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声音发抖:“我在想……今晚万一是鸿磊和Jenny的婚礼呢?”
“你想什么啊……白痴!”亮子看着我的样子仿佛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他让我换掉,我就是不换,犟到最后,我们就这样一人穿着礼服裙,一人穿着T恤短裤,黑着脸,去赴约了。
一出十一楼的电梯,我就看见Jenny碰着花束站在饭厅的门口,她穿着白色的蓬蓬婚纱,遮挡住了已颇具规模的小腹。她站在那里迎接客人,鸿磊小心翼翼地护在边上,Jenny笑得很开心!
我和亮子连忙躲到厕所里,把两人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出来,一五一十凑起来,想凑一个像样的红包。
一边掏,亮子一边小心地寻找措辞:“老婆……老婆……”
“别废话了赶紧下楼去买个红信封!”我插着腰,得意地大着嗓门说。
离婚专家孙小笼
今天我又很早起床,因为我要去帮人家离婚,我的一对好友——宋巍和金忠妍要离婚啦!
他们是我介绍认识的,在差不多七年以前,那时小金还只有二十一岁,小宋二十三岁,这个故事我已经写过了。我把我从小长到大的亲如姐妹的纯洁的金忠妍介绍给宋巍这个猪头,是想分散一下她少年丧母的悲伤,没想到的是他们俩竟然敢结婚了!更没想到的是,他们不仅要结婚,现在又敢要离婚了!
气死我了,我得去找他们。总算找到他们了,我不认路,开了半天也到不了他们的宿舍,我打电话警告他们不许现在去民政局啊!要等我过来才能去!他们一口回绝我的建议,说他们已经开始出发了。
越急我越是找不到,结果兜来兜去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到了他们的门口,急得满头大汗,快要哭了,我想这回完了!他们肯定已经去了!按照我这个速度,再开到民政局,他们一定已经离好婚了!天哪这可怎么办呀!
突然一抬头发现他们俩还站在那里,绷着脸,做出发状,我才放下心来!
盯着他们看了一秒钟,我终于忍不住又发脾气:“你们打算让我渴死啊!”
就这样终于进了他们的屋,这是间一室半的小屋子,有一个阳台和一个很小的洗手间,没有厨房,因为是宋巍的学校分的房子,吃饭可以去校食堂吃。窗外有一棵大树,树冠很大很大,能遮住整个阳台,所以我的朋友宋巍和金忠妍的小家很荫凉。
我四下环顾了一下,鼻子贴在墙上看看他们在巴黎拍的婚纱照(他们没有买房子,他们当时把存款一算,说反正也买不起,干脆去欧洲旅行吧!),我嗤之以鼻地把鼻子从墙上挪下来,讥讽他俩说:“看看!后悔了吧!没买房子去干这种蠢事!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宋巍沉默了半天突然说:“那倒也不见得……”小金也急急地说:“那倒是我情愿的……情愿在这破宿舍再住十年也不愿放弃那次去欧洲的机会!”
“好了好了!”我打断他们,我最烦听他们讲起这个话题了,一说就没完没了。“你们承认吗?这就是你们婚姻失败的首要因素——太虚伪!要有大房住着、大床睡着、能轻易闹离婚吗?”
转而又去看墙上的另一幅照片,那是宋巍拍的,我们仨曾经一起去内蒙草原,气候太坏,我们的脸上都掉皮了,所以每人都敷了一个黄瓜面膜,宋巍乘我和小金睡着时拍了一张,每次来人都叫人猜哪个是孙洁。可怜的我那时被迫每天睡在他俩中间,因为一个人再单租一顶蒙古包住着太不安全了。可他俩倒好,睡下去的时候还是仨人,半夜醒来竟然只剩我一个!他们把我一个人丢在蒙古包里,自个跑到草原上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了,吓得我抱着所有行李,整晚瞪着眼不睡等他们。唉,这对活宝没想到也有今天……
我指着墙上的照片,不客气地又对他们说:“看到吗!这就是你们婚姻失败的第二大主因——头脑太冲动!当初我只是介绍你们认识,谁让你们这么快就私订终身了啊?”
他们低头不响,我趁机把那幅镜框从墙上往下拽,“你们离婚后这镜框可以不要挂了吗?你们都丢了我多少年脸了!我要带回去作纪念!”宋巍动了几下嘴唇,也无话可说,就是嘛,都离了还挂前妻和前红娘的照片干什么嘛,不是找撕嘛。
我想找个抹布擦一下镜框上的灰尘,跑到他们的洗手间里,拣了半天也拣不出一块象样的抹布,因为挂在他们毛巾架上面的每一块毛巾长得都象抹布,又旧又破。我随便揪了一块擦起来,他们的卫生间真够吓人的,洗衣机放在浴缸里,洗澡大概得和洗衣机一起洗,瓷砖坏了好几块,又只疲移甙嗽愕暮凶哟拥孛嬉恢倍训教旎ò迳稀�
我一边擦画框一边骂骂咧咧:“你们看看你们也算是搞艺术的!把个住人的地方搞成这样!象什么东西!金忠妍你也太不像个女人的,怎么连家务活最基本的也不会干!我分析下来这就是你们婚姻失败的第三……”
宋巍突然打断我说:“没关系的,我不在乎!”
“不在乎什么?”我听不懂了,“是不在乎家里脏还是不在乎金忠妍会不会干家务?”
我离开他们家的时候他们谁也没出来送我!气死我了。
那个镜框也被他们强行要回去了,还是挂在老地方。
出走
今天我跟亮子吵架了,大吵一架后我冲出了家门,想了想,又冲了回去,抱上李蘑菇又冲出家门。
此时此刻是深夜两点,上海这几天特别冷,李蘑菇睡得呼呼的,我的两条膝盖却在打哆嗦。其实他已有二十多斤重了,连着他浑身裹的小被子小睡袋,足有四五十斤,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谁也没让帮忙,“噌噌”地把他抱到了车里,还让保安帮我看着,我又上楼把蘑菇的童车扛了下来,简直让他们吓呆了,以为李太太受了什么刺激。
什么李太太,我暗想,笑话!我关上车门,平静地驶出了他们的视线,我平静地对蘑菇说(尽管他在睡觉):“蘑菇宝贝儿,我们开始新的生活吧!”
我开出了足足有五公里,才开始考虑,我们到底去哪儿好呢?
这大半夜的,找谁都不合适,碰到不识相的,说不定还会强行把我送回来,这岂不是完蛋了!
想来想去,最后我把车停到了一个叫做美泉宫的地方,美泉宫是一个我很喜欢的独特的浴场,它有干净又温暖的床,每个床边都单独配有360 度旋转的电脑屏,可以看电视和上网。
于是我毫不迟疑地抱着蘑菇直奔那里,相信美泉宫的服务生还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客人,犹豫着是否要给他拿拖鞋。我已迅速地把他抱进去了,我想趁着他没醒赶紧先洗个澡,因为作为一个单身母亲还有很多艰难要面对呢。
我把他托付给女宾部的服务生看管一会儿,就飞快地跳进了温暖的水池里,刚一跳进去,我突然开始惶恐不安,心想那服务生可不可信?我怎么那么轻易就把李蘑菇交给她了呢!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画面,我仿佛看见李蘑菇被卖到了外地,混在一群卖花的小孩中向路人兜售玫瑰花……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大了,仿佛有千万个锤子在上面敲打,我一秒钟也等不下去了,从水池里爬上来,浑身湿淋淋地直往外冲。
还没冲到门口我已支持不住了,我绝望地叫了一声:“蘑菇——”
眼前出现了可怕的一幅画面,我儿子李蘑菇已经醒了,他身边围着一堆人,当然都是女孩子,每个人都摸他的胖脸蛋,唧唧喳喳地逗他玩,他高兴得哈哈大笑,丝毫也不想念我。
我气得站在那里动不了了,头发直往下淌水。
李蘑菇扭头看见了我,终于哭了,伸手要我抱。我才好受一些,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几个女孩子忙着用毛巾给我擦满身的水。
接着我就抱李蘑菇上楼了,身后却跟着浩浩荡荡一群女孩子,因为李蘑菇这家伙对每个姑娘都飞吻不断,眉目传情,搞得这帮上晚班的姑娘甚至离开了各自的岗位来看他,有的竟然从厨房里偷出了榨好的西瓜汁来给他喝。
我铺好床,嫉妒地看了他一会儿,他还是左拥右抱,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我只好对那些姑娘们说:“我先睡了,奶在这个恒温器里,等会儿他饿了你们就喂他……”
“好!好!”那些姑娘们一口答应,我就恹恹地睡了。
新的一天来临了,这是我作为单身母亲的第一个早晨,我睁开眼,脑海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儿子在哪儿呢?
伸手一摸,他就在我身旁睡着,我松了一口气,仔细观察了他嘴边的残留的各类食物残渣,估计昨晚上伙食还不错。
于是我穿好衣服,坐在他身边等他醒来,顺便把手机打开,刚一开机,电话就劈头盖脑地打进来,都是找我的,让我赶紧回家。
“我干吗回家啊!”我气呼呼地反问他们,“我不想再见到他了!我要和蘑菇独自过!”
结果朋友说:“你不想见到他也不能把他交给我们啊?你老公从昨晚就跑来赖在我们家,到现在也没有睡觉,也不让我们睡觉!这可怎么行!”
“……”我没有作声。
“不管怎么样,你赶紧过来把你老公带走!不然我们可不收留他!又不是我老公!我们凭什么收留他!”
“对!凭什么!”我突然听见亮子的声音在远处附和,愤愤不平的样子。
现在这两个男人就躺在我身边,一左一右,一大一小,他们都睡熟了,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同时伸出一只手紧紧捏着我,好像怕我要跑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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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关于婚姻的透明思考
今天亮子破天荒同意和我一起去新天地,让我受宠若惊,他向来是厌恶那个虚伪的地方的。
我们坐在TMSK(透明思考)的琉璃吧里,亮子去厕所。我捏着一杯“揶林飘香”坐在那里发呆。
TMSK像个梦境,很熟悉但又陌生。因为曾几何时,我差不多天天泡在这里。
我熟悉这里每一片琉璃,熟悉杨惠珊的生平,甚至她每一个时期的作品。我坐过这里每一个位置,我喜欢坐在她打造的这个黑暗辉煌、铺天盖地的琉璃世界里喝东西,如果有老外来,我便会带他们来这儿,他们会说:“God!中国的酒吧都是这样的吗!”从此便收敛了自以为是的气焰。
亮子来了,他打开酒单,先“哇”了一声,说这里的酒好贵啊!又掰开手指算了算,说算上这里的装修费用和房租,再把10%的服务费打进酒价中,还算可以。就高高兴兴地喝了。
我一直在边上温柔地注视他,他真是一个完全踩在实地上的人啊!
而我呢?我有多久没有来这里了?我都想不起来了。
曾几何时,我是个走路都要飘起来的女孩。脸色苍白,愤世嫉俗。
我受不了没有背景音乐的餐厅,受不了有烟火气的食物。最爱是日本料理,我可以把一本“海之兴”或“大渔”的菜单倒背如流,为之每个月都要花去我一半的工资,而我毫不在意。
因为天天吃生鱼片,以至有一段时间,我的肠胃无法接受煎炒过的食物,一吃,便要呕吐。
我不能忍受没有鲜花,没有熏香的日子,我的屋子里曾装满了各种各样脆弱的、容易打碎的东西。
我曾在一个法国品牌的芳香精油柜台前站了一会儿等人,柜台小姐热情地让我买她们的一味快乐鼠尾草精油,说是可以减肥,我闻了一下就说这不是鼠尾草而是尤加利,如果要减肥最好加上霍香和柠檬一起用。
是的,我的鼻子可以分辨得出几十种不同的芳香精油,以及这些芳香精油究竟是纯正的还是添加了人工香料,甚至我可以闻出任何一种化妆品里有没有人工添加剂。
我的皮肤碰到任何一种人工香料都会敏感,所以我一直用纯天然的花草精油,而且柜子里没有一件化纤的衣服。
我患着很多艺术家都有的哮喘,但我又痛恨假花,所以我仍然坚持在屋里放满了鲜花。哪怕是吃一碗泡面,我也会坚持用捷克的刻花玻璃碗,餐桌上也会有清水养着长杆莲花。
我熟悉隐藏在上海角角落落里的每一种风格的酒吧以及里面的乐队最擅长的歌曲。如果朋友要去,我会告诉朋友可以点哪首歌让他们唱。
而现在,这些个毛病早就被亮子给慢慢改过来了。
而等我惊觉过来,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我都想不起来他是怎样做到的。
回顾我如今的生活,我现在经常窝在家里,亮子每天在厨房里又炒又炸,然后端出一盘盘浓赤大酱的菜踌躇满志地看我吃下去,我也端着一碗大米饭吃得倍儿香。
有时候我们也会去一些又吵又闹的火锅城看艳舞表演和吃涮羊肉,我甚至有一次在艳舞表演的间隙上去唱了一首歌,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