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浦东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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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浦东老街-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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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一边哭,一边试图闹大点动静。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想扔,又感觉不妥。于是冲向筷笼,抓起一把筷子朝着桌子狠狠砸去,满地狼藉再加上不小的动静。

  一旦整体效果不错,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提升若干分贝,趁你哥不再家,你这样欺负我,看你哥哥回来怎样收拾你。

  一时,惊动了左邻右舍好奇地上门围观,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阿木林一边努力拉嫂子,边道歉边劝说。门外的众人或者看出点蹊跷,窃窃私语,陆续散开。

  嫂子觉着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也不是个滋味,于是就站立起来,冲着阿木林说,你滚,不要睡在家里,同你那赖皮狗在一起好了,它会帮你,供你吃住。说着,将阿木林一把推出家门,随着阿木林一个踉跄,身后的家门早已“咣当”一声紧闭了。

  无可奈何的阿木林十分茫然,黑漆漆的夜晚也没有哪处适合他逗留。于是,一屁股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他凝神细想,回忆自己到底哪里出错了,终于也没能理出个什么头绪。

  阿木林将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在身后墙面上。好在初秋的天气不算太凉,将就一晚估计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就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觉着身边热乎乎的,睁眼一看,还是阿黄。只见阿黄嘴里叼着那个喜袋,里面的东西没动,只是已经毫无了热气。

  阿黄不停舔着阿木林,阿木林则搂着阿黄,彼此心生感动。

  好半天,阿木林终于起身,拍拍阿黄,拿着喜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肉包子,递给阿黄说,其他算我阿木林向你借的,隔天我一定还你几条新鲜的鱼,我要给嫂子陪个不是。阿黄懂事地摇摇尾巴。

  阿木林试着推了推家门。门,确实没有闩。

  阿木林又俯身拍拍阿黄作告别状,转身跨进家门,这边阿黄叼起地上的那个肉包子,很快消失在本来属于自己的深深的夜幕之中。

  阿木林把喜袋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走进隔壁灶披间,上了自己那张竹榻床。

  这一切,始终被一双眼睛注视着。同样一个人,不同的是眼神。此时,嫂子眼光显然比刚才那会儿柔和许多。

  夜色深沉,突然,一道流星划破沉静的夜空,光亮虽然有点短暂、急促,毕竟给茫茫夜空添加了一道亮色。

  这一幕,阿木林和阿黄同时看到了。差别的是,阿木林透过灶披间的天窗,而阿黄则是抬头仰望……

第十章  阿狗阿猫那点事(59)
阿黄在老街上包括人在内的全体动物界关系大致良好,也隐含着约束,关系瓶颈除了阿木林的阿嫂,更有来自阿黄相近的同类,张家那只大灰猫。

  其实,大灰猫原本就像阿黄,属于老街上的流浪阶级,所以彼此关系并非一般地好。虽然尚未到达谈情说爱的份上,但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也还是有的。

  后来,不知咋的,大灰猫被张家小女孩看上了,弄回家去,不仅给整顿干净,还做了整体美容,穿戴一新,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浓浓的脂粉气。

  一天,阿黄有备而去探望久违了的大灰猫,随身携带条鱼干作为礼物。是阿木林给的,自己舍不得吃,放在远东轮船公司吴老板家天井的高高山墙上,晒了好几个大太阳。瞅着今天艳阳高照的机会,给大灰猫送点殷勤,有些日子没见了,彼此交交心。

  阿黄在张家找到了大灰猫,郑重献出鱼干。大灰猫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说,不错,很香,有嚼劲。

  阿黄讨好道,可不,我守在吴家山墙上晒了好几个大太阳。大灰猫并没有接茬,如果配点咖喱,味道更好。

  阿黄说,你看看我这脑子,怎么就偏偏忘了咖喱。

  算了,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今天马虎将就吧,以后记得就行。大灰猫很大度,给阿黄出路。

  阿黄有点感动,尾巴甩打着屁股说,放心,这种低级别的错误在我阿黄身上决不会重演。

  大灰猫纠正道,这话有语病呵,错误重演与否的关键不是级别,而是类别。同你相比自然有不小差距。阿黄谦逊地检讨自己,你现在投靠张家,鸟枪换

  炮、深居简出,见面都不容易,这也是差距拉大的部分原因之一。

  大灰猫并不讳言,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无伤大雅。关键还是视野和胸襟,能够确实保持与时俱进。你看,自从打入张家,我也算实现小康了吧。可你哪,还是一如既往地流浪漂泊、居无定所,我看距离温饱是愈益遥远了。

  大灰猫有点不依不饶地说,其实,这仍然不是问题关键。关键点在于,任何时候、场合,个体行为应该有所约束,而不能类似你如此这般地放任自流、玩世不恭。

  英国有个政治家叫什么克伦威尔的就说过“任何没有目标者都走不太远”。人类是这样,对于我们动物界也没有区别。所以,现在阿黄你,迫切需要对自己个人生活作出一个系统性的中长期规划。

  我们的生活不是在你进张家之前共同规划过的吗。阿黄摇头晃脑地模仿当初大灰猫的样子背诵道,吃住不可少,温饱很重要,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想当初你概括的是何等的经典,迄今,让我记忆犹新久久难以忘怀。

  阿黄回忆道,我常常回味,这世界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个动物界,一天到晚贪早抹黑地忙碌奔波,如果只是为了自身衣食住行的基本生活保障也就罢了。关键很多人的存在目标只是为了占有财富,还期望多多益善。其实《红楼梦》的好了歌唱得精辟,世人多说神仙好,惟有金银忘不了,平时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这人包括整个动物界消费主要为了生存,生存并不只是为了消费,更不是让物质成为抑制自己身心的沉重包袱。

  阿黄感叹道,其实,还是你有远见,任何包括人在内的动物,谁能够自由支配自己,不仅是成功的生活目标,甚至还是某种很高的人生境界。要不,五柳先生陶公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断不会流传至今。

  阿黄有点滔滔不绝得意忘形起来,我虽然现在还没能完全够着陶老先生的境界,努力的方向不曾有变,大体上这个人生活规划,也不能算作是缺胳膊少腿吧。

  阿黄这边说的起劲,末了转头询问大灰猫,也不知什么地方得罪,反正大灰猫早已不辞而别。

  这就挫伤了阿黄的自尊心。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讨论,争吵也行,总不能不打个招呼就不辞而别。这已经不是什么观点之争了,涉及尊严。

  一来二去,阿黄和大灰猫之间就有了点成见。

  那天是张家孙儿的结婚庆典。赵氏“清音班”全体吹打捧场,阿木林从事技术含量较低的彩盆。阿黄也尾随阿木林身后,两只耳朵还特别被谁装饰了彩带,在队伍中穿来穿去神气活现。

  迎亲队伍抵达张家,清音班一伙依次排列在客堂两侧,阿黄则中规中矩地蹲坐在一边。

  就在男女双方交换戒子那刻,张家大灰猫也探头探脑地来到仪式现场看热闹。

  阿黄看见大灰猫,就瞪了一眼,甚至做出威猛的攻击状。

  大灰猫毕竟有点心虚吃慌,想躲闪离开。也是慌不择路过于匆忙,居然一

  头撞到了新娘的脚下。

  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误会。关键是新娘头回担当,心里本来紧张。加上这突如其来意外撞击,一声尖叫,新娘触电般地弹跳起来扑向新郎。

  毫无防范的新郎手上拿着一枚钻戒,正准备给新娘戴上,受到新娘一击,戒子就此飞出手中。

  那枚钻戒在空中翻飞,迎着阳光在人们的眼前划出一道美丽弧线,然后跌落在门外的石阶上,又叮叮铛铛一路跳跃,直到河边的石梆岸才有所停歇。

  当时,阿木林有点挽救戒子于危难的意思,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问题出现了,随着阿木林先行赶到的声势,戒子在石绑岸的沿口摇摇晃晃了几个来回,一个翻身,扑通一声,终于跌进了碧波荡漾的河水里。

  那钻戒激起的水纹,依然是非同寻常的美丽、闪亮。

  一时,张家派出很多人现场打捞,就是没有任何结果。由于钻戒的原因,张家孙子的婚典甚至也没能继续进行。

  张家老先生的意思是,戒子系张家世代祖传,没有婚戒的大典毕竟有所缺憾,少了其中至为关键的一环。惟有倾力找到这枚涉及张家前途及其子孙后代命运的珍贵戒子,整个婚礼的链条方能有机衔接。

  至于阿黄随着阿木林和大佬倌钓鱼,居然从一条不起眼的小鱼儿身上,意外发现了张家丢失的那枚珍贵的戒子,无偿奉还张家,使其婚礼得以延续,那是后话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阿黄与张家大灰猫之间的梁子算是从此结下了。

第十一章 凡人三姑娘 两个三姑娘(60)
三姑娘姓何名青青。三姑娘,只是何氏大家庭姊妹兄弟间的顺位排序。 

  至少有好几百年了,在浦东地面上,一直广泛流传着不同版本的关于三姑娘的动人传说,传说中的三姑娘被人们奉若神明。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之前,每年元宵包括之后正月的若干天内,“扛三姑娘”的民风习俗一直在浦东的绝大多数地方流行。 

  据说神仙三姑娘法力无边,常常可以轻而易举地洞穿人们的未来运程,特别是任何人事关自身未来一年之内的祸福得失,基本是三个指头拿田螺:稳、准、狠。 

  也有人说,神仙三姑娘自己也历经了大起大落的人生婚姻过程。所以,重要的咨询范围之一就是预测年青人的婚姻方向。只要咨询者心诚,极有可能将任何未婚者的个人婚姻大事信息弄个*不离十般地神准。 

  相比之下,何家的青青姑娘虽然按照家庭顺位排序号称三姑娘,但是,此三姑娘毕竟不是彼三姑娘。何家三姑娘只是个寻常凡人。 

  凡人三姑娘虽然局限在何家内部范围,但仍然品貌端庄,聪明伶俐,是五个姊妹兄弟中最为出色的一位。 

  三姑娘能够在姊妹兄弟中脱颖而出,父母自然就高看一眼。也可以说有点偏心。之于同样庶出的姊妹兄弟算不得是个好现象,偏偏何家姊妹兄弟几个也能够坦然面对,长期相安无事。 

  私下兄妹之间也有议论,不是不想竞争,关键还是实力。有实力参与竞争那叫勇气,没有实力盲目挑衅只是愚蠢。 

  这年,凡人三姑娘已经十六岁出头点了。大致符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女怀春的通常规律。 

  三姑娘嘴上不说,内心深处难免与许多同龄男女青年一样,对未来可能的另一半既朦胧又期待。冬去春来时节,晚上常常可以形成某种梦境,对于有希望没把握的相关信息额外好奇。 

  很久以后,凡人三姑娘思前想后认真总结,自己那不幸的个人婚姻,也不能全怪母亲或者其他什么人。少年不更事式的幼稚幻觉,给自己日后重大人生误会埋下浓重伏笔。 

  整个不幸事件的来龙去脉与老街上的丁家有关。丁家就是老街上大名鼎鼎的长春饭馆的业主。 

  说起长春饭馆,那代表性的一镬头大汤面、丁蹄、扎脚粽,几乎成了老街上食品界的标志和象征。 

  据说在某个历史时期,长春饭馆还曾被推举前往美洲某国参加著名的国际博览会。同去参展的中国食品不多,很多在国内筛选过程中早早惨遭淘汰。最后只有包括长春饭馆几样看家食品获准放行,一并入围的还有一个国内知名的酒类。 

  当年,那酒获得了金奖。而长春饭馆的参赛食品则受制于名额,高风亮节地将机会让与一同前往的酒厂,只是展示而放弃了参赛评比。 

  既便如此,带去的样本和现场制作的产品被衣冠楚楚的会展客人争抢一空,连累摊位遭殃,一时被挤成相当的狼狈。全部情形让获得参赛金质荣誉的酒厂代表看在眼里羡慕不已,感叹这长春饭馆的美食真正属于盛况空前,即便在世界博览的大场面。 

  当然,此事毕竟有点事出有因而查无实据。不过有一件与长春饭馆食品美誉同等重要的事件,倒是老街方面的很多人亲眼所见。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东南亚某国一位尊敬国王兴致勃勃地来到老街,倒也并非专程品尝长春饭馆的美食小吃。人家国王顺道拐个弯而已。 

  尊敬的国王陛下在一大帮人的陪伴下,正在老街街面上晃悠,经不住长春饭馆那一镬头大汤面诱人香味扑鼻。一旦止步,亲自品尝一番,居然久久难以忘怀。以至于后来国王自己家里出事,当然,国王的家事不是平头百姓式的小事,属于国家级别。尊敬的国王居然不愿返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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