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烈斯勉强一笑，望向另一个方向的帕萨，“他的意愿呢？”
克莱维斯摇摇头，“不知道，”他懒得插手，也不想强迫他们，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对他们提出建议并引导他们的思路，后来的细节他完全不知情，“问问他就知道了。”
“帕萨？”朱烈斯扬声开口，示意帕萨过来。
帕萨十分愿意配合。
“当然没有问题。王立研究所里，有着顶尖的微型设计师……宇宙航行的范畴里有许多设备，也都必须设计得极为细小而方便携带。海格拉斯不但是个医术深湛的医师，更是伟大的科学家。他对我提出了许多方向，几乎都是王立研究所该进行、却还未着手研究的部分。”
“王立研究所的资源方面呢？”
“并不吃紧，朱烈斯大人。上半年王立研究所进行了合并整备与裁撤多余项目的调动，今年度的预算至少还有五分之四的剩余，依我的估算是绰绰有余。”
“嗯，如果有资源不足的状况发生，随时提出来。”朱烈斯表达了他对王立研究所的支持，“你自己的情况呢？会不会太忙？”
“不，我没有关系。”
帕萨是这么表示的，朱烈斯却不免有些担心……王立研究所的项目太多，帕萨又是个严谨负责的人，跟他自己比起来，不知道谁更逞强些。除了海格拉斯计划中的项目外，王立研究所还有许多研发正在进行。
“如果你需要研究员以外的人手来协助你……”
“不需要，朱烈斯大人。我可以胜任。”
帕萨的工作向来无懈可击，但他一直有点抓权……朱烈斯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自己也是负责而握权不肯放的人。他并不觉得这是坏事。生活在圣地的人衰老得极慢，他或帕萨都不需要去考虑世代传承或提携后进这种事。值得他担心的是帕萨的健康问题……
“你可别太勉强。需要休息的话，尽管告诉我，别哪天疲劳过度倒下来了。”
“时间安排得当的话，我也能有充分的休假……”帕萨的脸上突然涌起了红晕，“我、我跟莎拉是经常约会的。”
克莱维斯大表赞同，“工作要认真，谈恋爱也得认真。帕萨，你这想法很好。”
朱烈斯假装没听见这句意有所指的话，硬生生转移了话题，“帕萨，你计划的无人试验船，进行得怎么样了？”
为了安全考量，所有要离开六彩虹光之星的飞行器，无论是圣地先进的飞船，还是六彩虹光之星落后的火箭，都被限制不许升空。相反的，在帕萨的坚持与主导下，圣地的航空站进行了好几次试验性质的升空……全是没有乘员的无人试验船，针对大气层里那股不明的力量做了许多实验。
“请您移驾到这里来，”帕萨指着会议室另一边的巨幅落地窗，“起降坪上正准备起飞的，就是我报告上载明的第三艘无人试验船。”
第三艘……
朱烈斯翻阅着手中的报告，很快就找到了帕萨所说的第三艘次的航行计划，大略看看计划的详细内容，便点了点头，放下了报告，随着帕萨走到窗前。
“如果它能触发那股怪异的力量就好了。”
克莱维斯望向那艘崭新的小型飞船，看着那发出淡淡光泽的美丽船体，也来到窗前，静静地站在朱烈斯身边。
这已是第三艘试验船了。在这三艘试验船之前，帕萨与奥斯卡都曾下令对那股力量做出攻击，但不论是王立研究所或王立派遣军的攻击行动，都没有任何作用……
‘宛如打中了空气……连一点反应也没有。’负责监测攻击行动的研究员这么说。
帕萨放弃了攻击，冒险派出了第一艘无人试验船，望着它平安无事地飞出了大气层。那一艘飞船完全没受到任何阻碍，很顺利地停到奶油红莓号上头，但事先被帕萨调整得更加灵敏的设备，曾侦测到那股诡异力量的波动，极轻微但很确切……这表示那股诡异力量确实察觉到有飞行器离开，只是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第二艘无人试验船稍微经过改造，拖了一大块极为庞大的空箱子，整体的体积几乎跟奶油红莓号一样大，但‘体积’也无法触发那股力量产生变化……第二艘无人试验船也平平安安地升空了。
那股力量再次产生了微小的波动……程度跟第一次差不多。
第三艘……也就是这艘才刚进行启用仪式没多久的小型飞船，里头装满了最高议会裁定要退还给王立派遣军的金币。照原先的规定来飞行，至少要分八次来载运。这次为了实验‘重量’能不能吸引大气层那股力量产生变化，特地拆了一具单人逃生舱的电源做为补强，硬要把超重了八倍的东西拖上太空。
超重的飞行相当危险……如果飞船在空中解体，甚至发生爆炸，那对生活在六彩虹光之星地表上的民众是个威胁。帕萨事先做了很多准备，但仍不太放心，匆匆对朱烈斯告辞。“朱烈斯大人，针对这个计划……我想赶往远端控制塔，以便在现场指导监督。”
这也是帕萨出于强大的责任感所表现出来的‘权力欲’之一。朱烈斯充分体谅帕萨想掌控全局的念头，“去吧。”目送着那位坚忍严谨的学者转身走出去。
克莱维斯移步走到朱烈斯身边，“要是这艘船失事了，天空会金币雨来吧？”
朱烈斯淡淡一笑，“那也不错，至少确定那股力量会被‘重量’触发……总比现在我们一无所知来得好多了。”
克莱维斯不置可否，完全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迈着步子走开了几步，注视着他刚刚无意中瞥见的一个标志。朱烈斯诧异地挑眉，凝视着克莱维斯的背影。
这异常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朱烈斯探头望去，视线随着克莱维斯的目光移到窗外。
航空站的起降坪上，那艘崭新的小型飞船的侧腹扬起了一扇精巧的舱盖，看来没什么异状。停在旁边的，则是另一艘大型飞船。那是从朱烈斯主持过送棺仪式之后，就一直等着升空的运灵船，船上的某一具棺材里，躺着为他牺牲的艾略特……
起降坪再过去，仅仅隔着一条双向的车道，就是六彩虹光之星的圣恩航太基地，旁边有一片低矮的木板建筑，那是为双月之星的战士所准备的临时兵舍……他们正准备返回双月之星，却由于大气层的变异迟迟无法获得解决，无奈地被拖在这里。
再往更远的地方看过去，有一架颇为简陋的星际火箭，被停在圣恩航太基地的空地上，那架火箭上有着六彩虹光之星最高议会的标志，但那标志旁边，还有另一个很眼熟的标志……
朱烈斯静静地走到克莱维斯身边，“克莱维斯……”
“我听他们说过，六彩虹光之星每隔半年就会有一班飞往边境行星的定期运输火箭……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它。”
“……想家了吗？”
“家？”克莱维斯闷哼一声，半晌没有作答，过了好一会，“……你是说我那栋房子吗？”
“对。”朱烈斯毫不考虑地补充着，“就在神鸟宇宙起源的母星系、母星系中心的主星、主星上那个神秘的圣地、圣地心脏部位的蔷薇环、蔷薇环里的月辉馆邸……那就是你家。”
“是啊，”克莱维斯意兴阑珊地接口，“离你的日影馆邸，大概走路十分钟的距离。”
“……这有什么不好？”
“这是唯一的好处。”克莱维斯睨着他，嘴角有几分笑意，“除此之外，我那栋老房子，没能给我任何希望与梦想。”
“别说这种话了。”朱烈斯小声喝止。克莱维斯沉默地望着他，一向缺乏表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那笑容看起来却很惆怅。
朱烈斯再朝他踏近了一步，握住他微凉的手，低下了头。
克莱维斯垂下视线，望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朱烈斯，我们私奔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3章 相约私奔的情人
第123章◇相约私奔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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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烈斯，我们私奔吧。”
航空站的会议室里，那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克莱维斯开口引诱朱烈斯。
朱烈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假装没听见。
“走吧……我们想办法混进那架准备飞往边境行星的火箭，到我的故乡去。”
“……你在说什么呢？”
“我可是很认真地提议……由衷地希望我这怪诞的愿望能成真，”虽然这么说，但克莱维斯语气仍很平淡，显然不指望朱烈斯会答应他的要求，“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朱烈斯小声否认，“不知道，我听不懂。”
“朱烈斯……”
“我听不懂，”朱烈斯仍要求，“你说。”
“什么？”
“……我要你亲口说给我听。”
“私奔。”明知朱烈斯不会应允，但克莱维斯仍进一步放轻了声音，凑过去贴着他的耳边清晰地告诉他，“我们私奔吧，朱烈斯。”感觉到朱烈斯微微一颤，克莱维斯用了点力道，将他柔软的手掌握得更紧，“放下你那些没人背得动的职责，放下别人怀疑的眼光，只有我们两个人，到遥远的地方去生活……从此，我们只为了对方跟自己活着，没有身为守护圣必须要做到的这些、那些事情，只有彼此。”
“只有彼此……”朱烈斯闭上了眼睛。
“是啊，”克莱维斯更确切地描述着，“到了遥远的边境之星，我们可以驾着篷车，自由自在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流浪。边境之星的地方很大，人口却不多，那里的人过得很自在，但一向懒得管别人的闲事，他们只在自己或者旁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才会伸出手去干涉别人，或要求别人来协助自己……”
他怀念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企盼。
“你知道吗？朱烈斯，我记得边境之星有很多同性的伴侣共同生活着，我们俩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你可以在阳光下拥抱我，我甚至可以在人前亲吻你，没有人会觉得怪异或恶心……他们生活得很慵懒。在那里，我会是优秀的占卜师，而你必然是最受人欢迎的仲裁者。不管我们想做什么，都无须顾忌那些‘现在首要’或‘必须立即’的顺序，一切都可以照你的喜好做决定。我们的篷车会在你高兴的时候出发，由着你的心意，去你真正想去的地方、去看你这双眼睛想看见的东西、听你真正想听见的声音……”
朱烈斯将手按在胸口上，“那你呢？”
“我会陪着你……我最渴望的就是理解你，跟你一起去接触你渴望接触的。不过，无论我想要到哪里去，你都会迁就我的。”
“真好……”
“到那时，不会再有那么多人等着你接见、不会再有那么多文件堆在你桌上，远方悲伤的事件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再需要为永远见不到的遥远星系里的生命哀悼，也不需要为黑洞的生成与黑漩的能量而烦恼……”克莱维斯笑起来，“但是，你会有一盒棋、一把琴，还有一匹漂亮的小马……”
“我还要克莱维斯。”
“你会有一个克莱维斯。”克莱维斯承诺他，“现在这个好吗？还是要换一个？”
“就现在这个，不要换。”
“一定有。你会有一个克莱维斯，就现在这个。会是你下棋的对手、是你拉琴的听众、还会帮你记谱，对你百依百顺，绝不违拗你的话。”
这骗子……他什么时候百依百顺了？朱烈斯肚子里偷偷骂他，但心里甜丝丝的。
“这个克莱维斯会一直陪在朱烈斯身边。”
朱烈斯低声复述着，“克莱维斯会一直陪在朱烈斯身边。”
“是的。”克莱维斯看着他的表情，热切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你还要什么？”
“没有了。”朱烈斯仍紧闭着双眼，按着心口，突然间长叹了一口气。
“朱烈斯……”
他睁开眼睛，那双锐利的绀碧色眸子仍如此清醒，“……不管怎么说，克莱维斯，我必须感谢你画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美梦给我……真的很美。”
“美得一听就知道是梦。”
“我不同意你的话，克莱维斯。”朱烈斯抿着嘴唇，睁着一对明亮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情人，“梦很美，难道现实就很丑陋吗？”
克莱维斯怔了怔，一时没有答话。
“我们身上的职责，并不是什么‘没人背得动’的职责。都背了二十年，有什么难处？”朱烈斯挑衅地望着他，神色却很温柔，“何况，我背不动了，还有你帮我呢。至于‘别人怀疑的眼光’这种奇怪的话……谁来怀疑你了？虽然你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你确实是最优秀的暗之守护圣，连我都不敢有异议。圣地的人热情善良，没有什么不好。他们由衷地尊敬你，关心着这位个头高大的沉默的守护圣，不单单是为了你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