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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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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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妳知道他常和哪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不……对了,听说前些日子他跟一个姓闵的耍钱鬼干了一仗,可动口没动手,后来还一齐进了酒馆儿。”

  “妳听谁说的?”

  “拿这件事儿垫牙的,像西泡子里的水耗子一样多。那姓闵的不起眼儿,可他半道上捡的老烧火的却很有些名声儿,县城里差不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四大损’没钻狗肚子前,趿拉过的颓帮鞋。孙大嘞嘞呢?虽说是个捕头,人们却说他不仅是屁嗑儿篓子,喷出的吐沫星子都带荤腥味儿,还说他是属老泡卵子的,尿臊瓶子一有机会就四下乱甩。所以呢,他和姓闵的一出溜起舌头儿来,差不多满街筒子的人都咬耳朵丫子。有的说:‘姓闵的赌瘾大,胆子小,咋敢对捕头呲起牙来了呢?’有的就说,‘一定是姓孙的啃了姓闵的槽帮子,耍钱鬼才红了眼——兔子急了还咬人手呢’……”

  唐百顺不相信孙大嘞嘞会搭理那个邋遢臭老女人;却发现对面儿这个还算顺眼的女人,嘴上有滋有味儿地说着、屁股一点儿一点儿挪过来。小炕本来就不太大,她噗哧出的热气儿已经喷到了自己脸上,使自己有些心慌意乱了。他估计再问下去,她也不会有啥正经嗑儿了,还兴许把自己那股火煽上了房……他一狠心掏出了一块现大洋,递给那个“店里花”,轻声说:“别再来了——我刚娶了媳妇儿,再打野食儿就对不起她了。”

  唐百顺最后这句话儿,说得实实在在;可他万万没想到;还没过几年;他却进县城来,专门儿踅摸起这个女人……

  而让他打发走的女人,为姑娘的时候叫王二丫。她年纪和尹淑芝仿佛,是苦日子把她嫩脸儿累得锈了巴叽的了。照实说,她长相是比尹淑芝差了一截子,可在十个八个大姑娘小媳妇儿堆儿里,就不算拔尖儿,也不二五眼。她十左右岁时跟爹妈跑关东,路过这圪塔儿病倒了。给她治吧,她爹妈手里没钱;带她走吧,她没力气跟腚伴脚。她爹一狠心,把她留给了住在瓦盆窑附近的老牛婆程大寡妇,说:“她活不下去,是她命里该死;你把她将养活了,是她该给你儿子做媳妇儿。”王二丫十六岁上,跟比她大四岁的程斌圆了房,人们开始叫她“程斌屋里的”;可只过了不几年,人们就把她叫起“程家小寡妇”了……

  程小寡妇儿,虽然知道他给的钱能买一百多斤粮,接的时候却有些迟疑;可她接了钱也没脸赖着不走,沁着头儿出了屋儿。

  她没想到:自己不愿意欠下别人的情,却有人要向她讨冤枉债了……

  她刚要走到门口儿,却被账房先生一把扯住,笑嘻嘻地咬耳朵问;“小妹子儿,咋应付得这么麻利?他是个快憋疯了的光溜杆子,一攀上鞍子就搂不住缰绳了吧?”程小寡妇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一来觉得他伸手儿就抓、顺口儿吣出的还都是毛驴子嗑儿,半点儿面子也没给自己留;二来她觉得唐百顺是个正派人,也有些讨厌他埋汰唐百顺。可她也不敢冷淡了这位账房先生,而且他还是自己不算太远的的表大伯子,也磨不开细掰扯那种事儿,只好红着脸儿小声儿答了句“他没碰我”。

  当账房先生的人,在街面儿上算得上有头有脸儿。这个账房就是住在王记画匠铺后院儿的那个李大先生。前几年画匠王林死了的时候,他也曾去告别,还把一帮人让到自己家喝茶。大家议论画匠铺换不换招牌时,那个认为宋春华能为王画匠“生下一男半女”的程大寡妇,就是这个他叫“小妹子儿”的程小寡妇的婆婆。李大先生在街面儿上名声儿也还挺好,都说他“待人厚道、为人本分”。其实他暗里却爱占损相应:对比他老婆年轻、看了顺眼的“店里花”,时常依仗“我给了你挣钱的方便”,白占她们的便宜。这个“店里花”程小寡妇,方才进了唐百顺的房间,就是求他给开的门。

  李大先生一见程小寡妇红了脸,比平时更受看,顺手就把她拽进了一个空房间,笑嘻嘻地说:“你年轻轻的白等了半天,急得冒浆了吧?让哥儿替你应应急、解解刺挠儿。”他说完就插上了屋门。程小寡妇一声没吭,任他抱上了炕,心里却在嘀咕:人都是两个肩膀子扛个脑袋儿,可为人做事咋这么两拧劲儿呢?那个人儿掏给我一块大洋,却没下把儿抓挠人家儿;你家里有老婆;论亲戚你还是人家儿大伯哥儿,咋忍心一有机会就搋咕人家儿,还一个大钱儿也不掏……。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七 盘问小菊妈
七 盘问小菊妈

  李大先生终于撒开了两只爪子。程小寡妇急忙坐起来,往身上划拉衣裳。李大先生却不慌不忙,一边儿从容地往驴腿上套人皮,一边儿从狗嘴往外哧溜尿臊屁:“你的小泉眼,今个儿水旺得直翻花!你也陪哥儿步步都忙活到节骨眼儿上了,让哥比昨晚儿咕嘟那眼老井过瘾多了……”

  他眼前这朵“店里花”,是他叔伯兄弟的姑舅兄弟媳妇儿。她听了,疑心他猜到了自己方才对唐老客动了情,才卖乖地说就到了烧滚油却还没动勺儿的热锅……她不愿这位“大伯哥儿”这么猜疑,还不敢戗了他的毛儿,连忙红着小脸儿溜哄说:“哥儿平时没少帮忙,人家儿咋能不尽情地伺候,报答报答?大嫂……那个人儿多有福气,白胖儿白胖儿的;我这个苦命鬼咋能比。”李大先生对她的话儿很受用,转身儿又亲了她脸蛋儿一口儿,还低声地卖乖说:“家花哪有野花香?你可比她脆嫩多了……”

  那女人等满嘴喷粪的秃尾巴驴,已经穿戴得人模人样了,便磨身下地,抬手叨饬叨饬了头发,走向屋门;却听见过道有人“嚓嚓”地走过来,忙把刚拽开门插拐儿的手停下。她等了一阵儿,才拽开门;走到房门口儿时,却看到唐百顺骑着马离开了院儿。她叹了一口儿气,心里暗暗地说:他方才若是动了手儿,我八成不会又白吃了一次亏儿。我欠下了这个正经人儿的一笔债,是不是到了下辈子还得还呢?

  她是个命苦的女人,还相信因果报应:不愿意这辈子欠下债,更怕拖到下辈子还得还……

  唐百顺在打发走程小寡妇后,便躺下转起眼珠子。他觉得那个店里花说到的孙捕头跟闵小耍掐仗的事儿,很可能跟东家被捕有瓜葛,应当弄个明白。他下炕离屋上马奔顺山屯。他已经打好算盘:堵住闵小耍就拿大话诈他,问他为啥诬告“三尾虎”的朋友;碰不上,就向小菊妈套问底细。他进屋后发现小菊妈穿着利索了不少,脸儿也亮堂了一些,便故意问:“小耍咋又没在家?。”

  小菊妈靠唐百顺帮忙,手里才有了钱花,已经把他看成了八辈子老姑舅亲,向他诉苦说:“……他输了个腚光,回来后却骂我卖了他的房子,还想跟我动狗爪子。我也老母鸡挺起脖子、扎煞起毛儿,说我姑爷儿捎来了话儿:‘谁敢碰倒我一根儿毫毛,有人叫他跪着扶起来。’那熊蛋包立时瘪了茄子。可他在家住了两宿,偷走了我两块现大洋,又溜走了,把我当老菜帮子晒干儿了。老娘这朵花虽说不太水灵儿,半夜睡不着觉,可也不用挠炕席,也不希罕把他踅摸回来……后来他两只爪子输光了,不得不回老窝来……跟我热乎了两晚上,从我手里哄出三块现大洋,说去买米打油——却他妈的稀狗屎似地又溜了。过了不两天就有人闯进门来找他……”

  唐百顺插了句:“是孙捕头吧?”

  那女人吃惊地“噫”了一声,便夸唐百顺“你可真是老兽医劁猪——闭着眼睛也能一把就抓住那个肉疙瘩儿……”

  唐百顺怕她马掌钉到胯骨上——离题(蹄)太远了。忙叮问:“孙捕头找小耍干啥?”

  那女人有些不高兴地说:“要账呗!还他妈的说‘人典出去;就得让别人当褥子铺;典出的房子;想另卖就得先赎回去’……这不是当着瘸子说短话吗?”

  唐百顺怕她继续乱骨碌乱麻团子,连忙又追问一句“他还说了些啥”。

  那女人回答:“他见老娘懒答不理,临滚球子扔下了一句吓唬人的话说:‘不还银子,我就让他背上那桩人头案’……”

  唐百顺觉得孙大嘞嘞这是在进行威胁;可这“人头案”是咋回事呢?便拿话引话说:“孙大嘞嘞是县里的捕头,若支使犯人把小耍咬进人命案子,妳后半辈儿可就洠в姓陌槎恕!�

  小菊妈觉得唐百顺挺体贴人,接过话茬儿说:“就是这话儿!半路夫妻咋也比打伙的强,我哪能不向着他?兔子绕山跑,总得回老窝。那天他一又蹦达回这个窝儿,我就开审,让他供出被孙大嘞嘞抓住了哪条小辫子。这耍钱鬼真他妈的输钱不输嘴,瞪圆了眼珠子不认帐。等我端出了孙大嘞嘞原话挤碓他,他才一跳八丈高,骂孙大嘞嘞‘真他妈吃人不吐骨头儿——他拿我捡的死人脑瓜骨,换了一块狗头金,就应当分给老子一半儿:他不但不守江湖规矩,还想从老子这付骨头棒子里榨油水……’。我便盘问是咋回子事,那损鬼却又一个屁也不放了。”

  唐百顺估计这是闵小耍和孙大嘞嘞翻脸的原因,可什么样的死人脑瓜骨能换一块狗头金呢?他断定继续从小菊妈的嘴里往外掏,也是瞎子点灯——白熬油,便抬腿回县城了。

  唐百顺觉得应当回去汇报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八 冻审闵小耍
八 冻审闵小耍

  三个院儿的人聚到了腰院儿东屋,听唐百顺打探到的消息。他对大家没提孙大嘞嘞和闵小耍中间的事。大家听说哈丰阿也赶到了县衙,和毕力雄一起去找过了县太爷,心里都欠开了一道缝儿。可大家做梦也没想到县太爷洪涛会说出那些话来。洪涛那些诬赖李宏和“三尾虎”的“杀掠俄军、虏其妻妾”的胡说八道,几乎把大家气了个倒仰儿。尚秀娟是进过几年私塾的,喝下的墨水不算少,便骂洪涛“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堂堂大清命官,竟如洋夷孝子贤孙,污辱同胞,诋毁侠义,比肩秦桧,猪狗不如……”而那三个新媳妇儿脸色发青,心尖子挨了一刀子似地疼:老毛子搂着洋枪上的勾死鬼,把我们抢出家门,白天拴在车上,晚上一次又一次地被糟遢……若不是李宏大哥求人搭救,早晚得祸害成冤死鬼!这狗官咋满嘴喷粪,说我们是那群禽兽的“妻妾”……

  刚开始时,纪玉瑶心里闪开了一道缝儿,可很快被堵得严严实实了:姓洪的知县虽然接受了金条,可他连一头喂料就拉套的驴也不如……她发现屋里冷了场:师父愁,祁福、张冲、尚秀娟满脸怒,那仨亲妹子沁着头儿。她想劝大家几句,却掂量不出能叫大家宽心的话儿。她只好说天晚了,叫大家先回去休息。

  祁福要住在西屋喂马,捎带给东屋祖孙三代壮胆儿;尚秀娟便去给柳如梅作伴儿。

  唐百顺把尹淑芝送回家,唠了几句嗑儿,二喷儿脚拐回腰院儿,向汤老太太和纪玉瑶汇报了孙大嘞嘞和闵小耍的事儿,还把没花完的银两放到了炕上。

  汤老太太说:“刚才我们娘俩儿喳咕过了:一来不能老叫饭馆子的人送饭,二来得有人在县里当耳朵,往回报信儿。你们弟兄仨,属你稳重老练,想叫你断断续续地住在县城。刚才你提到的事很重要,得想法子弄清楚。只是不知你能不能离得开?”

  唐百顺红着脸说:“这个家还不是东家和大姐给成全下的?再说了隔三差五还得回来送趟信,有啥离不开的?为了搭救东家,我常住在那儿也行!”

  纪玉瑶见他应承下来了,又把银子塞到他手里,还说为了李宏少受罪,还要给拿些银两“打发判官鬼”。  

  唐百顺又说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想法儿弄清孙大嘞嘞陷害李宏的根由。

  唐百顺开始两头跑了。第二次从县里回来,报告说:李宏还没有过堂;囚犯们听说他是个能搬动“追风沙”的茬儿,都对他又敬又怕,洠烁移畚辍K顾担杭壕屠瓮酚浣徊酱蛲斯亟冢市碜约核头沽耍凰淙徊蝗盟祷埃壕驯狭π坌吹奶踝哟私ィ兴爸怀腥咸悠旌徒挥巡簧髡饬教醮怼!�

  唐百顺还向汤老太太和纪玉瑶汇报:从狱卒嘴中探明,孙大嘞嘞是前任知县的红人儿,因为寻找屠知县的人头“擅离职守”,被新任知县贬到后新秋主簿衙门当捕头了。

  唐百顺第三次从县城回来,带回了一个让人担心的消息:李宏己经被秘密审问两次。头一次,李宏供说在四平经商,可洪涛亮出了证据:李宏在四平并没有商号。根据毕力雄的意见,让他在第二次秘密审问时改供为“从蒙旗收购牲口、皮张,贩到四平等地”。唐百顺还报告“毕力雄已经打听出是孙大嘞嘞伙同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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