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使了个眼色,摆手让他们退下。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包袱,举在手上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兄弟们若是看得起我们,就拿去买杯水酒,就当我们交个朋友。”说完,他一使劲,就将手里那包银子扔了过去。那包裹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眼看着就要落在其中一人的马前,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包银子已经在空中四分五裂。而那马上的人,左手提刀,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好啊,你们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老子们可都不是好欺负的!”黑子第一个沉不住气,金远志一下子没拦住,他已经催马挥刀冲了出去。就在这个时候,金远志隐隐听见远处传来微微的震动,似乎有很多的马正朝他们奔来。
“坏了,中了埋伏!”他心中大吃一惊,立刻回头对弟兄们喊道:“我与黑子、侯三儿去把那人缠住。大家都把家伙拿好,将车队围成圈,马冲外,货向里,我们的人守在最外面!不管有多少人,都要给我稳住!”
话还未说完,只听“扑哧”一声,接着一个斗大的黑头骨碌碌滚到了金远志的马旁。才一个照面,黑子就让人斩了首级,干净利索。
金远志的火儿,一下子就冒了上来,可他知道此刻不是逞凶斗狠的时候,他是个很有经验的镖师,知道越是凶险的时刻,越要团结一致。他守住自己的位置,举刀对准了那些黑衣人。居中的那一位,也就是用左手刀斩碎将那包银子,又砍了黑子脑袋的黑衣骑士,微一挥手,他身旁的人便一齐催马向商队而来。有那么短暂的一刻,金远志似乎觉得,他看到的不是黑衣黑马的歹人悍匪,而是要向他们索命的死亡使者……
天色渐昏战鼓擂
天启皇宫 听雨轩
何鸿跑到尚书房时,没找到皇上。问旁边的小太监,“皇上说批折子批得闷了,要出去转转,没让奴才们跟着。皇上只说,若是总管来了,知道在哪里找到他。”
何鸿听了,立马转身奔出文德殿,一路小跑赶往东面的听雨轩。此刻已是快到正午时分,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何鸿一把老骨头,跑得额角流汗,直喘粗气,可他不敢耽搁,毕竟袖子里揣着得是八百里加急的密折,还加盖了兵部特别的章印,更是急上加急,他怎么敢耽误?
自从蓝娘娘失踪以后,听雨轩就让皇上给封了,那里面一切都保持着蓝娘娘在的时候的样子。除非有皇上的亲口吩咐,否则谁也不许进去。何鸿跑到听雨轩门口,扶着宫墙缓了几口气,用袖子擦擦汗,又正了正有些跑歪的纱帽,这才推门进去。轩里的花园护养得很好,春花灿烂,姹紫嫣红,偶有几只蝴蝶在花中翩翩飞舞,一派安详宁和的气氛。远远的,何鸿看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正坐在门廊下,他连忙快步赶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穆容成坐在一把竹躺椅上,身旁是一个摇篮,里面的小皇子睡得正香。而穆容成手上正抱着小公主。此刻他正在和小公主争夺他身上那条明黄色的腰带。小公主似乎对那腰带很感兴趣,紧抓着不放,还要往嘴里塞。穆容成想把腰带拉回来,可轻轻一拽,小公主就噘起粉嫩的小嘴不依不饶,有几次甚至爬起来挥动小小的拳头,往他身上招呼,以表示被抢了心爱之物的抗议。穆容成对如此顽固的小家伙十分无奈,他拉下她高举的两只小手,可动作却轻巧非常。虽然微皱着眉,可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宠溺和温柔。
何鸿见皇上一直没有抬头,估摸着他没看到自己,便在皇上身旁不远站定,想着,先等一会儿再上前。却没想到穆容成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注意里仍然集中在怀里小东西身上,可嘴里却道:“何鸿,有什么事吗?”
“皇上,幽州八百里急奏,刚刚送到。”说着,他把封着火漆的急信从袖子里拿出来,双手呈上。
穆容成把腰带还给不依不饶地女儿,接过急奏,打开看了看,便对何鸿道:“将此信直接转送到魏贤将军那里……”
可话刚说到这里,那信就被小公主一把抓了过去。可能是这小东西对于父亲突然忽略了自己,却拿着张白色的纸看个不停而极为不满,所以将那碍眼的白纸夺了过去,两只小手又搓又抓,没一会儿,那封八百里加急,事关国家机密的急信就变成了草纸的样子。何鸿吓了一跳,可见皇上只是无奈而又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在那里和一团纸奋战,直到她要将其往嘴里塞时,他才将她拦住:“念雪,这东西是不能吃的。咱们去玩儿别的好吗?”他说着轻轻地把那团纸从女儿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抱着她站起身,笑着低声道,“咱们去御花园,那里有好多好多蝴蝶,爹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那小丫头很舒服地靠在父亲的肩头,同时也不忘给站在他身后的何鸿一个美丽的笑脸。
“皇上,这信……”那急奏像废纸一样被抓成一团,落在地上的,只在边角上隐约露出个“蓝”字。何鸿看着那下场凄惨的密函,有些哭笑不得。
“把信拿去烧了。你直接去告诉魏老将军,一切顺利,现在是他老将出马的时候了。”穆容成没回头,边往园子中走边说,“叫奶娘把小皇子送进房里去,门廊的风大,睡在这里会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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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 冻马河
汪涵很郁闷。他郁闷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谈判正使蓝子轩行事的独断专行,毕竟蓝大人曾对他承诺,不管这次与北辽的边境会谈结果如何,他都不必负责。让他郁闷的是,会谈的一拖再拖和没完没了。他本以为,最多半个月,他就可以完成任务回京州了,可没想到,除了在月初,蓝子轩和那巫昂霄有过一次正式交锋以外,剩余的时间,两国主要的会谈人员,一直在东拉西扯,“只谈风月,不论国事”。这与其说是在谈判,不如说是在扯皮,也不知道他们在耗个什么劲儿!难道天天对着聊天,就能多占对方一里地?可汪涵没办法,他心里再怎么抱怨也没用。只要这边境会谈一日不结束,他就得时刻地陪在蓝子轩身旁。
像今天,汪涵坐在蓝大人旁边,看着这两位天启和北辽的忠臣,都在动作优雅地品茶。上一次双方见面的时候,都表示了对茶叶的兴趣,今天他们就各自带了自己的钟爱的茶叶,交换着喝。
“巫将军的茅尖,还是正宗的信阳货,真是难得。”蓝子轩尝了一口,便轻笑着说。
而巫昂霄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后,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展颜道:“蓝大人的铁观音,味道更是纯正。”他放下手上的茶盏又道,“想不到蓝大人一介温雅公子,居然喜欢喝口味这么重的茶。
“巫将军如此器宇轩昂的大丈夫,却偏爱这么柔和清淡的茶叶,也是难得。”蓝子轩看出了他喝茶时表情上的些微变化,但他并不点破,只是将巫昂霄刚才说的话,换汤不换药地反送回去。
巫昂霄看着对面的文弱书生,脸上依然挂着友好礼貌的笑容:“如此看来,从对茶叶的选择上,外人很难推断出此人的脾气秉性。”
“这是自然,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正是如此。”蓝子轩面色平淡,只是汪涵听了他的话,心中暗自怀疑,他这是否暗含着讥讽巫昂霄的意思?
正在双方互相绕圈子的时候,帐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巫昂霄面露不满之色,对手下训斥道:“今日我与天启使节会谈,不是已经下过严令,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这里吗?”
“来人,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在巫昂霄说话的时候,蓝子轩已经转头吩咐手下亲兵出帐去了。巫昂霄见状,刚要说话,蓝子轩已先一步开口阻住了他:“巫将军不必生气,外面出了什么事,我派的人去察看后会立即回报的。”他笑眯眯地伸手一让,“来,咱们继续品茶。”
巫昂霄一时气结。不要小看刚才那个小意外,可从这些细枝末节上就能看出到底是哪一国在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定为中立地区,两国之间的地位、权利和责任都是平等的。按照完全公平的做法,应该是蓝子轩和巫昂霄各派出一名亲兵去查探帐外出了什么事情,而蓝子轩这一步抢先,其实暗示的是主人对待客人的做法:你在我这里作客,治安当然应该由我负责。蓝子轩这么做,就是明确告诉巫昂霄,天启在这场谈判上的强势地位,而巫昂霄代表的北辽立刻就落了下乘。当然巫昂霄当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斥责手下“维护不周”,可没想到蓝子轩如此嘴快,还没等他说出下一步的命令,就已经让他抢了先机。
气归气,可表面上依然是客客气气地说话。巫昂霄的城府可没有那么浅,一步差了而已,不到最后,谁知道鹿死谁手?
不一会儿,蓝子轩的亲兵就从帐外领进一人。此人长得一张瘦长脸,右手臂被夹板夹着,用绷带吊在脖子上。面色更是苍白,形容憔悴,像是身染重病的样子。他一进来,就冲到蓝子轩面前跪下,口中哽咽道:“求大人为天启百姓做主!”
蓝子轩立刻弯腰拉他:“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大人若不答应,小人就不起来!”
“我身为天启命官,自然要为你们说话。你有什么冤屈,尽可道来。”蓝子轩见拉不动他,便蹲下身字,扶着他的双肩,平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这汉子用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这才一脸激愤地开始诉说。
原来他叫金远志,是京州通威镖局的少东。说起这通威镖局,可是很有名气的。它是天启最有影响的三大镖局之一。金远志的父亲金忠山,年轻时曾混过山贼,改邪归正后又在军中做过一任总兵,再加上性格豪爽,仗义疏财,因此其人交游甚广,黑道白道都给他几分面子,生意也就越做越大,不管是天启的商人还是北辽的猎户,都或多或少地听说他的名号。
三个月前,金远志接下了一单到冻马河走镖的生意,他带领手下弟兄一路顺利,可就在快要收队回幽州的时候,遇上了埋伏。若是普通的山贼,通威镖局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毕竟因为掌舵的老爷子既是草莽,又从军中出身,所以对手下镖师的挑选和训练,都是极为严格的,普通的蟊贼跟本就无法和通威镖局的人招呼几下。可这一次金远志算是倒了大霉了。围攻他们的那些黑衣人不但武功了得,而且配合非常默契,仿佛军队一般,把他的人马杀了个片甲不留,最后将所保的货物全部抢走。金远志在拼杀的时候,因为追赶那些黑衣强匪的头领迷了路,所以只有他逃过了一劫。等他赶回他的镖队时,看到的只有遍地的尸体和被血染红的荒漠。在他忍痛埋葬兄弟时,他在一人的后背发现了半支折断了的弓箭。金远志从小受其父熏陶,所以对于天启和北辽的兵刃都和熟悉,这支短箭的制作方式,以及箭头儿上刻注地特殊标记,让他认出这是北辽军队的东西!
发现此事后,他立刻回到幽州报了官。可他心里的悲愤实在难以下咽,却又嫌官府处理事情太慢。而这段时间,天启正和北辽在冻马河谈判。在昨日偶遇到一位“好心人”,对他细心点拨之后,他就直接冲到这大营里来了。
“蓝大人,小人别无所求,只希望朝廷能为我等升斗小民讨个公道!小人的那几十位弟兄不能白死啊!”说到这里,金远志已经是泣不成声。
“金兄弟,起来,起来说话!”蓝子轩和汪涵合力将他扶了起来。可正在这时,巫昂霄冷哼了一声:“哼,这话可就怪了,只凭你一面之辞,就断定此事与我北辽有关,也太可笑了吧!”
蓝子轩还未及答言,那金远志就先跳了起来。他从胸口掏出一支短箭,“啪”地一声拍在桌上,两眼通红,满脸仇恨地盯着巫昂霄低吼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的箭!那么训练有素的人,除了你们北辽的骑兵,还能有什么人?!还有,你知道我们押运的是什么货吗?都是草药!你们北辽最近不是刚发过一次燎原大火吗?之后有很多人因为缺少医药而感染重病,而我天启又在最近半年逐渐收缩了中草药的交易,除了你们,还能有谁抢我们保的货?!!”说到最后,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嘶哑,话音刚落,就咳嗽了起来。很显然,他这次真是伤得不清
“金兄莫急,你身子不好,先坐下再说。”蓝子轩等到金远志的话说完了,这才过来把他扶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他拿起那断箭仔细看了看。那箭头儿上因为染了血,所以已经变得乌黑。这时他注意到,箭头儿边上刻着的一个标记,那个记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