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也看着他,很快,就笑了,是被戚少商罕有的苦瓜脸逗笑的,那笑容里有一种情绪,叫苦涩,“怎么了?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懒的跟他解释,麻烦。”
戚少商才不相信这种托词和明显的敷衍,
“惜朝,老实跟我说,为什么在外面不愿意和我一起?不只是今天,很多次都是这样,看见我的朋友同事,你就走开,走的很远。甚至在天龙,明正他们面前,你都会很拘谨,很在意。惜朝,这不是你,最起码不是我爱的顾惜朝。”
戚少商早就想跟顾惜朝谈谈这个问题,但是几次都错过了机会,今天又是这样的情况,戚少商在看到顾惜朝转身离开的背影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扯着一样的疼。
他看着一脸平静的顾惜朝,眼睛里都是疼惜,他抓过顾惜朝的手,又说,“惜朝,你不用为我做到这样。”
“不是跟你说了怕麻烦?还啰嗦什么!”
顾惜朝开始有些烦躁,他抢回了自己的书,翻开接着看,却没有一个字读进了眼睛里,因为,心乱了。
他听见戚少商继续说,
“不需要为我委屈自己,惜朝,我不想看见你委曲求全。三年前你点头说试试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我不会让你后悔的,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顾惜朝低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书看,那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变成了戚少商的脸,在眼前重复着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的每一个表情。
戚少商是那种说话算话的人,这三年多的时间,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顾惜朝快乐,幸福。三年的时间,也让顾惜朝充分了解了他的检察官爱人的全部,他看过检察官阁下解决了一个新案子之后的意气风发,见识过他对朋友对下属的豪爽仗义,对亲人对兄弟的呵护疼爱,顾惜朝不得不承认,他爱这样的戚少商,爱的死心塌地,爱的义无反顾。
所以,他开始变了,变得有些畏首畏尾,变得有些患失患得。
记得有一次他们和崔略商一起去一家酒吧泡周末,席间戚少商肆无忌惮地搂着他,和崔略商天南地北地胡吹海侃。很巧,他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戚少商遇到了一帮检察院的同事,大家热情招呼。戚少商老远看到了顾惜朝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大笑着朝他挥手,而顾惜朝则在那一瞬间愣住了。
我是谁?我是戚少商的谁?
他不停地问自己,看见戚少商的笑脸,没来由的,他觉得一阵心酸,他匆忙转身又走回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扪心自问,我可以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我真的不在乎!但是,面对外人对那个人的指责,对那个人的不理解或者侮辱谩骂,我也可以真的无所谓吗?
顾惜朝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苦着脸摇头,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不能让深爱他的那个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影响,无论是他的工作,还是他的人品声誉,更不能容忍任何人有机会伤害那个人,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从那天之后,顾惜朝尽量不再和戚少商一起去一些公共场合,即使硬着头皮去,他也会离开他远远地,远远地看着他在别人面前侃侃而谈,在法庭上和律师唇枪舌张,在下属面前指点江山,在他面前耍宝卖乖,他看他的时候,眼睛里的爱恋和欣赏越来越多,而那颗曾经张扬不羁的心也越来越趋于平淡。
这些是委曲求全吗?顾惜朝不知道,他从来没想过这么矫情的事情,他只觉得,只要是他爱的,他拼了命也会保护,就像现在眼前这个人,他深爱的,他竭尽全力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这份爱。
长途飞行的结果就是下飞机后的腰酸背痛,某人没有睡好觉的低气压,让检察官笑着摇头,“让你睡觉,你非要看电影,让你用旅行靠枕,你说不习惯,你还真是个难伺“猴”!”
顾惜朝懒得跟他贫,但是又不甘心地想骂回去,于是他边用手揉着自己的脖子,边嘟囔着,“你倒是走到哪里都能睡得着,简直就是…猪。”
戚少商不跟小心眼儿又爱炸毛儿的人一般见识,到了取行李的地方,让顾惜朝一旁等着,自己把四个巨大的旅行箱搬上了推车。顾惜朝像个木偶人,半眯着眼睛随着戚少商牵着他的手左转右转。终于到了出港口,老远他就看见一个四十出头,身材瘦小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正在向他们挥手,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女孩儿叫着他们,“Uncle Sean!Uncle Sean!”
顾惜朝转头问他,
“你英文名字?怎么起了个爱尔兰人的名字,难听!”
对于顾惜朝的毒舌,戚少商早就有了抵抗力,各种不在乎,“名字而已,就是个代号。再说了,我爸妈也算对得起我了,少商,Sean,给我起了个圣人的名字,我感激不尽了。没让我叫向上之类的,那我这英文名字就得叫day day up了!”
顾惜朝终于被契而不舍又臭不要脸的检察官逗笑了,刚刚还有的阴沉表情,这会儿都一扫而光了,一瞬间俊美帅气到颜值爆表,看的在出港口接机的一众雌性生物垂涎三尺,眼睛都直直地盯着他看。顾惜朝向来不在乎别人热辣的注视,但是他身边的检察官大人却根本接受不了这种赤果果的对他心头肉的觊觎,他从包里掏出一副墨镜递给顾惜朝,“惜朝,戴上,晃眼。”
顾惜朝接过墨镜听话地戴上,然后毫不客气地甩给生闷气的大高个儿一个词,“神经病!”
戚少商讪讪一笑,
“防患于未然!”
小个子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跑过来,满脸难以抑制的欣喜,她给了检察官弟弟一个热烈的拥抱,拍着他的胳膊说道,“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老姐,真是想你了,”戚少商也使劲拥抱了姐姐,鼻音浓重地说,“好几年没吃到你做的炒米粉了,都要馋死了。”
“这么大还贪吃,小心被孩子们嘲笑。我回家就给你做,保证让你吃到腻。”
“姐,这是顾惜朝,惜朝,这是我姐。”戚少商的说话速度很快,可以听的出来,检察官阁下也很激动。
顾惜朝可以理解,但是他做不到,做不到和陌生人这么热络,也做不到把突然出现的人真的当作亲人。
“你好,我是阿戚的姐姐,戚韵梅,欢迎到这里来,也谢谢你跟着他一起来看我们。我就叫你惜朝吧!”
她说着话,友好地伸出手,等着顾惜朝的配合。顾惜朝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顾惜朝。”
“这是我的女儿平平,和儿子阿琛,还有一个5岁的小毛头在家里睡觉呢。怎么样,路途还顺利吧?”她没有在意顾惜朝的不太热情,只是自顾自地招呼,“东西拿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戚少商推着行李车,自然地和姐姐并排走在了前面,他的外甥女平平像所有的华裔少女一样,羞涩中带着好奇的大胆,她耳朵上打着好几个耳洞,耳机挂在脖子上,帆布鞋配着漏洞的牛仔裤,倒是潮流又不失规矩。瞄了顾惜朝好几眼,她终于忍不住地配合着顾惜朝走路的速度,在他身边问到,“你…是我Uncle的partner吗?”
顾惜朝不愿意跟小孩儿聊天,但是又不愿意让她误认为自己是逃避问题,于是简单地点点头,“是。”
“你叫什么?”平平也有着十几岁小孩子的通病,如果你上赶着她们,她们会觉得你好烦,如果你不搭理她们,她们就会觉得你好酷!小孩子都是些奇怪的生物,顾惜朝这么认为的。
“Uncle。”顾惜朝也掏出了自己的耳机,同样挂在了脖子上。
“Uncle?Uncle Uncle?”平平觉得越来越有趣了,话也越来越多,让顾惜朝觉得自己这次失策了,美国之行简直就是艰难历程。
就听见小丫头又问,
“嗯,你和Uncle Sean很不一样,他很talkative(话多),但你很cool 。”
“谢谢,”顾惜朝尽量礼貌地应付这个小家伙,但是另一个小家伙说话的时候他就更郁闷了,“你和Uncle Sean结婚了吗?”
就在顾惜朝行将崩溃的边缘,一直挂着两个大酒窝的包子脸出现了,“惜朝,车在这边。”
七人座的小型旅行车最合顾惜朝的心意,他二话没说直接就坐在了最后排。戚少商向他指了指副驾驶,意思是自己要坐在前面,不能陪他坐了。顾惜朝点了下头,心里倒是因为这样的安排而觉得轻松,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让他很不习惯,特别是孩子们审视的眼神和那可以害死猫的好奇,让他尤为不舒服。
他闭上了眼睛假寐,果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很快,车子在一处不大的独立屋前停了下来,因为下起了雨,孩子们连蹦带跳的躲进了屋子里。顾惜朝打开车门,打算帮忙拿行李,可惜,检察官大人坚持说,“姐,你带惜朝进屋去,所有的行李都由我来拿。姐,你帮我给他弄点热水,他胃不好…”
顾惜朝不等酒窝男啰嗦完,就从后备箱里拎起两只大箱子往门口走,戚家姐姐看看瞪圆了眼睛的弟弟,笑着说,“话多!”
北加州在冬季时候的多雨是让人无比厌烦的,但是顾惜朝喜欢,他就喜欢下雨的时候不打伞在雨里站着,冥想。戚少商对他这种矫情的习惯极为有意见,可惜,他的意见一般都不会被家里的领导采纳,最起码不会立刻被采纳。就像现在,顾惜朝在戚姐姐家后院的草地上走着,皱着眉头的检察官大人在后面跟着,一路碎碎念,“惜朝,回去吧,加州再暖和,现在也是冬天,会感冒的!你刚才飞机上没睡好,再淋雨,回头要犯胃病了。”
顾惜朝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走着。这是个蛮大的院子,绿色的草坪被修剪得整齐漂亮,几乎看不到杂草。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种了些蔬菜和水果,中间有一间花花绿绿的树屋吸引了顾惜朝的注意,他站在树屋底下看了半天,才回忆着说,“以前,孤儿院里也有这么个在树上的房子。”
戚少商最不愿意的就是顾惜朝回忆小时候那些不堪,这会儿他主动提到了以前,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那是平平小时候用来躲她妈妈用的,还是我和我姐夫两个人给她搭起来的。现在是小弟专用的了,时间真是很快,一晃,小毛头都可以爬树了。”
顾惜朝也叹了口气,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啊!”
雨越下越大,尽管有枝繁叶茂的大树挡着,但是很快,两个人就被雨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惜朝,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戚少商在这样的大雨中,也有些感慨。
“嗯,三年了。”
再抬头看,顾惜朝觉得那间树屋和孤儿院的一点都不一样,鲜艳的颜色,精致的装饰,还有,陪他一起看树屋的人,都不一样!
过去的影子越来越淡,顾惜朝转头对戚少商说,“走吧,我们进去吧,要不然你姐还以为我把她弟弟带成了神经病呢!”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戚少商却拽住了他,
“惜朝,三年了,我还…让你满意吗?”
顾惜朝不解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问?’
“惜朝,我们结婚吧?”大雨中,顾惜朝仍然能看清楚戚少商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挚诚的热情和无比的渴望。
“结婚?”顾惜朝机械性地重复着,好像在反问那个人,又好像是在问着自己。
“对,我们先在美国这里登记了,反正一样具有法律效力,然后回国再去补登记一下。到时候,补请几个亲近的朋友吃个饭,就算好了,我们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一切从简,但是手续不能从简。”
雨很大,以至于当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不少的雨水灌进了嘴和鼻子里。
大雨天,真是个求婚的好日子!
“轰隆隆”
一连串的滚雷在耳边炸响,顾惜朝看着戚少商,而后者则一动不动地等着答案。
“好!”顾惜朝很肯定地点头答应了,
“回去吧!”
说完他就往屋里走,留下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意外还是太过惊喜的检察官大人独自在大雨中发愣继而狂笑!
晚饭过后,孩子们道过晚安就各自回房间去玩了,戚韵梅哄着最小的儿子睡觉,戚少商和姐夫,UC大学商学院教授王忠平在书房聊天,顾惜朝则捧着一杯热热的红茶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惜朝,阿平以前是我爸妈好友经济学家高伊森老先生的得意门生,也是他还在世时最得力的助手。他曾经被我爸妈推荐给副总统行政办公室做管理预算的首席绩效官。后来我爸妈去世,他觉得心灰意冷,就跟我姐全家移民来了美国,在大学里教书,一晃也快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