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浦东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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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浦东老街-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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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家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用浦东的俗话说,慢橹捉醉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耐心,不仅是心智成熟的表现,也是计划成功的保障。 

  世上人间的婚姻大事历来曲折拐弯,一不小心弄出点意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表面上,何家的三姑娘性情温和朴实纯洁。背后呢,万一隐藏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甚至与某位不知名者暗通款曲,闹一出新版的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式的《凤求凰》,甚至极端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形式,麻烦是会很大的,历史的经验教训值得汲取。 

  双方父母商定,摒弃传统的媒婆求亲方式,而是搭乘神仙指路的直达快车。抬出传说中的神仙三姑娘,让凡人三姑娘面对个人婚姻大事,能够心悦诚服愉快接受。 

  想不到,那天元宵活动的全过程居然波澜不惊顺风顺水,一点都没露痕迹。当晚,扛三姑娘仪式一结束,双方母亲不露声色地彼此使了个相当满意的眼色。她们看到凡人三姑娘惊奇无比但仍然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此事总是有了个接近成功的*成把握。 

  回家后,母亲谨慎地探询自家女儿,对昨晚“扛三姑娘”活动中,丁家广生得到神仙指示一事的观点想法。 

  三姑娘只是问了句,神仙三姑娘真的有那么大的法力,居然可以将人间的婚姻大事弄得那么正确。 

  母亲说,可不,要不然,人们就不会在每年元宵节,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地隆重热烈迎送。 

  凡人三姑娘想想也是。默不做声地沉思起来。那你对神仙三姑娘的指引到底有什么想法。母亲询问。 

  还能有什么想法。既然是神仙都说了,顺其自然吧。凡人三姑娘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幽幽的答道。 

  母亲一听说,强摁着自己激动的内心,表面不露声色地说,也是。这神仙三姑娘至少看上去要比那不着边际的月老可靠许多,毕竟是可以眼见为实的。 

  刚过法定的结婚年龄,何家三姑娘不仅成了丁家的媳妇。还以凡人三姑娘被传说中的神仙三姑娘正确预期一把,传说中的神仙三姑娘确实法力无边,成为了老街人们酒后茶余的广泛谈资。 

  如果从单纯的商业角度,凡人三姑娘嫁到丁家的选择并非一无是处。何家开始了小规模有限度的引进丁家的一镬头大汤面、丁蹄和扎脚粽等。先是进销形式探路,一旦站稳脚跟再做下一步的长期打算。

  久负盛名的丁家产品在何家所在的小镇上一面市,获得不少消费者称赞,只是由于小镇头人口流量不济,盈利水平远不如预期。 

  何家以三姑娘女儿为纽带,与丁家业务合作迈出一小步,毕竟也是两家合作的一大步。

  这世道人间,如果一切能够类似想象一样的完美,或者加倍无懈可击。但是,如此要求还是可以高到有点脱离实际。 

  在主观预期与客观现实两者之间,始终尊敬地保持着相当距离。更加要命的是,这间距常常潜伏着人们一万个不情愿,但仍然无法避免的巨大不确定性。例如,眼下的丁何两家很快就面临了类似的突出问题。 

  所谓世事造化弄人,人生命运叵测,几乎成了新婚不久以后三姑娘真实的人生写照。

第十一章 不幸的不只是三姑娘(63)
就在三姑娘与丁广生新婚一年还差那么几天,广生提出要外出进货。偏偏那段时间老天异常,连续十来天热得人都喘不过气。 

  三姑娘劝广生,意思天气太热,店面生意一般,进货或者可以暂缓。待天气转凉,至少不要这么热,着手不迟。 

  还算新婚燕尔的广生兴致勃勃。出于对自己美丽动人智慧能干妻子的善意表达,说这天转凉要等到何时何月。一旦供应短缺,不只是钱挣多挣少的问题,影响祖传的长春饭馆商誉,就不是小事了。

  所以,就算辛苦点,手中有货心中不慌,这货晚进总不如早点放在自家的库房里踏实。 

  广生说的也没错。三姑娘只能低头默认。这天大清早,广生趁着凉快,前脚就出门了。还没入晚,黄昏时分,后脚噩耗传到了,广生突然暴病身亡。 

  其实,平日里也看不出人高马大的广生有什么严重的健康缺陷,至少这结婚一年间,不要说头疼脑热,就是感冒咳嗽都不曾沾染。怎么好好一个大活人说没一下就能没了呢。三姑娘一时仍然无法相信,还以为有人误报,或者干脆就是寻开心恶作剧。 

  广生病故的事实摆在那里,再不情愿,也得现实面对。事后,医生推敲,大体结论是广生患有先天性大脑疾病,只是广生自己包括家人一直并不知情。 

  那天上午,广生赶路急了点。据说现场验货之后已经将近一点,他突然又饥又渴有点头疼,就暂借隔壁小旅馆想先歇歇,然后吃点东西再转身回家。 

  问题就在于这一歇。医生说,如果当时在大庭广众的货场,一旦有什么不适发病,马上送医抢救,完全可以挽留性命。 

  广生独自一人在旅馆歇着,发病后无力呼救,几个小时候后,服务员发现情况异常,广生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 

  广生父母老来丧失唯一的孩子,痛不欲生,白发人送黑发人,命不由人。三姑娘守着丈夫的灵柩,看着家里两个老人和家中一大摊的内外事务,暗自垂泪,叹息新婚不久的丈夫与她天人永别,自己命运如此不济。 

  三姑娘的父母闻讯赶来,夜深人静,在房里陪伴女儿的母亲做了深刻反省。认为此次不幸,完全由于自己目光短浅急功近利,导致决策不慎,耽误了自家最为出*儿的美好前程。 

  母亲一边抽泣一边无比悔恨地说,作为父母的他们只顾了振兴家业这头,糊涂到轻易拿自己女儿作为交易本钱。现在可好,女儿新婚守寡,振兴家业的目的尚未达到,倒先赔上了女儿一辈子的人生幸福。 

  此时,三姑娘心已伤透,泪亦流干。反倒主动劝慰起母亲来,这事不怪自己的父母。父母也是为五个姊妹弟兄,还有爷爷奶奶一大家子*个人口衣食住行的生活。

  再说,广生家境好过自家很多,何况,这人看上去也是好手好脚无病无灾的,生前对自己也是问寒嘘暖、百依百顺。要怪,只能怪自己命运不济。说来说去离不开一个“苦”字。 

  可怜现在丁家只有年过甲子的公婆,遭受白发人送黑发独子的沉重打击,下一步这健康状况或者并不让人放心。 

  三姑娘建议,干脆将自家干的那块食品业务移到丁家合伙经营,不仅形成干湿两大类食品系列,趁着长春饭馆的市场知誉度,能够拉动自家干点业务,对彼此或者有百利而无一弊,有希望构成双赢的局面。三姑娘最后强调说,这也是广生生前的愿望之一。为之,他们小夫妻俩不止讨论过一次。 

  母亲听了自然是求之不得,基本上也是当初自己将女儿嫁与丁家的最终目的。现在不仅可以成真,而且还是在女儿遭受如此打击后的主动提议。 

  当下,母亲就同女儿谈起了下一步的计划实施。指出,其实自家业务方面也不是一无是处。例如这标志性的产品,椒桃片和云片糕为何获得市场长时间的广泛认可,主要在于独门工艺。 

  母亲说,这云片糕的“阵化”和椒桃片“回粉”独特工艺流程控制,是何家的秘诀。母亲叮嘱自己女儿,同公婆提交建议方案时,这也是砝码之一。 

  女儿也并不太清楚,母亲讲得如此神秘的工艺线路究竟是个什么东东,既然母亲说了,自己也就点头应承。 

  其实,凡人三姑娘的公婆失去了独子,早已万念俱灰,哪还顾得上什么自家业务。

  两位老人除了伤心,还一百个地检讨自己,说由于他们的一念之差,白白耽误了三姑娘的人生幸福。至于自家的业务,他们无心也无力顾及。反正这东西他们将来也不可能带进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现在,自家媳妇就是唯一的传人。你看着怎样好,自己就做主怎么办吧。如果确实对两家有点用处,权且作为我们丁家对你媳妇的那点小小弥补。 

  这话还没说完,人早已有气无力瘫作一团了。 

  也没过几年,两位老人先后撒手人间。

第十一章 有情有意大佬倌(64)
凡人三姑娘叹息自己命运不济,先后送别了公婆后,专心长春饭馆的业务,以此打发百无聊赖的个人情感生活。 

  随着业务进展,形势一天强似一天,尤其何家以椒桃片和云片糕为标志的干点,确实走出了一条自主品牌的营销新路,主要还是借助丁家原有的通路。 

  每当自己难得回娘家一次,小镇头上的人还一个劲地夸自家父母有眼力,给女儿找了一个好婆家,顺便还带动了自家食品事业跨上新台阶。 

  在一些人眼里,自己新婚不到一年就守寡,与眼前的成绩相比,简直也算不得什么事了。 

  每当外镇头的人上老街这边的长春饭馆吃喝买货,不经意地称呼自己老板娘,还询问老板去向,三姑娘只能左右顾盼而言他。那种别扭,不是身临其境又怎能实际感受与点滴。 

  一直以来,三姑娘的咽喉就不适。喉咙老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时不时地要咳上几下才感觉好受舒服。未见人影,人人都可以获知三姑娘身在何处的大致信息。 

  自从广生病故,加上几年后公婆俩老先后辞世。业务上的事既多还烦,那么些年下来,三姑娘有点身心俱疲的感觉。 

  这年,喉咙感觉不只是不舒服,喝水都生疼。经老街卫生院检查结论是咽喉癌。说病情发展到一定程度不仅难以开口,甚至不能进食,需要在食道下方形成一道人工营养路线。 

  一时,三姑娘极其心灰意冷。想这辈子,好与不好的事情在自己身上纠结的如此紧密,此次得了重病,也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定可以成为某种彻底解脱。 

  就在这时,大佬倌提出要和自己组成新的家庭。 

  大佬倌说,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结婚成家以后,不要丁家一分钱的家产,也包括今后永远。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按他的工作量开支一份表达他自食其力的工资就好。 

  这就是大佬倌。当年为了阿木林,他就在老街上罕见地抄了国企酱园一把鱿鱼;之后又始终坚持自己是一匹好马,酱园数次邀请返还,都不吃国有企业那回头草。 

  大佬倌嘴上没说,三姑娘自己也不想挑明,只是由于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大佬倌出于怜悯才主动提出与自己组成家庭。 

  三姑娘接受了大佬倌这份厚重的人生情谊。她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能够得到如此深情,也表示老天待自己不薄。是上苍在自己人生的最后关口,送上的一份大礼。如果拒绝,就是离开人世,进得天堂,她三姑娘也会遗憾终身的。 

  三姑娘和大佬倌大婚那天,场面不小。整条老街包括谋生在外,能够请到的人们都赶来了。实在只能对丁家说声抱歉。因为,三姑娘确实已经记不得当年同广生的那场婚礼形式是什么形式模样,当年婚礼的感觉更是无影无声,云天开外。 

  那天,我也赶来去参加三姑娘的婚礼仪式,还被大佬倌带到三姑娘跟前彼此见面。之前我们还真从未见过面。

  我感慨地对三姑娘说,姑姑,你们真是幸福的一对,你们的人生经历应该广泛传播,让世人知道什么才叫做真善美。 

  三姑娘一脸幸福的样子,自然也不是为我那点承诺。这世上人间多点真善美毕竟比假丑恶好。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或是紧急关口。 

  就在新婚的第二天,原来的大佬倌现在三姑娘的新任丈夫,拉着三姑娘去上海大医院去复查。 

  大佬倌的观点是明确的,类似三姑娘这样的苦命人,不至于将所有的人生不幸独自承包下来。这样,老天也过于刻薄、不公平了。 

  大佬倌坚持认为,老街上的卫生院是误诊了。当然,哪怕是确诊,上海的大医院或者应对方法也会多些好点。 

  三姑娘非常感谢大佬倌的这份坚持。但是,三姑娘对大佬倌说,我已经知足了,只要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有你作为我最亲的亲人陪伴在身边,我就是死上一千回也可以无怨无悔。 

  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让我无比悔恨,今后独自一人孤零零地死去,还要上天入地各处找你。

  他说,你不能死。就是要死,至少也应该在我们一起商定好一个时间,以共同的方式,这样才能真正称得上是无怨无悔。 

  一时,三姑娘扑倒在大佬倌怀里哭了。她从来没有那么伤心,但仍然是酣畅淋漓地放声大哭。 

  大佬倌也流泪了。男孩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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