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条皮带正抡圆了抽,水哥发出的惨叫已绝少人腔儿。荫是苍白着脸冲进后堂的,她扑通一声跪伏在龙青坡的面前,连声哀求道:“饶了俺爹吧,饶了俺爹吧……”
龙青坡放下手里的芭蕉扇,忙弯身去拉。他没有像通常人那样去拽胳膊,他选择的方式是拽领角儿。他似乎没有用特大的劲儿,荫的短袖衫儿便“刺啦”一响,五个扣子全部崩落,露出了里边的小红衣裳儿,还有半截儿白生生的肚皮。就在荫慌忙去掩的一刹那,已被居高临下的龙青坡尽收眼底,还包括藏在小红衣裳里边的包包儿的大部。
一饱眼福的龙青坡吸溜着鼻子,又坐回了他的案前。他让荫坐在他下榻的木板床上,用指关节敲打着案面说:“饶不饶你爹不在别人,就在你能不能如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荫鸡啄米般地点着头说:“如实回答,如实回答,你问啥俺就答啥!”
龙青坡开始问了她与水牛的认识过程,然后是由表及里逐步深入。在质询比较深入的一系列问题时,龙青坡的神情特严肃,不容荫有丝毫的支吾,当然也不放过一点儿细节。诸如:
“他抱你没有?咋抱的?你那会儿是咋想的?”
“他亲你的嘴没有?咋亲的?都亲的哪儿?你那会儿是咋想的?总共亲几次……”
“他是不是经常摸你?咋摸的?都摸的哪儿?你当时是咋想的?”
“他吃你的豆腐没有?咋吃的?还都吃的哪儿?吃时你的心情啥样?”
……
这些连珠炮儿似的质问,将荫的心智啊、思想啊、魂魄啊,统统炸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荫觉得龙青坡的质问像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也像是从很深很深的水底发出来的。而她的回答也一如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也像是发自很深很深的水底,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楚。当龙青坡质问到“他弄你没有?咋弄的?都啥时间弄的?一夜弄几回?弄时你是咋想的”时,荫的精神已彻底崩溃,她“啊呀”一声竟昏厥了过去……
45.龙主任(3)
荫开始恢复神志时,发现她如一截剥光褪净的笋横陈在床上,龙青坡也脱得净条条的,周身不带一根线。此刻,他正朝她的身子下边塞一只桐木疙瘩。这是龙青坡精制的腰枕,一尺二寸长,六寸宽,三寸厚,两头稍高中间低凹成一条自然的曲线。此物有两项用途:睡觉时用它,可谓高枕无忧,还可以治颈椎病;做爱时用它,将女人的腰垫高卡牢,器官抽动时的感觉会更妙。
荫猛地激灵一下试图做鲤鱼打挺状时,龙青坡冷冷地说:“荫,你不要怕。你不同意的事,我决不会勉强你。”荫如获大赦,忙抓起衣服朝身上捂。就在这当儿,龙青坡仅一句话就终止了荫捂衣服的手。龙青坡说:“你不是想叫我饶你爹哩吗?你也肯定不会乐意让我写信叫部队开除水牛吧?”龙青坡见荫捂了一半儿的衣服从手里脱落,便伸开胳膊像抱婴儿一样紧紧地抱起荫,随手将桐木枕头在荫的腰下垫好……
荫无声地饮泣着说:“龙主任,只要能饶了俺爹,只要别叫部队开除水牛,等事完了我立马去死……”
重新穿好衣服后,荫发现龙青坡脸上又浮荡起一股阴气,便忐忑着问:“龙主任,你说话可要算数呀。”
龙青坡无言地笑了笑。
荫从他的笑中悟出了奸诈,荫的心兜底一冷。这种人有几个说话算数的,提起裤子就可以不认账!荫走过去手臂蛇一样缠住了龙青坡的脖颈。龙青坡笑道:“尝到做女人的好处了吧?不再想死了吧?我这###是金根,弄谁谁就跟我亲!啥样的娘们儿都猫儿一样追着我,何况你这小乡妞儿。”
几秒钟后突发奇迹,伶牙俐齿的龙青坡“哇哇”地朝外喷着大口大口的鲜血。
荫疯笑着朝外跑。
龙青坡捂着嘴在后边猛追,在中堂荫被拦住了。有人急问:“龙主任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龙主任呜呜啦啦地说:“阶……阶级……斗争真……真复杂!”
龙主任很快被人送往乡里救治了。善后的人从他后堂的地板上,发现一块呈三角状的模糊血肉,一看便知是钻探过一批女子口腔的罪恶之舌。
另外还从龙主任的公文包里找到两份县里的红头文件,上面盖着镇革委的朱红印章,内容是让恩公祠村准备两份发言材料届时出席县里的表彰大会。其中一份文件是“关于表彰恩公祠村的决定”,另一份是“关于表彰恩公祠村长吕卫民的决定”。
46.狗子(1)
公元20世纪70年代中
老家一带称监狱为“号子”。狗子被推进号子时,天幕已沉沉落下。就在铁栅门开启的那会儿,号顶还趴着一盏红蚂虾样的灯,这是狗子初进号子的第一印象。他还未及通览号子内的一切时,“啪”的一响红蚂虾隐去了,扑来的漆黑一下子埋蔽他,紧接着是雨点般倾泻而来的拳脚、耳光。狗子开始如一只旋转的陀螺儿,片刻即成了东倒西歪的晕鸡,强撑几分钟后便如一截木桩重重倒下,没有了知觉。
狗子没经过这阵势,当然也不曾领教这“见面礼”的厉害。这见面礼有如古时的“杀威棒”,犯人一到发配地少不了一顿棍棒伺候,但这一般都是狱卒所为,目的是勒索一些小费。而时下的见面礼却是犯人们彼此相残,心态也驳杂纷呈、不一而足,有的是为了讨好“狱头儿”,有的是以强凌弱,有的是为了发泄自己来时“吃礼”的郁闷,这叫“还礼”。而狱头儿则为了地位不受侵犯,因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旦填进来一个更硬的更横的更不要命的,这一号儿疆域就面临着改朝换代。为此一有新犯,狱头儿便会率领全号“将士”,先来一个下马威,旨在从精神上制服对方,使之成为顺民。
狗子醒来时,觉得脸上迸溅着一只水龙头儿,闭眼尝尝味儿,不仅臊且腥且酸。他一激灵坐起。
号内轰然爆响狂笑。这时,头顶已再现了那只红蚂虾。狗子认准边尿边乐者的额头,斜着一条不浅的刀疤。
早餐是一个馒头与半碗萝卜菜。狗子端在手上,还来不及朝嘴里填就被人顺手牵了羊去,狗子认准牵者是一个小眼眯。小眼眯冲狗子阴阴一乐便倒球般地出手了,经过几双手的传递,很快落入那刀疤的手里。
刀疤掳去了狗子唯一的馒头及大部的菜,之后将碗丢到一只臭鞋里,示意狗子去取。
狗子晃晃悠悠地过去,猛地伸手舞扎两下便“定”牢了刀疤。
刀疤哇哇喊叫,就是抬不起胳膊伸不出腿。
刀疤的几位铁哥们儿见状蜂拥而上。狗子清楚场面小展不开拳脚,亦用点穴法先处理了为首的小眼眯,随之迅即出手,两下一个,眨眼工夫便处理了一堆。
狗子也不理睬刀疤这几个铁哥们儿的求饶,走到面孔扭曲成麻花儿的刀疤跟前,潇洒地掏出家伙瞄准刀疤的嘴一阵猛浇,刀疤无从闪躲又闭气不得,只好咕咕噜噜猛咽。狗子眼见灌得差不多快翻白眼了,才收起家伙。
刀疤那几个铁哥们儿也都疼痛难忍乱喊大哥饶命,狗子掐花儿般逐一通疏了他们的穴。他们活络了筋骨后,立马跪伏在狗子面前捣蒜样磕头,软软地成了一堆堆稀泥。狗子指指刀疤说:“你们都过去啐他!”
这几个铁哥们儿也不铁了,小眼眯领头儿依次过去照着刀疤的脸痰哪鼻涕哪一通乱啐……
胜为王侯败者贼,狗子成了狱头儿。他占了刀疤的铺位,此处独居一隅,通风且宽敞。刀疤也成了一摊稀泥,在磕破了额头再三表示决不敢妄想“复辟”之后,狗子让他睡在门口的放尿桶处。
闲极无聊,狗子就对这一帮杂鱼挨边儿过堂。刀疤犯的是强奸罪,其余的有与之同罪的,也有抢劫杀人的、小偷小摸的……
小眼眯是别门撬锁的“专家”,再大的锁、再保险的锁,也经不住他一摸。狗子平素最恨的就是这些社会渣滓。狗子在他们坦白交代以后,总要大吼一声:“你他妈是人吗?畜生!”然后责令他们自打耳光,标准是颊部青肿嘴角流血。谁要是不合乎标准就有人上来帮助,直到“达标”为止。
这天,杂鱼们众星捧月地围着狗子,一致请求他讲讲犯案经过。
狗子说:“我跟你们这帮杂鱼可不是一路人。一个他妈的镇办主任掂着###头子乱戳。我兄弟水牛当兵在外,这个王八蛋竟敢钻我兄弟的空子,我把他给劁了,蛋子儿喂了狗,叫他再也伸不出###戳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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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狗子(2)
杂鱼们捧腹大乐,夸狗子义气称狗子是当代大侠,对狗子更加顶礼膜拜。
时值伏天,号子内饱和汗臭屁臭,到了晚间再添上燥闷,也就成了蒸笼。没有电扇,杂鱼们自行设计了“土电扇”,就是人拉床单抖风。狱头儿一向都享受这个。两条床单夹着抖,徐来轻风,柔和且均匀。杂鱼们三班倒,轮换作业,不舍昼夜。
狗子开始还有些迟疑,后来想想这帮杂鱼们的多端罪恶,让他们出出痛汗也不为过,于是消受起来也就心安理得。
是夜,轮小眼眯“值班”。临睡时,狗子说:“今晚格外闷,你小子别偷懒。”
黎明时分,正酣睡的狗子突然被小眼眯摇醒:“头儿头儿!不好啦!地震啦!”
狗子一激灵坐起,觉出了天地在颤抖。
号内齐呼乱叫神哭鬼嚎的,一下子炸了庙。
刀疤说:“逃吧头儿!咱顶上可是水泥板哪,落下来可就……”
小眼眯说:“要不就来不及了。”
狗子心如明镜,知道一出去这帮杂鱼就鸟兽散了,就说:“快喊管教吧。”
此刻,小眼眯已经把大锁摸开了,“哐当”一声推开铁栅门,杂鱼们如洪水泻出。
也就在这一刹那,天开始猛烈旋转,地开始剧烈摇荡,随之是倾盆大雨,墙坍屋塌,四周一片隆隆爆响,如声声惊天巨雷。
这座监狱遂为一堆瓦砾废墟。
刀疤大叫一声:“人不赦天赦,跑吧弟兄们!”
果然一呼百应,杂鱼们顿作鸟兽散。
狗子高喊数声,也没拦住。此刻杂鱼们尽顾奔逃,谁还会置他的话于心上?狗子没有走,他绕着废墟转了两圈儿,扒了一会儿掀了一会儿,手出血了掌磨破了,但收效甚微。或断裂或未断裂的水泥板,都是一个人力所不及的。
面对废墟,狗子万般无奈。
这时天已大亮,雨稍停,却有洪水至。
狗子居高望去,只见洪水由西向东呼啸翻卷,滚滚如同从天上而来。废墟的四周迅速汪起了水,水位上升的速度惊得狗子咋舌,他料定是西边十几里外的白龟山水库出事了,只好拔腿离去。
狗子沿恩公河堤,朝恩公祠方向狂奔。天上雨水,地下洪水,一线堤路膏油一样滑。三步一趔趄,五步一跤子,磕得他头青脸肿浑身是伤,可他这会儿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因为他牵挂着乡亲,巴不得三脚两步就跨回恩公祠。然而,他这个愿望遭遇了巨大的阻力,这个阻力是一道数十米宽的大决口,将洪流滚滚的恩公河拦腰断为两截。滔滔洪水从决口处奔腾而出,跳跃起数米高的浪头,直朝“锅底”里倒。
这个锅底就是莲花村,距恩公祠村三十多里。
狗子抹一把障眼的雨水,脸前仍一片雨雾蒙蒙,堤下一箭之地的莲花村,除了高处的树梢依稀可见外,业已汇入白茫茫水域。狗子不由愕然,莲花村与恩公祠的乡亲一样,虔诚供奉“恩公”的心愿就是逃避水患。而此时被乡亲们世代膜拜的恩公哪里去了?是迁徙了?还是睡死了?
风吼、雨鸣、浪响,还有房倒屋塌的轰隆声,与乡亲们的呼喊哭叫混为一团,石头块子似的朝狗子劈头砸来。
狗子扑入水中,奋力劈水朝并未养育他的莲花村游去。
地震开始时,莲花村还处在酣睡之中,不坚固的土屋草房一晃即塌,随之又是陡来的洪水覆盖,这一下可把村民们折腾苦了。数十人死于非命,浮尸东流。还有几十名行将死于非命的老少孺妇,他们有的伏在摇摇欲坠的房顶呼救,有的死死抱着树杈儿哭叫……
狗子如浪里白条,一个又一个地把他们朝保命岗拖。
他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救出了六十八位村民。
当最后一对母女被他推到保命岗时,因力不能支,他被一个浪头压了下去,再也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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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狗子(3)
这位母亲是莲花村的村长何凤,女儿叫海莲。
狗子的尸体是在洪水退后才发现的,其实并没冲多远就被一道田埂挡住了。有人说是他太留恋家乡的土地了,家乡的土地也舍不了他。
狗子的墓地选在恩公河堤畔,这里从早到晚可以聆听轻鸣的河水,因为狗子爱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