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束发的丝带吹得好似有了生命一般飞舞飘扬。
你在窗台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看你。
李茹男在为眼前的风景而陶醉,却不知道,她本人也成为风景的一部分。
相机在手,世界我有,抓住这个时机,我迅速举起相机,按下快门,将这份美丽永远地记录下来。
夜色在退却,黎明在接近,月亮缺少了子夜时分的皎洁,白还是很白,却没有了亮光,没有繁星的点缀,孤单单地挂在天空,淡得几乎要和天空融在一体。云出来了,一团连着一团,一片接着一片,形成一个由云雾所造成的海洋,而山峰就在这云海中露了出来,远处的,近处的,如同一座座岛屿,远处的飘渺模糊,近处的反而是黑成一片,山石耸立,棱角分明,象是用剪刀剪成的一般。最远处,天与地的交界处现出一线微红,红色很浅,浅得就象少女脸上的那抹红霞,早起的鸟儿已经开始在鸣叫,叽叽啾啾,似是在为盛大的聚会而展示歌喉。
那抹红色越来越浓,其中的一点则是格外的鲜明,而红色下面则是灰色,红色越艳,灰色越暗,云雾更加的弥漫飘渺,山峰越发的奇峻挺拔,如梦如幻,似梦似真,涛涛云海在风的作用下翻腾着波涛,一浪接着一浪,一波跟着一波,身处最高峰上,云海就在脚下流动,‘昔闻海上有仙山,虚无飘渺云海间’,海上的仙山不知有谁见过,眼前的仙山却明明白白。
红色在扩大,灰色则变成了淡青,淡青衬着红色变成了粉红,而粉红色下则暗藏着熊熊的火焰,这火焰压抑不住地变得强大,渐渐的,一个红彤彤的火球慢慢升起。火球升得非常慢,好象下边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在撕扯着不让它升起,但火球不屈不挠地挣扎着,努力着,虽然艰难,却依旧一寸寸,一分分地向上攀爬,终于,那根无形的绳索终于经受不住火球对自由的追求而绷断,于是那个火球奋力一纵,便将所有阻拦它的云层冲破,跳到所有淡青色的上面,以火球为中心划一条线,上面是鲜红的一片,下面则还是青灰,那一瞬间,青的更青,灰的更灰,云雾似乎淡了一些,有如一幅水墨的画卷。雾灵山,雾灵观日,云海中的雾灵山,果然是山如其名。
“太美了!春梅要是知道,一定会后悔死的!”霞光映在李茹云的脸上和身上,将她映得象是画中的仙子,她欢笑着,叫嚷着,跳跃着,象是个孩子。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异样】………
在山上又住了一个晚上,我们这才离开了飞云观,李茹男原本打算把雾灵山上的所有景观都游逛一遍,但经过两天的时候,她才不得不无奈地承认,自已原先的计划过于天真,因为那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全的任务,至少不是她在短短两三天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任务。所以,尽管遗憾,时间到了也只有依依不舍的离开,一边走一边也不闲着,把所有剩下的底片统统用掉,周猎户和那个山民则很开心,因为这趟活儿完成以后,他俩就可以从陈家那里得到相当丰厚的酬劳,而更重要的是,他们是陪着从北平城里来的人游雾灵山,那得是多长时间向亲朋好友吹牛的资本。
下山要比上山轻松得多,不需要费力,只要把腿抬起,身体就自动向下移动。‘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心情好,连带着身体上的疲劳也不见了,连体力最弱的春梅也不再皱着眉头总是叫累了。
一路顺风顺水,除了几只突然蹿出来的野兔便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没到中午,我们一行五人便已踏进雾灵山庄的村内。
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从进入村口的那一刻,我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感觉,说不清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是什么,但它的的确确的存在。
农村的生活很单调也很有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太阳当空,时间已近正午,按道理,家家户户都该生火作饭,满村炊烟飘散了,但现在的情况并非如此,炊烟不能说没有,却是稀稀疏疏的几处,满村乱跑,不到吃饭时候不会回家的半大孩子们也见不着踪影,虽然是农村,未免也太安静了吧?
“哗啷哗啷”,铜铃清脆的响声传来,没隔多久,一辆马车从一个丁字路口转了过来,赶车的把式没有坐在车上,而是一手拉着马缰在前边带路。
“拴柱他爸,这时候了还出去呀?”离得还有很远,周猎户便熟络地打起招呼。
“呵,是呀。崔村的王老爷叫我给他们家拉车老玉米。哟,江先生,李小姐,是你们呀?”赶车的把式原来是我们大前天来雾灵山庄时碰到的那位张老汉,认出是我们,连忙笑着问好。
“是呀。这都中午了还要出门,辛苦啦。怎么不吃完饭再走?”李茹男笑着问道。
“呵,庄稼人,吃苦受累的命,没什么辛不苦,这不,有干粮,有水壶,路上吃点儿就行了。”指了指车上放着的小包袱还有盛水的葫芦,张老汉笑道,和富人相比,穷人往往更容易听天由命,服从命运的安排,有人觉得,这样的人生或许太过消极,太过被动,但从某种角度,知足常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对了,村子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感觉好象有点奇怪呀?”我随口问道。
“有什么奇怪的?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李茹男不解问道,对于她这种从来没有乡村生活经历的人而言,的确是很难觉察到那些异常的地方。
“是呀,听说陈家死了一个人,很多人都跑去看热闹。”张老汉答道。
“什么,死了人?!”刚刚从山上下来的几个人都是吃了一惊。
果然是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儿,人命关天,一出还就是大事儿。
“死的是什么人?怎么死的?”李茹男连忙问道,已经放下多日的侦探热情被激发而出——贝克侦探事务所开业这么多天,接到的多是一些寻物找人捉奸之类芝麻绿豆的小案子,好不容易碰到个投毒害人的大案子,结果却因自已酒喝得太多而错过了机会。本以为这次到雾灵山只是游玩度假,却没想到会有死人的事情,如果不是正常死亡,说不定就有自已发挥才能的机会。
“噢,听说是一个小丫头,怎么死的不知道,听人说是今天早上在柴房里被发现的。”张老汉答道。
小丫头,又是在柴房里被发现,这两个信息加在一起,便现出可疑的味道。
在张老汉那里得不到太多的消息——陈家在本地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封锁消息,免得被外人说三道四,家丑外扬。以他家的家势一旦下了封口令,又有几个人敢信口直言,说出内情的?当然,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篱笆墙,特别是在亲戚关系错综复杂的农村,想要完全保密谈何容易,只不过在时间和真实性上就不好说了。
和张老汉分开后,我们加快脚步赶往陈家,一路上不时碰到看完热闹回家的人们,民以食为天,看热闹终究不能把肚子看饱,而陈家,也绝不可能为这种事情管饭的。
很快来到了陈家大院外,门前还有一些好奇心特别重的村民围观,陈家大院的大门则是紧紧地闭在一起,门外,四名家丁左右站立,一个个插腰挺胸,脸绷得象是十二月份的柿子,又僵又硬,又冷又涩。
远远的看到我们几个人走来,四名家丁中的一位扒开门缝向院里说了几句,随后不大多时,院门打开,赵管家迎了出来。
“江先生,李小姐,游玩回来了?”
“是的。赵管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茹男快言快语,抢先问道。
抬眼扫了一下门外聚集着的人们,赵管家叹了一口气,“唉,一言难尽,李小姐,江先生,先进去再说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案情】………
陈家大院里的气氛很压抑,本来高门大院就容易给人造成这样的感觉,而现在的情况则更要用糟糕来形容——高高的院墙和树木在将午间灼热的阳光遮住的同时,也将阴影投放在院内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没有人走动,即便偶尔碰到几个干活的家丁仆役,也都是表情严肃,不苟言笑,脸上似是挂着一付面具,让人看在眼里觉得连空气里都带着几分寒意。
周猎户还有那位帮忙背东西的村民自然有人去照应,我们三个则跟着赵管家穿过庭院,来到饭厅。
出了天大的事,饭该吃还是要吃,事该做还是要做,陈家家大业大,每件事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只要主家没有特别发话,这些人就会按照平常的日程继续自已的工作。
也许是对大家的心情有所了解,厨房的大师傅特意准备的是一桌比较清淡的午餐,没有大鱼大肉,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蔬菜瓜果,但即使如此,坐在餐桌旁的人们还是兴味索然,举筷夹菜,大多也只是应个景罢了。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尽相同,陈万仁的表情无惊无喜,他的举止依然是斯文得体,透着一份士绅长者的从容,或许是经历过太多的风雨,或许是身为陈家的掌门人,任何人可以慌张无助,可以唉声叹气,可以躲避不管,象驼鸟似地把头钻到沙土底下就万事大吉,而他却不可以,因为整个家族都需要他的支撑,所以他绝不可以显出半点儿的疲惫和软弱;儿子陈东华的神经则要大条的很,满桌人中只有他一个吃得最起劲,他粗人一个,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瓜果蔬菜虽不合他的胃口,却依然不停地往嘴里塞;他的媳妇坐在旁边,不时地转动着一对小小的眼睛偷偷扫视着其他人,与陈家发生的事情相比,她象是对陈家众人的反应更感兴趣;陈东莲低着头,脸上全无表情,夹起一片藕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真的很慢,慢得就象没有在吃东西;陈东倩,脸上的泪痕犹在,眼圈还是红的,眼中莹光闪动,似是随时都可能滑落下来,至于陈东兴,孙逸仁,他们俩个是陈家的客人,主人家出了人命和他们并没有关系,自是没有那些负面情绪,不过客随主便,主人家的情绪不好,他们俩也不能表现得太过轻松,终究他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人情礼貌还是要讲的。
“老爷,江先生还有李小姐回来了。”进到餐厅,赵管家恭敬的向陈万仁禀报。
陈万仁闻声转过头来,见我和李茹男已经站在门口,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呵呵,怎么样,这几天玩的还好吧?”
“还好,雾灵山山美水美,景色迤俪,可说是不虚此行,唯一可惜的是这次休假时间太短,来不及把所有的景点都逛过一遍。”我笑笑答道。
“呵呵,这个好说,雾灵山在那里又不会跑,这次没有玩够,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们应该还没有吃中午饭吧?来人,添两付碗筷。”陈万仁吩咐道。
仆人们马上行动起来,端净面水的端水,递毛巾的递毛巾,有事可做,他们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洗完手后入席坐下,我和李茹男和大家一起吃饭,有了新人入席,餐桌上的气氛稍稍好了一些,陈万仁找话题聊天儿,陈东兴和孙逸仁两个因病没有上山的人也问东问西,想要知道自已都错过了什么,李茹男和我则暂时把心中的疑问放下,先满足他们的求知欲。
“爸,我吃好了。”陈东倩的情绪很低落,没有心情参与我们的雾灵两日游回顾,放下碗筷,向陈万仁说道。
“噢,吃好了就先回房休息吧。”陈万仁点点头吩咐道。他知道女儿此时的心情不好,留在这里只会更加难受。
“是。”陈东倩起身离座,离开了餐厅回自已的住处去了。
讲话是需要讲究时机的,不懂分寸想起就问,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被人认为没有礼貌。而现在,陈东倩的离开正好是开口的机会。
“呃,陈小姐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是出了什么事吗?”目送陈东倩的背影走远,我回过头来向陈万仁问道。
陈万仁微微松缓一些的面容又冷峻起来,“唉”,他叹了口气。
“陈伯伯,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听人说家里出事了,是不是真的?”见话题已经接上,李茹男压抑很久的好奇心再也忍耐不住,连忙接着问道。
“唉,一言难尽。媳妇,你来说吧。”陈万仁苦笑摇头。他是当过县长的人,家里死个下人不会让他慌神乱了分寸,不过恰好家里来的客人,出了这样的事,他自觉很没有面子,不愿意太多提及,儿媳妇口齿伶俐而且好传闲话,由她来讲是再好不过了。
他的儿媳妇对于公公交待的这项任务倒是非常乐意,马上便讲了起来。
原来,自我和李茹男上雾灵山那天,负责伺候北平来的客人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