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浦东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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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浦东老街-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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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导说,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觉得你头子活络精明能干,想吸收进入房管所先出任副所长。领导特别强调,所长六十多了,等过渡个一年半载条件成熟就让小剃子全面负责。 

  再不济那房管所也是个国有事业单位,我是不拘一格破格录用。再说,你这大饼油条摊点业务相当成熟,请个人打理也不会误事。希望你能够通盘考虑,现在不急,三天后我等你回音。

第七章 小剃子一次转业(37)
当天,小剃子就接受了镇领导的提议,不出三天走马上任,成为了老街房管所主持业务的一名副所长。 

  只是,极个别知情者私下还是传出,此次小剃子接受镇领导邀请或者另有隐情。至于隐情的确切内容,传言者左右顾盼而言他,让人一时难以触摸信息的真实核心。 

  小剃子既然吃公家饭成了公家的人,大饼油条摊点自然是顾不上了。师傅没变,生意照旧,就让自己的嫂子也就是大剃子的老婆帮忙照应,开一份工资。这又让大剃子兴奋不已,逢人又夸,上阵还是亲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 

  按理,小剃子接受的是一枚烫手山芋。但没出两个月,情况发生了一系列的重大逆转。 

  不是小剃子本事大,实在是时机好。你就是走上野地,不知道哪里飘来一朵云彩罩在头顶上,无论是呼风还是唤雨,没有不能,只有不想。 

  这年*爆发。类似张家、朱家和杜家等一大批私房业主名下的房屋全部“公管”。也不是没收,仅仅只是“公家管理”而已。

  房子从今往后同原本的主人脱离了关系,主要是收益。维修等支出当然也就捎带了,全部由国营的房管所代行权力。这一来不要紧,房管所辖下管理的房屋面积骤然增加了好几十倍。 

  绝对不能小看这个数。人还是原来房管所那几人,枪还是那几杆枪。一旦地盘放大,收益与其成正比,而不变费用随之大幅降低,相应的,整个房管所的净收益显著提升。 

  长期私管的房子主人整体维护比较到位,虽然房龄不菲,较之原先房管所那些房子质量,一个在地一个可以升天。换句话说很大部分私有转为公管的房子进账不小,支出并不大。即便有些房子确实需要维护,地盘一大,维修回旋余地也大了,应付起来从容很多。 

  还有一个更可以令小剃子暗自庆幸的是,房管所不是世外桃源,一旦*造反之风在所内成形,直接的对象就是老所长。他小剃子才进单位没几个月,时间不长,并不类似其他一些所里领导日积月累上上下下难免有点龃龉形成点心结。平时心照不宣彼此能忍也就忍了,现在*一来,不要说自上而下倡导造反,就是不鼓励,也没人自愿放弃这出气宣泄的机会。 

  小剃子这副所长排行很靠后,革命风暴虽说猛烈,七拐八弯的到小剃子这里,毕竟威力大减。 

  一个没能公开的原因仍然牵扯到小剃子的大饼油条摊点。几乎房管所全体过去无一例外地从中得过好处,尤其是在最为艰苦的三年困难时期。 

  一年不到,房管所成立革命委员会,小剃子第一个作为当权派代表被结合进新设立的领导班子。座次还向前挪了好几位,成了第二把手。 

  事后,有人感叹小剃子运气好,也有人认为是小剃子会做人,这才时时处处显出峰回路转游刃有余。 

  相比之下,老实巴交的大剃子在*初期还是起落较大、一言难尽。

第七章 大剃子当了几天司令(38)
*一开始,大剃子作为理发店的业主,被镇上中学里的红卫兵小将给盯上了。不日,大剃子的理发店四周,不仅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宣传标语,门上还贴一张大字报。没几个字,语言包括样式充满挑战性。

  大标题是,警告大剃子!!!标题下面写着,大剃子!你放着社会主义的阳光道不走,偏偏走那个人主义的独木桥!你羞不羞?你臊不臊?如果不悔改,坚决将你来打倒!来打倒! 

  标题“警告”两字被打下两道红圈,大剃子的名字上画了叉叉,全是红色的问号和感叹号。 

  这阵仗,大剃子哪见过。红卫兵革命小将一走,大剃子逮谁就向谁打听,这下一步自己路在何方。 

  最后还是得到小剃子暗示。老街上方方面面都动起来了,除了倪阿福。你何不也扯起造反的旗帜,不一定是打击别人,首先是保护自身。 

  大剃子眼前一亮。就此花钱请人定制了一面不大不小的旗帜,旗帜上赫然几个大字,一扫光个体造反兵团。有人见着就乐,说大剃子造反都不忘他那剃头的本行。 

  大剃子自任兵团司令,成员就是老婆孩子几个。腰间揣着一枚司令部的大印,早已也顾不得剃头生意了,整天在老街俱乐部门前晃悠。

  虽然,一时也没能顺利找到适合自己造反的对象,至少能够保住理发店后院基本平安。

  一旦有红卫兵前来打探大剃子理发店的前途和命运。大剃子家负责把门看店手臂上照样箍着一扫光造反兵团红袖章的小孩子对小将们说,司令很忙,外出关心国家大事去了,现在没空接待你们。如此,还真把来人给哄走了。 

  不过,大剃子在街上晃悠时,一条战线上的战友善意提醒说,整天戴个鸭舌帽形象不好,类似革命电影里的特务。大剃子出一身冷汗,赶紧扔了那象征特务的鸭舌帽。这帽子不扔还好,一扔就露馅了,原来,大剃子头上不长毛。 

  当年假发套之类的不普及,大剃子就有点为难了。还是上小学的大儿子有见识,提议老爸头上扎条毛巾,犹如《地道战》里面的八路军武工队。大剃子罕见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表扬道,儿子出息。 

  理发店毛巾来得容易,大剃子顺手抓起一条毛巾往脑袋上一扎,嘿,挺像那么回事。 

  不料一上街,又有人异议说,扎毛巾不错,但是大剃子自身形象不行,根本不像武工队,倒是有点像偷地雷的汉奸。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大剃子又只能躲在家里,不太敢往外走。

  最后还是儿子建议,干脆到老街老娘舅那里借一顶解放军的军帽,缓解眼前急需。 

  老娘舅是老街上迄今为止唯一资深的老革命,当年参加过志愿军。五十年代中期从战场上下来,得了两个二等:荣立了二等战功和成为了二等革命残废军人。 

  据说,至今肺部还留存一块弹片没能取出,也不是不能取,而是弹片同心脏距离过近。一旦手术,弄不好可能会要命。部队上相当权威的专家学者也遗憾地建议罢手。平时倒也看不出太大的异常。就是天阴下雨气候转换容易犯病,发作起来,坐立不安看情形相当难受。 

  老街上人人称之为老娘舅。不仅是老娘舅军功卓著,一旦光荣复员返还老街,坚持不吃战争年代立功得奖的那点老本。身残志坚积极投身老街的社会活动,整天东家长西家短奔波忙碌个不停。 

  老街上的家家户户老老少少有点什么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愿意请老娘舅出面拿主意。同位高权重或是人微言轻无关。老娘舅毕竟经过火入过土,并非人人都可以到阎王爷鬼门关前转圈,还能顺利脱身的。同样一句话,只要老娘舅一开口,这账,任何人不买还真不行,换个人则未必。 

  你还别说,整个老街,老娘舅始终是大剃子的忠实客户。老娘舅坚持品质至上的观点,认为大剃子的理发手艺,不要说小剃子之类的,整个老街全镇都无可匹敌。 

  老娘舅自称一直比较欣赏大剃子老实忠厚,对小剃子左右逢源机巧善变则颇有微词。指出,虽然过于老实几乎等同于吃亏,但是在长期的人生意义方面,吃亏有时等于占便宜,语意同后来市里干部老许讲的差不多。 

  现在,大剃子遇上不是理发但仍然同脑袋有关的难题。对于儿子的建议,思来想去,虽然是件有希望没把握的事,但以理发店包括全家老小生存计,这口总还是要向老娘舅开的。 

  大剃子同时又采纳儿子建议,作为交换,向老娘舅提出,借戴一个月军帽,免除两个月理发收费,以此类推。也算是取长补短礼尚往来之意。大剃子心想,这主意不错。 

  出乎大剃子意料的是,走进老娘舅家,自己这边还没开口,老娘舅先说了,怎么样,遇难题了,是不是要问我借军帽啊。 

  大剃子一下子愣住了,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你要借就拿去吧。不过依我看,你借用的时间也不会太久。老娘舅说。 

  大剃子千恩万谢地接过老娘舅递给他的军帽,什么理发费交换的说辞统统抛在了脑后。好一阵子,大剃子头戴军帽,裤子用根绳子简单将就,把皮带腾出来,类似所有的红卫兵小将,扎在上衣外面的腰间,皮带上悬枚造反司令部大印,在老街上派头十足一步三摇地四处行走。 

  当年,造反组织包括司令如同现今的公司和老总一样普及。所以就是号称司令的大剃子在街上晃悠,并没有太多的人将他当一回事。当然,例外也是有的。个别熟识大剃子的人,在大街上撞见腰扎皮带头顶军帽手臂上一枚“一扫光造反兵团”红袖章的大剃子,意味深长地称一声,季司令好。通常,大剃子倒也并不觉着这就是在触自己的霉头。 

  想啊,从传统的大剃子而成为现在的季司令是多么大的神奇跳跃,全部代价不过是买面旗刻个章,还有就是向老娘舅借顶货真价实的军帽,成本不算太高。就是冲着个别人招呼一声季司令就值。

  所以,时不时可能被叫做季司令的大剃子自我感觉良好。他常常情不自禁地高呼领袖万岁。 

  很久以后,大剃子也说,虽然他也觉得这事来的有些突然,甚至带点不着边际似的荒唐,例如破四旧,把那么多的好东西推在镇委门前高级饭店旁边的空地上,一连燃烧了好几天。那烧不了的,例如印有将相、仕女图的磁器,就砸,一时连碎片都运送不及。相互比之下,他理发店的生意黄了不到一个来月,老婆给兄弟小剃子帮忙的大饼油条摊点也早已关门大吉,自己的个人小小损失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幸亏,类似的局面并没能维持多久。 

  并非就是大剃子有所觉悟,主动刹车的理智行为。说起来事情颇有点戏剧意味。 

  没几日,大剃子全家成员组成的兵团被县里的个体造反司令部招安。又过几天,这县里又挂靠了市,而市里又同全国各省市的类似造反组织扯上了关系。

  这就不是简单人多势众的问题了。按当时的某种说法,*鼓励造反,不鼓励形成全国性有系统的造反组织。大剃子原本的一扫光兵团及其上线,包括上线的上线在这上头犯忌了。没多少日子,全国规模的个司(个体造反司令部)被宣布非法,被砸烂取缔。 

  事后,大剃子除了敬佩老娘舅料事如神,借军帽之初就表示日子不会太久。在向老娘舅归还帽子的同时也表示,自己可以吸取教训也不至于太过后悔。再不济也算是一次人生经历。

  当然,也不能说没有一点代价。好多年后,早已安分守己在老街合作理发店重操就业的大剃子,经人揭发,*期间有当过造反派司令的劣迹,隶属于“三种人”应严加清查。 

  一时,整个合作理发店的气氛被弄得有点紧张,尤其是两个新进的年轻学徒,看不出表面甚至有点窝囊的大剃子,还有如此夸张的人生阅历。 

  事实查明,大剃子当年只是成立了一个徒有虚名的造反兵团,自封司令。除了在脑袋帽子形式方面做了点文章,前后时间也没能顺利越过两个月,活动范围始终局限于打烊了的自家理发店和大街上工人俱乐部两点一线之间,没能查出其他酿成后果的破坏性言行。 

  关键还是小剃子出面说话了,说哥哥大剃子本质上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让他作个检讨是必须的,至于其他也就不要过于为难了。

  当年,小剃子已经非同小可地成为老街上最具规模的地方国营涂料厂的厂长,一言九鼎地动山摇称不上,但替哥哥说句好话,分量还是足够的。

第七章 小剃子再度转业(39)
小剃子由房管所而一举成为涂料厂厂长,不仅实现了个人职业生涯的再度跨越,也带动房管所业务朝向一个闻所未闻的新颖方向挺进,并取得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实绩。

  初始这一切,居然还是那么朴实单纯,甚至让人有点不可思议。很多人对小剃子的再度转型赞叹不已。 

  优先被结合进新型革命委员会领导班子的小剃子,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房管所业务方面说一不二的一把手。 

  名义上的郝姓一把手,造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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