解,不过拜托,现在正在询问调查中,这样的情绪外露,是不是显得太业余了些?!
现在没空去数落孙大志,我转回头继续询问。
“孔师傅,这个房间的格局和玄字号基本一致,能请你把吃饭时屋里五个人的位置指出来吗?”
“噢,没问题。”孔庆祥马上站起,“当时我在左边,庞大彪在我对面,孙师傅在我们中间,我徒弟站在这儿,他徒弟站在这儿”,伸手指点向位,他把当时屋内各人的位置都讲了一遍。
我回头示意,让负责记录的警察画了一张房间的平面草图,并把每个人的方面都标在上面。
“好了,孔师傅,问话暂时就到这里吧。你先下楼休息吧。”等草图画完,我对孔庆祥说道。
“完了?这就完了?”孔庆祥一愣,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吗?
“是的。调查暂时到此。孔师傅,案件没有解开之前,调查的内容属于机密,希望不要把刚才的对话和任何人讲述,包括你的亲友。”我笑笑叮嘱道。
“噢,这个我明白,那好,我就先下去了。”孔庆祥将信将疑,他原以为调查应该比这严厉的多,除了搬出三口铜铡,就和戏台上演的包公戏一样,却没想到我的问话却是拉家常一样的不痛不痒,也不知重点为何。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我说暂时没事了那就是没事了,于是推开房门,离开了天字号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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