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的人有几个转过头看他,这时叶孝慈突然拽住其中一个人的脚踝,把他拽到在地上狠狠揍上去,情况变的更加混乱了,有人拔出了刀子,看见那明晃晃的凶器,苏楠愣了一下,然後连想都不想就冲上去挡。
後脑突然被什麽东西猛击了一下,苏楠最後只看见叶孝慈满脸的血,然後眼前一黑,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光亮,苏楠闭上眼睛,眨了两下,才能稍稍适应。
他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身上盖著柔软的被子,散发出消毒药水的气味,他睁大眼,疑惑的四下看,才认出这是一间病房的摆设。
自己是被送到医院里来吗?他疑惑的想,茫然的转了转头,後脑隐隐作痛,而且有点重,伸手摸了一下,发现头上缠著厚厚的纱布。
不仅如此,连伸出来的手上都打著吊针,透明的液体正源源不断的流进血管里。
受的伤……很严重麽……
心里最先浮现起这个念头,他试著转动放松躺了太久的身体,无意中看见床头柜上放著一张报纸。
印刷在头版上的日期让他惊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拿过报纸反复确认,才相信真的没有看错。
自己至少已经昏迷了两天……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他连忙想坐起来,头痛却更加剧烈,痛的掉回枕头上。
「你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不要动会比较好。」走在最前面的人开口道,苏楠抬起头来,直觉上认出,他就是那时偷窥到的,叶孝慈房间里的那个陌生人。
他还是一身雪白的长装,身材高大挺拔,眼睛的颜色是苏楠从未见过的,冰冷坚硬的灰白色,即使描述病情的时候,那双眼睛也毫无波动,连声音都是那麽平静,好象只是在叙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
苏楠呆呆的看著他,在医生护士的引导下,茫然的配合检查,他见过很多人,各种类型,却不知道应该用什麽语言,来形容面前的这个人。
他就好象一种什麽宝石,散发出冰冷彻骨的光芒,让人忍不住侧脸回避,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到底是……发……发生了什麽事?」直到这个人把话说完,过了很久,苏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思维。
「这是一起意外,我表示遗憾。」陌生人淡淡的说,语气里却没有一丝遗憾的成分,温和而平静。
苏楠点了点头,接下来却不知说什麽才好,房间里沈默下来,只能听见医生和护士小声商讨的声音。
「你可以在这里住到认为自己痊愈为止,学校方面我们已经做过解释,你不用担心。」或许是感觉到气氛的僵硬,陌生人又开口道。
苏楠露出惊讶的表情,转眼却又明白过来,这个人是叶孝慈的朋友,知道自己就职的学校,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出於好奇这个人的身份,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是谁?」
「陆眠,」好象已经预料到苏楠会这样问似的,陆眠自然的伸出手,「陆地的陆,长眠的眠,我是孝慈的朋友。」
孝慈……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苏楠觉得心里好象有什麽地方狠狠揪了一下,揪的生疼。
但是他很快恢复过来,露出理应有的微笑表情:「长眠?」
「它表示一种美好的愿望。」陆眠也笑了,做了一个莫名的解释,然後又说,「我是警察。」
苏楠为前一句话呆滞,又为後一句话吃惊起来。
原来……叶孝慈的朋友……是警察……?
刚才心里小小的痛慢慢变了味道,潜意识里苏楠突然觉得自己的黯然很可笑,因为陆眠是警察,叶孝慈又是一位推理小说家,所以,他们一起,并没有什麽不自然。
看见苏楠发呆的样子,陆眠微微动了一下,偏过头,做出表示疑问和担心的动作。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没有……」被对方的声音拉回现实里,苏楠发现自己难堪的样子,立刻羞的满脸通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什麽不舒服的,对了……叶孝慈还好吗?」
话刚说出口他就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因为思路还没有完全清晰,居然把自己心里想的事给说了出来!!
所幸陆眠并没有什麽意见,很自然的转身指了指外面。
「他没事,就在你对面的病房里,现在可能在休息。」
「是这样……」
「如果可以下床了,你随时都可以去看他,他身体不错,应该会比你恢复的快,」陆眠说著看了看表,「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真的有事,还是因为不想再继续谈话而想出托词,苏楠还是很高兴,和这个人讲话,不比和叶孝慈在一起时轻松多少,只是这麽短的时间,他的背後居然已经一身冷汗。
也许是长年和罪犯打交道而训练出的气势?他这麽想著,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间,陆眠已经离开了房间。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应该问一下叶孝慈为什麽会被人追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也许……是人家不想告诉自己吧……
他这麽想著,叹息著摇了摇头。
也许是陆眠打过了招呼,医生和护士做了非常细致的检查,确认任何方面都没有大碍了才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苏楠一个人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微暗的天色。
他害怕陌生的环境,很想回家,後脑的疼痛和医生的嘱咐却让他更害怕,他一直是一个人住,生病的时候是最最痛苦和无助的,不敢带著尚未痊愈的身体,回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去。
百无聊赖之下,他只能先打电话向同事报了平安,陆眠好象是借口他被罪犯袭击,电话另一头的同事担心又好奇,问了又问。
确认学校已经找人为自己代课,不上班也没有关系之後,苏楠才松了一口气,躺到床上一边看报纸,一边等著医院送病号饭来。
等待的无聊过程中,他渐渐开始胡思乱想,那天在巷子里,追赶叶孝慈的绝对是坏人。
那麽……如果自己那时不出现,或者什麽也不做,叶孝慈……是不是就能逃走,而现在……是不是也不会有任何事情?
而自己,是不是也不会受伤躺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突然很想看看叶孝慈,看看他到底伤的怎麽样,胡乱猜测之後,他已经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对他充满了愧疚。
走廊上很安静,他胆怯的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才轻轻的推开了对面的房门。
门无声无息的开了,他站在门口不敢动,就像一个贼似的听著里面的动静,耳边传来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的声音。
过了很久,房间里一直都很安静,他才敢闪身进去,随手关上门。
这个房间里的布置,和自己那里的没有什麽区别,只是床头柜上摆著一束鲜花,或许是消息灵通的书迷送来的?苏楠胡乱猜测著,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当看见躺在床上的叶孝慈的时候,他惊恐的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捂住嘴。
叶孝慈还没有醒,微侧过脸睡的很熟,他的半边脸肿的老高,尽管包上了纱布,还是渗出淡淡的血迹,眉角和鼻梁上也贴著几块护创膏。
其实这些都只是皮外伤,算不得多严重,但是对一个生活波澜不惊,连架都没有打过的老师来说,已经够可怕了。
苏楠害怕的微微颤抖,连腿都在打颤,他心里既後悔又愧疚,不知怎麽办才好。
视线慢慢的移下去,叶孝慈的手背上和自己刚才一样,也打著吊针,苏楠无意识的瞥过,却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叶孝慈手背和手臂连接的地方,有一点点淡红色的痕迹,一开始,苏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俯下身去,淡红色的痕迹却依旧鲜明,刚才的混乱渐渐被好奇代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他抓住叶孝慈的手,翻了过来。
然後,他看见了叶慈手腕上,那些大大小小,交叠著的伤口。
脑海中一片空白,苏楠张开嘴,困难的呼吸著,甚至连自己的手越抓越紧,都没有发现。
一开始,他以为这也是那些罪犯弄的,但这个猜测立刻被否决,这些伤明显都是旧伤,已经变的深深浅浅,像是被人用利器反复划伤,最终留下这样可怕的痕迹。
叶孝慈一直带著手表和饰品,伤口被掩饰的很好,所以苏楠一直没有看见,今天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带给他无比的恐惧和冲击,各种小说里的恐怖情节飞快的在脑海里闪过,额头上一片汗渍。
这时,床上传来细小的动静,苏楠连忙抬起头来,正对上叶孝慈庸懒的眼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吵醒了对方,连忙把他的手放下来。
看见房间里有人闯进来,叶孝慈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眯著眼,上下打量著头上包著纱布的苏楠。
「你……在这里做什麽?」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的问,带著一点玩味的笑容,苏楠立刻瑟缩了一下,尽管分开这麽久,尽管发誓要忘记他,当真正看见的时候,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做出害怕的反应。
「你……你手上的……」他尽力让自己平静,开口说话。
「滚!」叶孝慈冷冷的打断了他。
苏楠吓的倒退了一步,不敢正视面前的人,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过了一会儿才像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
「你的手……是怎麽回事……?」他小声的问,因为不敢看叶孝慈的脸,而只紧紧盯著他手腕上的那些伤痕。
叶孝慈不说话,只是浅浅的望著面前的男人,看他因为自己的注视而渐渐脸红起来,像只小动物似的,把头转向一边。
他微微的笑起来,突然觉得很有趣。
「什麽怎麽回事?」他故意装做没听见,开口问道。
「那个……是……手上的伤,我问你手上的伤!」苏楠急急的又问了一次,焦恼的模样又想让人捉弄他。
「哦,你说这个吗?」叶孝慈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抬起手来,连接著吊针的皮管晃动了一下。
「这是怎麽回事?!」叶孝慈慢吞吞的样子让苏楠更加焦急。
「你想知道?」叶孝慈慢慢的问。
苏楠连忙应了,却突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诡异的东西。
果然,叶孝慈向後斜靠在床头,笑意更浓。
「想知道吗?」他轻轻的说,「那就求我啊。」
他原本真的想叫苏楠从这里滚出去,如果不是他多管闲事,自己现在根本不会躺在这里。
兰心戏院有人进行毒品交易,他花费很大力气才拍下照片,却在离开的时候被人发现,原本他有足够的机会逃跑,却因为这个笨蛋突然冒出来,而完全打乱了计划。
结果,不但自己受伤,连珍贵的底片也被抢走一大半。
但是看到苏楠紧张羞怯,满脸通红,明明连话都不敢说,却又不肯退缩的样子,却又生不起气来了,过去狠狠捉弄他的记忆突然又回来,他想更多的看这个心理年龄比生理年龄小的多的老男人,惊惶失态的可爱模样。
苏楠一心想著伤痕的事,没有立刻明白过来,听了叶孝慈的话,露出迷茫的表情。
「求?……怎麽……求……?」潜意识里隐隐感到不安,大脑却来不及反应。
「用身体来求,」叶孝慈扬了扬眉,「把裤子脱了求我上你,我就告诉你。」
「你……!」苏楠的脸一瞬间扭曲起来,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但是脑袋上还包著纱布的模样在叶孝慈看来全无攻击力,只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
一股恶作剧後的罪恶快感从心底涌出来,叶孝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全然忘记自己也是满身伤痛。
他伸出腿去,踢了踢苏楠的膝盖。
「你啊,还是回家玩娃娃去吧。」他作恶的说。
「你这个人……!!」苏楠气愤的叫,因为生气,连肩膀都颤抖起来,他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叶孝慈耍了。
自己是因为关心他才特意询问,到头来却被嘲笑玩弄,居然妄想叶孝慈会认真回答,自己真是愚蠢透顶!
「你……你这种……」他结结巴巴的张口骂,「你这种变态……人渣……禽兽……!我居然……居然还关心你!是我瞎了眼!我……我……」
叶孝慈饶有兴趣的看著他,丝毫不感到害怕或者羞愧,反而满心欢喜,听到关心两字的时候,他居然莫名其妙的高兴起来。
苏楠一口气发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