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到这里,一头狼照着我就扑了过来。我大叫一声,一下子蹲了下去。是,我没出息,可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给朗星翰减少负担,让他能多撑一会儿。
鹰的叫声,马的嘶鸣,狼的吼叫,在我周围像是奏起了一场协奏曲,可欣赏这样的音乐的代价却是生命。
这些狼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几头一起轮番围攻,打过一场还停下歇一会儿,像是不仅要耗干我们的体力,更要消磨掉我们求生的欲望。又抵挡过了一次进攻,朗星翰开始有些微喘。“答应我,这次回去,不要再跑了,给你我都剩些力气。”他右手持刀,一边环顾四周的情况,一边道。
“有命留下来才能谈条件,先对付它们吧!”一见狼群此刻不再冲过来,我立刻爬起来把手上一直纂着的布条绑在他的左肩上。血已经湿透了整个衣袖,绑的时候,我的手抖着,打滑了两次。
“这么倔,到了现在,连敷衍我都不肯?”他笑,这个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就是因为现在这样,所以我不会敷衍你。”终于用布包住了他的肩膀,可效果也只能是聊胜于无。“我只能答应你,只要我能活着,一定会报答你……”
“我不只是要救你,还是为了救我自己。”他淡淡的打断我的话,目光中有些闪烁的东西,我看见了,却没心情去探究。随后,他那懒散的、略带嘲讽的笑容又一次扬起,“不过既然你已经承诺了,我没道理不接受,到时候可不要怪我狮子大开口。”
我刚要开口说话,他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挥刀砍倒了扑上来的一头狼,可他的身后的狼也朝我扑了上来,根本来不及躲,我反射性的拿着手里的匕首挥了过去,朗星翰却在此时飞起一脚,没有回头,却准确无比地踢在狼肚子上。狼是踢出去了,可他的腿上也像肩膀上一样,被划出了一条血口。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完蛋的!”他踉跄了一步,我赶忙扶住他。
“我当然知道。”他只靠了我一下,立刻站稳身子,不再让我扶他,咳了一下道,“要是有火就好了!我身上只带了火绒,可没有打火石。”
打火石?我脑中一亮,想起我背包中的那两块石头,赶紧翻出来问他:“是不是这东西?”
他看了以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怒瞪着我问:“你早就有打火石,怎么不拿出来用?!”
“我不知道这是打火用的……”没等我说完,他又把我拉到身后,提刀与扑上来狼战成一团。我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知,若是早知道那两块石头就是火石,我不至于把枣红马杀了,朗星翰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把火点上!”朗星翰丢给我一个线绳一样的东西,一端已经被血浸透。我蹲在地上开始敲打那对石头,当火星冒出来时,扑上来的狼突然多了起来,我知道朗星翰越来越难以支撑,可我把那火石敲得火花四溅,却就是点不着火绒。连敲了十次都没成功,我已经急得手心全是汗,连石头都要拿不住
“把火绒绕在石头上,容易点着它。”我不知道朗星翰现在是否又添了新伤,我只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仍然镇静如常。吸了口气,照他所说,把细绳绕在石头上,抓紧它们再敲,第三次终于有一点火星落在了那火绒上。那火绒一点就着,火苗顺着细绳迅速烧了起来。我兴奋地赶紧把衣带解下来,就着那火烧着了。的e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火,有火了!”我冲朗星翰大喊,挥动起衣带,周围的狼看见火光,果然畏惧不前,围攻他的狼也退下去好几条,只有两头异常凶狠的狼,还盯着他左右周旋。我把衣服脱下来点着了,火就着风势越烧越旺,我把衣服扔在地上,火焰很快就引燃了周围的野草,而此刻,狼群终于开始后退了。
火是把狼退走了,可不过短短几分钟,刚才的小火堆已经烧着了一大片草地,火焰高高地在夜空中飘扬,仿佛艳丽的旗帜,如此美的颜色却是要人命的危险,所幸我们站在上风向,所以还火焰并没有伤到我们。
“咱们这里虽然烧不到,可这火转眼还是要燃遍草原,扑灭已经来不及了,要赶快通知附近的牧民转移才行!”朗星翰的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纸样的苍白,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际滴落下来。
“你流的血太多了!”他腿上的伤已经让他站不住了。扶着他坐下后,我甩掉残破的外衣,把白色的夹衣脱下,帮他包腿上的伤口。现在我身上只剩了一个肚兜,可我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只想把他的伤口包紧点儿,让他少流点血。
“没什么,十几岁的时候,我进山猎狐时还碰到过老虎。现在不过几头狼而已……”
“我只知道,你的血再这样流下去,就要没命了!”我抬头冲他喊,怒气冲天。男人怎么都这么自大?他腿上的伤深可见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他看着我笑:“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那笑容脸无比的得意,就像是一个孩子在炫耀,他成功地保护了自己的玩偶。
“是,多谢你舍命相救!”我依然没好气,可手上的包扎却不敢太使劲,那伤口实在太可怕了。等我包完了,他轻声问:“你在为我担心害怕?”
“是啊!你要是死了,北辽人怎么会放过我?”我闷哼道。
“或许吧。”他笑,并没有反驳我。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不是说要报答我吗?现在就开始吧。”
“你要我做什么?”我立刻看着他问。
“不必一幅慷慨就义的样子,没那么严重。”他失笑于我的一脸肃穆,“你坐到我旁边来。”
我依言坐在了他右边。他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这次伤的有点重了,否则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他没受伤的右手环住了我的腰,他的脸轻蹭我的脖子和耳鬓。最后他咬着我的耳垂喃喃道:“汗都是香的。”
我心里叹气,今晚他救了我的命,只能任他揩油了。
正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地面有些轻微的震动。“我的侍卫队赶来了。你把我的外袍脱下来披上,不许你在外人面前袒胸露背!” 朗星翰的声音虽然越来越微弱,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地坚定。
“好,我马上就穿。”我赶紧点头。现在受伤的人最大。
“还有,让他们立刻通知,附近牧民搬迁,朝廷会赔,损……”说到这里,他的气力已经不济了。 我便轻声问他“你是说朝廷会赔给他们损失,是吗?”的
他微点了一下头,喘息了一下又道:“现在是你离开的最好机会,若你不走,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可我知道,你不会走……”他的声音细不可闻,说到这里终于完全消失。只觉得他搂着我的腰的手臂一下子松了开来,接着,他的身子就向后倒了下去。
“朗星翰!”这一下真把我吓得不轻,赶紧扶住他的身子,让他躺到我的怀里,“朗星翰,你醒醒!你可是一国之君,有百灵护体,没那么容易送命的!”我探他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可总算还在喘气。我还是止不住的心跳紊乱,因为他面如死灰,嘴唇发青,双手也越来越冷。借着身后的火光,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血色尽失的脸上,却留着一丝微笑,仿佛在说:你肯定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捧着他的脸,我生气、我愤怒,极度痛恨自己真的如他所说,做不到一走了之。可同时,当我用手徒劳地压着他肩膀上的伤口,试图帮他止血时,一股抑制不住的心酸硬是涌上心头。用手背狠狠地蹭掉眼角莫名的濡湿时,我已经看见了远处骑兵的身影。我知道自己心里根本没想好下一步究竟要怎么做,可我已经开始行动了。
“喂!你们的皇上在这里!”我挥着手臂冲他们大喊,“快过来!在这里呀!!!”……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启皇宫 尚书房
“这件事的真实性,你们有几成把握?”穆容成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苍头小楷。
“回皇上,这是常大人安插在北辽的人送来的密信。此人在北辽潜伏多年,如今终于被辽主选中,安排在蓝妃娘娘身边伺候,所以属下对这消息至少有九成把握。”跪在那里的男人,中等身材,一身灰布衣衫,长相及其普通,是那种别人看过多少次,都不一定能记得住容貌的人。此刻唯一能称得上特别的,只是算是他面上的风尘之色了,虽然略带疲倦之态,但说话声音仍然中气十足。
穆容成又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纸,即使当他第一次读的时候,那上面的最后几行字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蓝妃策划逃跑,未果,途中遭狼群围攻,得辽主相救,暂时安然无恙。
“朗星翰伤得很重?”他的音调不高,像是随口问了件寻常事。
“据臣得到的消息,辽主孤身与狼群拼搏了很长时间,最后在草原上放了火,才得以脱身。可身上依然重伤数处。如今在他的围猎行营里已经忙做一团。”说到这里,那灰衣男子顿了顿,却没有抬头,继续道,“臣以为,如今正是绝好的机会,趁着辽主那里自顾不暇,我们的人可以轻易将蓝……”
“北辽的计划,先停下来,等朕的下一道旨意你们再做行动。”穆容成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你们只需要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情况,立刻回报即可。”
下面跪着的灰衣人抬头看了穆容成一眼,眼中有一丝迟疑。“你还有什么事要禀告?”穆容成察觉出他的异样,遂问道。
“请皇上恕臣莽撞无理,但臣还是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他垂下头,脸上表情如老僧入定,可嘴里的话却一刻没有停下来,“所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皇上如今令常大人专门抽调人手,千里奔波传递旨意,这样不仅难以保证密信的安全,而且敌方的情况瞬息万变,一旦皇上的决定无法在那里施行,岂不是会坏了皇上准备已久的全盘计划?臣斗胆请皇上将决定权放归常大人,由他和臣下们依情势变化行动,如此必能事半功倍。”
“情势变化?”穆容成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哪怕是在这样温暖的春天里,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那么凉薄,冷得一直透进人心深处,“在你们眼里,情势是什么,又是如何变化的?若是朕当初就完全放手,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灰衣人身形纹丝不动,语气依旧平板单调:“皇上当初的命令是:‘若有不得已之时,且行不得已之事。’臣等未有一日敢忘。”
“朕的命令依然没变,不过,这什么时候是‘不得已之时’,朕自然会告诉你们。”穆容成的语调变得低沉而严厉,“不必跟朕提什么‘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你们毕竟不是行军打仗,还到不了如此地步!做好朕吩咐的事情就是大功一件!” “是,臣知罪,臣遵旨。”灰衣人赶忙叩头谢罪。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的小太监的唱诺声:“启禀圣上,严左相奉旨晋见!”
穆容成听了,对灰衣人道:“这次朕的话就这些,你先下去吧!”
灰衣人听命起身,刚要从尚书房后的角门离开时,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皇上最后的命令:“还有,你回去后告诉阿来,让他的人把眼睛放亮些,除了北辽的情报,其他的只要是与蓝雪有关,事无巨细,都要给朕一一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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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柏涛进殿时,微有些不适应。即使是刚才走在毫无草木的宫道上时,他都能隐约闻到宫墙后春花盛开的香味,鸟儿的鸣叫声,更是不绝于耳。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中,万物都在难以抗拒地复苏着。可他一踏进尚书房,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或许是因为尚书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吧,一踏进这里,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外面,只偶尔有些微的翻动书页的声音。角落里的黄铜鹤顶香炉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龙涎香,代替了春天新鲜的花草气息。阳光依然是有的,从敞开的花菱窗涌进来,几乎洒满了尚书房的地面,却仍然让严柏涛觉得这尚书房里有些暗凉,更不要说那阳光还遗漏了上面大半个龙案,以及后面坐着的那个男人
穆容成清俊的面容略显消瘦,使得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看起来也更加严苛。他正在凝神看着手里一页薄如蝉翼的纸张,眉宇间皱起的“川”字似乎又深了些。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中,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让严柏涛觉得,皇上的脸色也有些说不出的阴郁。他注意到今日的尚书房里,除了站在皇上侧后方伺候的