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起了鲁讯写的那篇《再论雷峰塔的倒掉》。文中说,当地的平民百姓以为雷峰塔的砖放在家里可以驱灾避邪,于是纷纷来此抠砖头,结果又把这个庞大的塔给抠倒了。
现在想想,这些人的胆子也真够大的。他们就不怕那个正义凛然、管得宽、本事大的**师法海降罪到他们头上吗?鲁讯曾说过,水漫金山,造成生灵涂炭的事件应由他来负责。虽然这件事也是白素贞的污点,她为了救自家男人,而让凡间那么多人家造成灭顶之灾。她以前所做的那点善事,在这场灾难面前显得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说她是虚伪的。
然而法海,他宁愿让白素贞造成天灾也不退让。这不也证明他是一个自私、顽固而无善心的人吗?佛渡众生,这个佛家jīng髓他是怎么学的?
鉴于水漫金山这个事件,当地人还敢去抠砖,真是没有一点敬畏jīng神。或叫作一种集体无意识的盲从!
朱雨深想到这里,心里激动了一阵。望着下面波光粼粼的西湖,他不禁又想起了汪小芹。他想,如果姑姑早几年把他和汪小芹辍合成一对,那时汪小芹还在杭州谋生活。他来找她,就有可能两个人携手游西湖,来观瞻雷峰塔,一同来看白素贞,那应该是件美妙的事,因为“白素贞”不就在自己身边了吗?
可是如今……不知他那个畏琐的男人是不是把她当作白素贞来欣赏的?这么说来,这个男人真是艳福不浅,让人羡慕啊!
朱雨深收回了目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快步往入口处走,并用手捏了一下自己的皮夹子。还没到门口,他就被一个小导游给拦住了。那人问他们一共几位?要不要提供讲解服务?
朱雨深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说:“等一下再看吧,我的同伴还没到齐。”他问道:“这雷峰塔都有些什么呀?是不是真关着白蛇娘娘!关着一条白蛇或是一个美女?”
“你进去不就知道了吗?”小导游说。
等了一会儿,他见朱雨深还没请她服务的意思,就有了不满情绪,嘀咕道:“里面不就是一些字画,佛像吗。哪有什么蛇啊、美女的。你真想的美。”
朱雨深不以为然。他说:“我是说景区找一个美女在里面扮作白素贞也好啊!供游客欣赏,这不更能吸引人吗?”
小导游说:“找个人整天让人盯着看?好啊,我看你长得蛮像许仙,你就到塔里扮作他,让游客们观看吧!保不准你还能成明星呢!”
这么一说,让朱雨深比较难堪,他退回了自己原先所站的台阶边。不曾想,老马此时正站在那里双手合十,身子前倾闭着双眼,像是做祈祷一般。
朱雨深没有打扰他,离他远一点站着。
一会儿后,大刘和孙伟从边上走来了。大刘先跟朱雨深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声张。然后,他轻脚慢步地走到老马的后面,用力推了他一下。
老马受此刺激“啊”地大叫一声,并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见此情景,大刘和孙伟都笑了。朱雨深的表情却不太自然,他认为大刘做的有点过了。毕竟老马还是他们的领导呢,万一真摔一跤怎么办?
果然,缓过神来的老马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就已猜出是大刘在恶作剧。他吼道:“大刘,你这个兔崽子,别老没大没小的!我虽然大不了你几岁,但好歹也是你的领导啊,刚才我要摔到了,我可跟你没完了。你别占着家里条件好,就牛逼哄哄的。”
大刘说:“您可别生气,这不是跟您开玩笑吗?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呀,怎么做那怪异的动作?”
老马说:“我是在祈福呗。在祈求能量超大的白蛇娘娘降福于我,让我儿子将来更有出息。”
孙伟说:“你怎么想到这个,我还以为你是祈求白素贞现身,来怜悯你一个晚上呢。”
朱雨深说:“我知道,他是因为白状元祭塔的事想到这一点的。”
老马说:“你们想想,白素贞那儿子竟然后来高中状元,那可是国中一人啊。她的道行福泽了后代,我不祈求她匀一点给我儿子吗?”
“好了,你们几个别哆嗦了。你们这些文科老师真是麻烦。竟然对那么一个神话故事中的、根本不着边际的事反复讨论,烦不烦啊你们?哪有什么许仙、白素贞、白状元!你们别自作多情了。状元就那么容易考?”大刘说。
老马嘻嘻地笑了几下说:“这不无聊,扯扯闲淡,倒是你干嘛较真呢。这考状元嘛自然是比登天还难。余秋雨不是在《十万进士》中说五十少进士,就是说五十岁考上进士还算年轻的。考上进士才能参加殿式、钦点状元。而且这是一步步来的。这白状元,还在他娘白素贞肚子里时就说是文曲星下凡,这是宿命论的说法。
哎,我说你们是否还记得黄梅戏《女附马》,那个丫头洪素贞为了救情郎,女扮男装,一考就考中了状元。这不扯淡吗?状元要在进士中产生,进士要在举人中产生,同理,举人要在秀才中产生。这洪素贞一个丫头家,平时就在楼上绣绣花,也不看儒家经典,她能考中状元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临场发挥好,她有进场的资格吗?她什么时候考过秀才?举人?再到进士?这个前提不存在了,是假的,那么后面招附马的情节还会存在吗?我就搞不懂咱们周围的这些人,怎么对这个弥天大谎而衍生的故事广为传唱。现今还有女孩在歌里唱洪素贞是她学习的榜样,这不扯淡吗?”
“你扯得也远了点吧!一会儿白素贞,一会儿洪素贞,她们又管你什么事呢?你把自己老婆伺候好就行了。管那么多古代美女干嘛,并且还是根本不存在的人。”大刘反驳说。
朱雨深也来了兴趣,他要和他们一同讨论这个话题。他说:“有一首歌叫《千古绝唱》,其中就唱到了雷峰塔、白娘子,还有杜十娘、孟姜女、梁山伯、祝英台等人和事。这些不都是小说或民间故事中的虚构出来的吗?却被人们信以为真了。然而这些故事在传播的过程中,逐渐被神化了,越来越不切合实际了。不过现在也没有人把它们当作是真事呀。这叫做共知的虚伪。”
后来他们又走了很多路,但几圈转下来,没花多少钱。去岳庙参观后,他们又遣词造句一番。
孙伟说:“咱们光夸夸其谈不行,还得吃点东西,出来玩,可不能太寒酸了。”
说着,他领着他们三人去了湖边一家比较像样的饭店。坐下来一看菜谱,价格真是很高,但也只有硬着头皮在此吃了。最心疼的是老马,他叫他们少点一些,中午垫垫就行了,晚上找个大排档猛吃一番。
然而四个人还是灌了一箱啤酒,所以回去的公交车上,都有点犯迷糊了。大刘头靠在车窗上打起了呼噜,老马和孙伟也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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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寄生虫 第7节
七
看着外面西湖边的繁华渐去渐远,朱雨深虽然也有困倦的感觉。但是他并不想闭上眼睛,他又想起了汪小芹。
公交车绕了一会儿,绕到了雷峰塔后面的街上。朱雨深看到那里有一排子的小饭店。他记起大姑姑的话——汪小芹以前应该就是在这一带打工,她在饭店干过,还当过宾馆的服务员,保洁什么的。
只不过,如今这里再也不会有她的身影了。她和她那北方男人应该在此一起打拼了一段时间。然而她男人是否曾把她当作白素贞来呵护呢?他们离雷峰塔这么近,想到这方面了吗?这些疑问萦绕在朱雨深的心头,他的思绪很乱。
朱雨深觉得,汪小芹和白素贞仿佛是可以相互比拟的。许仙——应该是许仙的前世救了白素贞一命,白素贞来报恩,二人结为伉丽。虽然后来被法海拆散了,但也轰轰烈烈做出了很多大手笔的事,为世人传扬、羡慕,他们的爱显得很伟大。爱的结晶——许世宁,也就是白状元,那更不得了。他们已然成为经典。
但汪小芹和她男人却为周围人的所唾弃。这是怎么搞的呢?其实,她的那个北方男人也是在她的危难之中、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她送来救命钱,也可以说是救了她一命。
这是现世中的,就他们俩个人在弄。比许仙他们一会儿前世和蛇,一会儿后世和美女更有立体感和现实感。两个男人家的条件都是穷,家徒四壁,几乎都需要别人来拯救。讲起来,许仙救蛇是廉价的帮忙,而北方男人救汪小芹花完了他以前辛苦所攒的钱,他们之间显得更感人、轰轰烈烈才对。但是,结果怎样呢?怎么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朱雨深有点猜不透。
公交车在经过一座桥时,颠波得很厉害,把朱雨深的三个同伴都颠醒了。这时,车上人少了。这一颠却让朱雨深眼前一亮,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女人的能量问题。想那白素贞经过千年修炼,可以说是有偌大的本事。这样一来,弄钱自然不在话下,她足可呼风唤雨,许仙就啥都不用烦。许世宁也多半由于母亲的原因,成为国中一人的状元郎。
然而,汪小芹虽然也有白素贞一般的容貌,她却是一个普通人。从知恩图报这一点看,可见她的素质是不错的。但你不能指望她也去呼风唤雨,去水漫金山呀。在芜湖站见到她的儿子,脏兮兮的,灰头土脸的。如若谁说他是未来的状元郎,那不扯淡吗?国中一人哪那么容易摊到他身上?
老马先前也说,许仙爽死了。他几乎等同于一个吃软饭的,等于白素贞身上的一条寄生虫,让男人羡慕得淌口水。但那毕竟是神话故事。类似于白素贞的汪小芹,出于报恩嫁给北方家里贫穷的侉子后,在她娘家人看来,汪小芹掉到了贫穷的泥坑里去了,必须得想办法自拔出来,不然一辈子都将被人看不起。再说,她自个儿活得也痛苦啊。
于是汪小芹就走到了白素贞的反面。白素贞是个美丽的正面的角sè,她的故事让人津津乐道;可怜的汪小芹却自从嫁到北方以后,就一直遭人唾骂,充当了别人挖苦及嘲笑的话靶子。这都是缘自于她没有白素贞那么大的本事。这算什么?人们总是希望被女人拯救,希望女人来改变世界。这要求,对女人们来说也太高了吧!
回到旅社,洗洗脸弄弄,老马他们三人的jīng神又好了。他们吵着要去龙井村买龙井茶带回去。朱雨深说他下午要去给亲戚送身份证,这个他就不去了。说话间,老马他们就动身了。老马对朱雨深说,龙井村比较远,他们晚饭就在外面解决了;朱雨兴的晚饭自行解决,不过可以向他报销。标准是不超过三十元。朱雨深认为这样也可以了。
他们三人走后,朱雨深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是下午两点钟。他不急着走,他把刑娥皇的身份证又拿出来看了一下。那张俊脸又在冲他微笑着,但笑得比较勉强,似乎是冷笑。他立马把身份证塞到了包里。
对着镜子,朱雨深梳洗了一会儿,并在头上喷了一点自带的定型水。他是以忐忑不安的心情出门的。
朱雨深致所以不能以坦然的心态去见邢娥皇,这主要缘自于两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近几年姑姑家那边的人都在传娥皇的本事比较大,在外挣了大量的钱,据说她已升至一家超大公司老总的秘书了。也就是短短几年时间,这个丫头基本上就已脱胎换骨了,完成了从丑小鸭到美天鹅的转变。
当然,她本人的心态肯定也浮了上来,她的样子也应该是风光无限。这难免会让他们这些工资不高,jīng打细算过rì子的人相形见绌。由于出身关系,朱雨深历来不愿和那些有钱的、牛哄哄的人接触。但今天之事在所难免。
另一方面,几年前,他才调来黄镇中学,娥皇还没发达时,他也没谈啥对象、接触啥年轻女xìng之时,娥皇的妈也曾当着他的面说过,叫他好好干,看他老实可靠,保不准将来把娥皇许配给他做老婆。她说,出身好坏没有多大关系,关键是看以后的个人发展。
然而,想不到短短的两年多,他自己基本上还是老样子,工资也没上升多少。但娥皇却已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如果现在再有谁不识趣,提起以前那档子事,就明摆着是让他害臊、丢丑了。
想到这里,朱雨深心里涌起了一阵酸楚的感觉,同时他也觉得很难堪,有点回悔那天、那个时间段去大超市买东西。不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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