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而后快。那些人的能量不小,此时一起联合发难,自已未必顶得住,而政府高层一旦决定严加追查,终究自已和假药案首犯是亲家关系,到时不仅官位难保,说不定还会官私缠身,被追责问罪,恰时局不稳,南方北方都闹革命,到处都在打仗,不知什么时候会闹到这儿来,权衡利弊,他决定明哲保身,急流勇退,主动引咎辞职,一来可以落个清廉自重,爱惜羽毛的名声,二来可以避开风头,以免引火烧身。那些政敌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县长宝座,而非要把陈万仁问罪入狱,替百姓伸张正义,陈万仁既然肯主动把县长的位置让出来,自然不会赶尽杀绝,终究陈万仁并非善男信女,逼虎跳墙,搞不好是会出人命的。所以陈万仁顺顺利利地体现离职,回到雾灵山庄过起了闲云野鹤的自在生活。
他回了雾灵山庄,陈东莲自然也要跟着回去,本以为自此以后便会和苏逸仁音信远隔,再无见面的日子,谁想几年前跟着父亲到飞云观上香还愿,却意外的碰到了住在飞云观的苏逸生,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的师爷就是飞云观的观主青云道长。
再次重逢,两个人更觉这是天意,干柴烈火,旧情重燃。雾灵山庄虽不比兴隆县内约会的机会多,但苏逸生一身的功夫,却也难不住他,时常趁着下山办事的机会潜入庄内和陈东莲约会,每次都是半夜来,天不亮就走,人不知,鬼不晓,数年下来,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这一次的情况也是如此。
那天晚上,苏逸生从北平办事回来,半夜潜进陈家幽会情人,一夜恩恩爱爱自不必说,眼看快要天亮,苏逸生便起身离开。经过那个有两排树墙的过道时,恰好有巡夜家丁经过,于是他便隐身树墙后避过巡查,正打算离开,不想却被尿急急着上茅房而抄近路的胖丫撞见,胖丫受惊大叫,怕被她的叫声把巡夜家丁招来,苏逸生便下重手将胖丫的颈骨扭断,随后回到陈东莲那里,把事情跟她说了。陈东莲虽跟胖丫没多深的感情,但那终究是一条性命,又气又急又怕,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责怪苏逸生也没有用了,于是便和苏逸生一起把胖丫的尸体弄到柴房藏起来,然后苏逸生连夜上山回飞云观,陈东莲则回去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说到这里,事情基本便清楚了。
我对陈东莲的供说并不怀疑,一是事情即已败露,连勾搭成奸的经过细节都说出来了,也就没必要再撒谎骗人了,二是她所说的事情和我跟李茹男上山游玩时见到的情况大体可以对得上号——苏逸生连夜上山,第二天上午青云道上便下山到兴隆县参加赏花诗酒会,下午到飞云观时,苏逸生刚刚起床漱口洗脸,显见是因头晚睡眠不足而补睡觉。至于处在飞云观第一天的晚上,苏逸生为试探我而半夜将我引出观外,他身上穿的那身黑衣布料便非常讲究,我以前没见过‘张李恨’,不能断定他那身行头就是‘张李恨’所缝制,现在看来,十有八九,胖丫指甲缝中的那根布丝便是从那件夜行衣上扯下来的。
“真的,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要不是被胖丫撞见,逸生他是不会杀人的。江先生,李小姐,你们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我就是当年做马,下辈子也会报答两位的大恩大德。”
事情说完了,陈东莲从床上一出溜跪在地上,向我和李茹男苦苦哀求,陈东倩站在她的旁边,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同为被感情折磨的苦命女人,她对姐姐的出轨行为非但没有痛恨,有的只是深深的同情,如可能,她绝不愿意姐姐再受到伤害,但是,放过了苏逸生,自已的孙二柱怎么办?
………【第二百九十四章 正义的代价】………
真的是很棘手啊。
我能猜到杀害胖丫的真凶是那晚潜入陈家的夜行人,但却无法猜到那个夜行人会是苏逸生。
山不亲水亲,人不亲艺亲,和苏逸生虽谈不上什么交情,,可终究同属千门中人,虽说他杀人害命,犯下重罪,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人在江湖,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已身上干净,问心无愧?早知道会是他,我也就不趟这趟混水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一个人再怎么精明,也没办法掌握一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想撤身而退显然已不可能——说来说出,还是李茹男这个女人,要不是她自告奋勇,主动跳出来破这个案子,我又何至于管这档子和我半毛钱关系没有的事儿!
扭头望向李茹男,此时的她也是眉头紧皱,满脸的不忍和为难——她是留洋归国的学生,思想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很大,本身就反对包办婚姻(不然以她的条件说不定早已是孩子妈了),所以,她对陈东莲的遭遇很同情,但是,做为一名立志成为大侦探的侦探文学爱好者,在她头脑中,犯了罪就一定要绳之以法的理念同样根深蒂固,和苏逸生不同,孙二柱是无辜受冤,为之隐瞒还能说得过去,而苏逸生根本就是杀人犯,如果因为同情苏东莲而放过杀人凶手,岂不是对死者的不公?隐瞒不报,任凶手逍遥法外,自已岂不是跟凶手同流河污,成为杀害胖丫的同伙共犯?
我到底该不该在李茹男面前继续保持公正公平的正义形象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是按照真正大侦探的执着精神一查到底?还是象真正的江湖人那样趋利避害,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二小姐,帮忙把你姐姐扶起来,事情可以慢慢商量,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暂时我只有以‘拖’字诀稳住陈东莲。
流着眼泪,陈东倩把姐姐搀扶起来,重新坐回炕上。
她们俩姐妹在屋里流泪,我则把李茹男叫到了屋外。
院子里很静,不知什么时候风把满天的阴云吹散了,清冷的月光洒下,让这秋日的夜晚更显萧瑟。
在石凳上坐下,李茹男眉头还是没有展开,人有执念,便容易产生烦恼,假如她头脑中那种虚无漂渺的所谓正义感不是那么强,此时何至于伤神费心。
“你有什么想法?”在李茹男的对面坐下,我轻声问道,月光下陷入沉思的女人有着一种惹人怜惜的柔弱,这在一向自认坚强的她身上还真不多见。
李茹男的头抬起,望了我一眼,随后又低了下去,“唉”,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们两姐妹太可怜了。”
可怜?当然是可怜了,不过,这又能怎么样,这个世界,有谁不可怜?生长在富贵之家,享受着锦衣御食,使奴唤婢的生活,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儿代价和付出呢?痛苦和快乐是相对应的,没有痛苦,又怎么会有快乐呢?幸福是一种感觉,痛苦也是一种感觉,同样都是感觉,有什么理由只享受前者而拒绝后者呢?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世人的那点心机动作,看在老天爷的眼中大概只是莞尔一笑吧?
“你的意思是不再追查下去?”我需要得到的是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不行,不可以。”李茹男一愣,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显然,她的心里完全没有想过放过凶手的念头。
看到她的眼神,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年纪很小,对什么都很好奇,一次,邻家哥哥捉来一只小麻雀,羽毛刚长齐,很可爱,于是喜欢得不得了。后来,邻家哥哥家里养的驴摔断了脚,请来兽医打上架板裹上药,养了十几天就好了,两个小孩子觉得很神奇,于是把小麻雀的腿折断,也象兽医那样用木棍和布条把断了的腿绑好,希望能象那头驴一样很快长好,可是,神奇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断掉的腿不过半天时间便变得枯干僵硬,而小麻雀终究再也没有站起来——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和邻家哥哥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而悲剧就是在两个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期待中发生了——李茹男现在的执着是不是这种儿时天真幼稚想法的一种翻版呢?
“你如果担心孙二柱的话,完全可以把他带回北平,漕帮经营的产业很多,正当生意也有不少,有的是地方安排。”我试着提醒劝说道——漕帮势力遍及北方六省,帮派中人,杀人放火不过是小儿科,孙二柱若是得到漕帮的庇护,借兴隆县警察局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派人到北平城去抓人,而对李存舟而言,孙二柱所背负的命案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有李茹男从中说话,收入漕帮还不简单。
“不,孙二柱既然没有杀人,为什么背井离乡,连自已的家都不能回?还有,胖丫难道就这么白白死了?她的冤屈怎么能这么算了?昨天也难道没有看见她的家人多么哭得那么凄惨,你能忍心让她冤沉海底,死不瞑目吗?”李茹男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茹男,冷静些,陈东莲已经表示会厚待胖丫家人,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人已经死了,就算把凶手正法,也不能挽回胖丫的生命,既然这样,让她的家人能好好地生活下去不好吗?”我劝道。
“,不,道理不是这样讲的。这样的说法,不等于是用钱买命吗?不错,我是很可怜陈家姐妹两的遭遇,但这不是纵容罪犯的理由,我不能明知有人蒙冤含屈而不闻不问!”李茹男猛一甩头,眼中的目光执着而坚定。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
一个陷于自我梦想中的女人是无法被说服的,因为在此种状态下,她们需要的不是理智的建议,而是无条件的支持,为了实现自已心中的理想,她们不会去想实现这个理想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陈东倩是这样,陈东莲是这样,现在的李茹男又何尝不是这样?
“呵,好吧,既然这样,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尽人事,听天命,如果这就是她们姐妹俩的命,我们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笑了笑,我说道。不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我没必要为这种事破坏这段时间在李茹男心中树立的正面形象。
重新回到屋里,陈家姐妹刚刚应该是又哭过一回,眼圈红肿,象是熟透了的李子。
见到我和李茹男进来,两个人止住悲声,一起望向我们,目光中充满着期待和忐忑,似是法**等待最后判决的被告。
真的有些不忍,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总得有人担起责任,就象舞台上的大戏,有了开头,就一定要有结尾,不管那个结尾有多么悲凄。
“大小姐,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你的遭遇很令人同情,我们也认为胖丫的死只是因为意外,但无论有多少理由,杀人终归是事实,我们是侦探,不是法官,苏逸生有没有罪,会不会受到律法的处罚,那是执法部门的事,我们无权做出决定。所以,我们做出的决定是——既然胖丫是死在苏逸生之手,那么他就应该站出来接受司法的审判。所以,很抱歉,我们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当然,此事事关陈家的声誉,我们会谨慎处理,不会马上通知警方,但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早晚会被查出的。我的建议,大小姐,你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主动向你的父亲把事情说出,这件事的走向如何,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即不想破坏在李茹男心目中的正面形象,又不想背上一个同门相残的骂名,最好的办法就是撤身而退,把责任推给别人——陈东莲和苏逸生的奸情是陈家的家事,胖丫的死是公事,做为侦探,只需要把案情查清,并告之委托人就行了,至于抓不抓苏逸生,那就是陈万仁的事了。只要不是我亲自带人去抓人,同门相残的事情就不能赖到我的头上。
听完我们的决定,陈东莲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仿佛身上的活力被瞬间抽走——从发现胖丫的鬼魂是妹妹假扮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事实上,从那天苏逸生杀人后逃走,她的脑中就想过这样的结果,只是,那时还能用事有万一,万一查不出是苏逸生所为来安慰自已,而现在,想象已经变为现实,连安慰自已的侥幸都不存在,这种精神上的打击远比当头一棒更沉更重。
现在是深更半夜,陈家的人除了巡夜的以外都在睡觉,有什么事也只能等明天天亮以后再说。于是安慰了陈东莲几句后我便和李茹男离开小院,回客房休息去了,至于陈东倩则留在姐姐的房中,一方更是姐妹俩同病相怜,有无数的心理话要讲,另一方面也是怕陈东莲遭逢打击,一时想不开而做出傻事儿。
一夜无话,李茹男睡得怎么样我不清楚,反正我是睡得很安心——以我的估计,明天陈东莲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乃父陈万仁后,老头子生气发怒是免不了的,不过他是一个很爱面子,也很有城府的人,发过脾气后很快便会冷静下来,寡居家中的大女儿偷人养汉,这样的丑事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