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王三三从来就认为商店向国家交纳税收,理所应当。所以队长每次一令之下,衙役王三三必定抬起商店的东西就走。
但是不久,衙役王三三就发现有点蹊跷。每次他在商店搬东西,总是要挨骂,有的还骂的很难听,什么走狗啊,积极的猪猡啊之类的。挨了骂之后,衙役王三三感到很气愤,但是又隐约的听到说:谁谁,才收了很少的一点;谁谁,一元也没有交纳;谁谁,从开商店起,还没有交纳过什么税收之类的话。
这些话,刚开始,衙役王三三是不相信的。但是工作做的多了,也发现事实竟还真是这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一是地方恶霸开的商店,队长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去也是颗粒无收,反而自取其辱。二是地方恶霸的亲友开的商店,一般也是不交纳或拖欠的。三是衙门里的衙役及其亲友开的商店,队长也不得不卖面子。
发现这个情况以后,衙役王三三工作起来就不那么有积极性了。
后来的衙役王三三很少抬东西。
8
队长刚开始还以为衙役王三三是个积极卖力的好衙役,感到很高兴,常常在副总衙头那里说他的好话。后来却发现他也是个偷奸偷懒的家伙,就开始对他有所不满,并在副总衙头那里说他的坏话。副总衙头坏话听的多了,就找衙役王三三谈话。
谈话的内容,都是些工作要努力,年轻人要图上进之类的话。而衙役王三三却不以为然,仍然我行我素。领导们渐渐的开始冷落疏远了他,也对他形成了一定的成见。当然衙役王三三也仍然在这个队伍里混着。
后来他们同事去做什么事情,竟也不叫上他。而他一年来,也就糊涂着过来了。
9
当衙役的第二年
衙役王三三给安排在了计划生育办公室。
白天呢,衙役王三三跟着同事们出去罚款,到违反了计划生育条例的异类家里去抬电视机啊,洗衣机啊,电冰箱啊,桌子啊,床啊等等的有价值的财物。也常常抬了树木去撞屋墙,那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即使是戴了手套,也很有些吃不消。那需要耗费很大的体力,也常常会弄伤手。所以他们常常并不是撞屋墙,而是撞窗户,把异类们家里的窗户一一卸下就敷衍了事。衙役们不但可以去没收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的户头的财物,还可以去没收他们的亲戚的财物;衙役们不但可以去拆毁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的户头的墙壁和窗户,还可以去拆毁他们的亲戚的墙壁和窗户。面对哭诉的户头和他们的亲戚,主任总是以严厉的口吻理直气壮的说道:计划生育,株连九族!
晚上呢,衙役王三三就跟着同事们出去抓对象,对象就是那些因计划外怀孕而鼓起了肚子的异类。他们一抓来对象,就把对象关在他们设置好的屋子里,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门是钢精制成的杉栏门,还给加上了一把大锁。门外再安排个衙役把守。衙役王三三常常被安排着把守在门口。
那些由衙役王三三把守着的孕妇,最后绝大多数都是家属拿了办公室主任想要的数目的钱来,他们就让家属领走了。那些钱的名目是:计划生育押金。意思是:如果没有按照要求去医院打胎,那就没收押金。刚开始的时候,衙役王三三还心想:家属交了这么多钱来,肯定不会再生出个小异类来。一定会一回家就赶紧筹备去医院打胎的事情。他不禁感到很得意,并暗暗的佩服起办公室主任的谋略。可是不久之后,衙役王三三却常常的看见,一些脸熟的妇女,长得跟那些曾经自己看守的孕妇,简直就是一个摸样,只是肚子是平平的。她们公然带着家里的小孩或是抱着怀里的婴儿出门,招摇过市,目中无人。只是见了他,却很意外的瞧上一眼,眼中还带着些须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愤怒与仇怨。衙役王三三一打听,果然是当天关起来的孕妇,而且带着抱着的,就是自己后来生下的小异类。她们难道都不要那些押金了么?这是令小衙役感到困惑之处。
带着心中的困惑,衙役王三三就问了自己的同学张一。张一告诉他说:你是个笨蛋!各取所需嘛!他们得到了孩子,我们得到了钱嘛!啊!衙役王三三不禁惊讶!可是我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张一火了。你也太笨了吧!你来上班做什么?衙役王三三回答:为异类服务啊!张一摇头。你个异类,脑子还真是不开窍啊!告诉你吧!你所图的不过是几块工资而已,你得拿工资养活自己,你得拿工资去还你当初进入衙役队伍的一万元的增编费。工资是什么?工资就是钱!小衙役王三三直点头,啊,我知道了!原来我们的工资是从这里来的!
张一皱着眉头,不禁骂起他来:狗屁不通!张一说:我们的工资是从税收中来的,罚款是我们的灰色收入。衙役王三三又摇头了。可是我没有什么灰色收入啊!
衙役王三三确实没有灰色收入。说这个话的时候,他不但没有什么灰色收入,工资都已经被拖欠半年之久了,虽然才 260 元一个月。
衙役王三三的工资是很少的。他的工资只够买 260 斤大米。吃倒是足够了,可是衙役王三三还要穿啊,还要住啊,还要走走亲戚请请朋友啊!那是远远不够的。
衙役王三三的生活其实很贫穷。
跟张一聊天后,衙役王三三就找到了办公室主任,主任说:那个钱啊,是办公室的用费。不能发给大家的。如果到年终,余下很多,就可以适当的给大家发点夜班补助。
衙役王三三于是开始盼年终。这个年终,衙门发给了所拖欠的半年工资中的两个月的工资,还很意外的发给衙役王三三 200 元的年终补助,办公室也发了 100 元。
10
当衙役的第三年
衙役王三三给分在了一个专门上山抓煤炭非法生产的办公室。
办公室主任让他给管钱。所有罚款得来的钱,全部放在衙役王三三这里。每个月,他们办公室都有不少的收入,绝对要超过衙役王三三一整年的工资。可是,每个月,主任都要到他这里拿钱。反反复复的来拿,拿的他几乎无钱可管。每次来拿钱,主任都有个说明,什么领导要去哪里学习啊,什么有什么特别任务啊等等。小衙役一疑问,主任就不高兴。后来疑问多了,钱就不放衙役王三三那里了,直接放在了主任那里。
那些搞非法生产的煤井老板,都跟主任很熟悉。去了就发烟,一包包的发,还常常请他们吃饭。但是每次去拿钱,那些狗屁老板总是说没有。他们很吝啬,舍不得花钱。这个事情让主任很恼火。但是主任又说了,不能炸坏了他们的井,那样的话,他们不挖了,我们就完全没有收入了。我们要炸,也得叫上上级领导,叫上电视台记者,让他们都来,我们齐齐背上炸药包,一起上山。炸的时候,我们在一些不肯心服于我们的老板的井口,衡量老板为人与表现,或塞一小包,或塞一大包的炸炸。这样炸了几回,我们再自己上山的时候,就有了威信。要老板掏钱,他们不敢不掏。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啊!到年终的时候,衙役王三三暗中估算了一把,办公室的收入在十万以上,而当年衙役王三三一年的工资也不过四千块左右。
11
当衙役的第四年
衙役王三三所在低级衙门管辖的地区开始对当地的一种特产,即异类草进行一种加工,经过加工后的异类草,味道极为美妙,非常的受全国异类欢迎。加工的技术,各个手工家庭作坊都有所不同,风味和味道也很不一样。衙役王三三所在的地区,很快涌现出大量的异类草加工点,其多样独特之风味闻名全国。但是在加工的时候,有一种危险性存在,其中有几道工序都是极为危险的。而且经过加工后的成品与半成品,以及加工所需要的原料,在大量堆积的时候,很容易燃烧并具有爆炸性。
刚开始的时候,异类们在家里对异类草进行加工,人们都觉得很正常。后来,却发生了两个很大的事故:一个事故是由加工原料非法储存引起的。临街的一间店铺所储存的全部加工原料足足有两吨,竟然发生爆炸。店铺楼上六层的居民,加上附近的异类,一共有 100 个,无一生还。另一个事故发生一个非法的上规模的加工点,那个加工点使用了 20 名童工,爆炸事故的发生夺取了全部童工的生命。
因此,国家专门制定了《异类草安全加工法》。而衙役王三三,就被安排到一个专门打击非法加工的部门。去找那些非法加工的户头,并对他们实行打击和规范。他们愿意并着手开办厂子,就不再打击。不愿意,而且还要继续从事非法加工,就要进行很严厉的打击:没收并销毁其原料、成品、半成品。
那个时候,衙役王三三还是一个普通衙役。他的同学张一,已经是这个部门的主任了。张主任天天带领着王三三和六个衙役学校刚刚分配来的精兵强将,骑摩托,租汽车,夜以继日,一个劲的开赴前线,出去查找、搜索非法加工户头。一年来,可谓功勋卓著。衙役王三三所在的那个低低级衙门所管辖的那个地区,很快就开办建设了 100 个大小不一的生产基地,当年全部投入加工。而衙役王三三所在的那个打非部门,也在当年创造 20 万的罚款和没收的收入, 10 万的规范办证收入。这都是衙役王三三自己默默合计的。年终,这个部门的每个衙役都得到了四千块的福利,衙役王三三托了同学张一的福,还得到了额外的两千的分红。据张主任说:办公室的开销是很大的。如果开支小点,大家都可以得到一万的福利。可是衙役王三三又默默合计了一下,办公室的开销应该不超过两万。但是,其他的钱,都到哪里去了?这个,就只有张主任知道了。
12
当衙役的第五年
随着本地异类草加工品的商业化与销售渠道的畅通与扩大,衙门开始对在本地土地上种植异类草的农民收取农业税。
一个四口之家的农户种植一亩异类草可以赚 800 元,种植两亩异类草可以赚 1600 ,种植三亩异类草可以赚 2400 元。种植四亩的,那就没有了。因为异类草其实很难种植,那是很辛苦的活。施肥、打药、拔除杂草、灌溉、插秧、割草、松地等等,既繁杂,且辛苦。但是按照最高级衙门制定的政策,凡是种植一亩异类草的,得向国家交纳 100 元的税收;凡是种植两亩异类草的,得向国家交纳 200 元的税收,依次类推。
农民虽然不堪重负,有所怨言,但也没有办法。第一年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农民都向衙门交纳了税收。这一年,在每个村落的村长们带领下,衙役们的工作还算顺利。
13
当衙役的第六年
这一年的时候,就出现了少数人不肯交纳、大部分人拖延躲赖的情况。衙役们挨家挨户的上门收取税收,结果却发现农民开始抵制这一税收。
这个情况可不行!领导衙役们收取税收的副总衙头说:这是公开的反党行为!我们不能针对所有的户头采取强制措施,因为那样一来,我们就吃不消。但是我们必须针对典型的顽固的户头采取强制措施,以此杀鸡骇猴!
于是,几个典型户头的户主被抓起来关禁闭。而后还有少数不肯交纳税收的,也一律上门没收相应价值的异类草。一时间,发生衙役与农民的打架事件,不止一件,都是以农民吃亏或被抓而告终。
然而,尽管如此,效果还是不明显。
在那些村落里,每个村民家庭都分配有三亩土地,衙役们就按照土地来收取税收。也不管是不是种植了异类草,每个家庭收取 300 元。大多数家庭都是不满的。他们不敢反党抗政,但是他们却总是躲避、拖延。于是乎,原定两个月完成的收取税收的任务,搞了一年。从年头收取到年尾。
这可苦了村长们,他们原本没有多少工资,因为他们并非纳入国家衙役编制的衙役,他们的工资比衙役要少很多很多,衙门只是给他们一点带路的辛苦费罢了。而这样一来,他们却要天天带路,而且,还有一个无处诉苦的问题。这些衙役,就象小衙役这样的,来到了村落,为复兴仁义党干工作,总得安排个午餐啊!没有办法,只好是自己先拿已经收取的税收作为餐费,给大伙安排安排。
一年下来,村落里收取的税收,吃掉一大半。没收来的异类草,也给全部吃掉了。另一小部分呢,还没有收取到,都是一些很无赖的户头,或者是些地方上有名的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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